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无穷尽 > 第25章 论如何成为一名高……
    关于校园暴力, 永远是青春之殇。

    学校这回是下了大决心,要以此为机会,狠抓校风校纪, 跟此事相关联的人, 一个都不放过。学生群里早就在疯传, 周以汀这次真的走远了,学校就要抓她做典型,好学生误入歧途,必须严格纠偏, 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更过分的她没了父母, 心理扭曲,做了这种事,没人会帮她,家里都没人管她, 而卢笑欢好歹家长来给学校捐款了, 还给受害同学送了一车的慰问品。

    然而, 两天过去后, 学校的声明出来了, 卢笑欢被处以留校察看,跟她厮混在一起的几个, 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处罚, 但周以汀仅是学校已做思想教育, 责令做出反省。

    没了, 没有他们预想中的,会记在本本上的正式处罚。韩楚临第一个不服,她委屈了半个月, 结果就这?

    谢江也大为惊讶,暗戳戳地给老哥发消息,问他是不是使了什么手腕,帮周以汀摆平了。

    江时烈没搭理他。

    这个事,不是他摆平的,也不需要他摆平。

    周以汀若无其事地上课,自习,放学,走在学校里,接受各种晦暗不明的目光,她权当没看见。

    雷赟下了课来找她,问她怎么突然反转了,周以汀不话,雷赟急了,跟她,韩楚临现在在群里召集什么请愿书,要学校给个明确的法,不然要把这事闹到教育局去。

    周以汀在做英语卷子,刷了半页题后,没什么情绪地回了一句:“随她。”

    为什么会有反转,自然是有人做了这个英雄。周以汀明白,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去做这个英雄,大人总孩子只要学习好就好了,其他都不重要,总以为她们什么都不懂,象牙塔里的生活单纯又无聊。

    不懂的,应该是她们。

    直到某一天,自己的孩子突然深夜哭着跑到他们的房间,不想再去学校,他们惊慌失措又无法理解,大概在那时候,才会发现原来学校里还有这么多难以启齿的事。

    周以汀并不会把自己框在好学生这一栏,但看到卢笑欢他们肆意恶劣的手段,她并没有感受到她以为的快感,反倒有些无聊和恶心。周以汀大概是学校里为数不多,不怕卢笑欢的人,江时烈问她为什么会想着帮这个男生。

    她答不上来,帮就帮了,做就做了,哪有那么多问题。

    那个受欺辱的男生女朋友跑来求她帮忙,她透露消息,让女生躲着拍视频取证,没想到她太紧张了,差点暴露,周以汀不得不用调换位置挡住卢笑欢的视线,原本她根本不会出现在视频里。后来,女生又害怕了,不敢把视频发出来,周以汀整一个大无语,行,她把这事包圆了。

    江时烈哑然,她就像是个吸收了许多爱,不会反馈的故障机器,对许多事都很冷漠,过头了就是自私,可就是这样一个心墙很厚的女生,在别人都不敢站出来的时候,站了出来。

    周以汀回到家里,简单吃了个苹果,再没胃口吃其他的。

    整个房子,只有卧室床头的一盏灯亮着,微弱得像是溺水之人最后的求救,又像是孤独城堡不可熄灭的希望之火。

    她歪头靠在枕头上,盯着手机里一个叫微信的APP,十分愉快地给人发了个消息过去。

    那次碰面之后,他们的交流正常了一些,最主要是因为丁好出其不意又情理之中地把江时烈拉到了家长群,周以汀知道的时候吓了一跳,总是心不在焉的目光猛地聚在丁好脸上,一下子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丁好这老师一天到晚搞这些骚操作,这番下来,江时烈能不上火?

    真不错,好老师。

    反过来,烈爷深刻感受到了高中生家长的不易,这群里的消息刷屏太快,每天都能把群人为置顶,跟钉子户一样。丁好会在群里通告学校里各种信息,包括当日家庭作业情况、家长需要配合的要求等等,她不算强势的老师,与家长们交流起来对话很温和,但她是很按规矩办事的老师,所以哪些同学没有按要求做到位,她不会直接@,但还是会通过委婉的方式进行提醒。

    江时烈比赛的时候通常不会去关注手机,等下了场,拿了第一的喜悦在他身上很淡,像是理所当然的事。他跟几个冲上来的兄弟简单拥抱,随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手机,步子很大,直奔目标,他记得把手机放背包里了,可背包没在靠椅上。

    “我给你拿边上去了。”杜孑宇恰好看到,“你是进了什么传销组织吗,比赛的时候,微信消息没停过,震得我耳朵发麻。”

    江时烈脚下一顿,眉头轻轻蹙到一起,随后他在角落的长桌上找到背包,拿出手机,用力摘下手套,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快速点了几下,随后立马倒吸一口凉气,群里几百条的消息轰炸得他耐心全无。丁好似乎能预见到他的反应,所以单独私发他消息,他勉强看完,点出去,然后往下翻了翻,并没有翻到周以汀的消息。

    杜孑宇走过来,见他头盔都没来得及摘,就在那看消息,忍不住调侃道:“一下车就看手机,不知道还以为你找对象了。”

    “别提这个。”江时烈瞥了他一眼,十分冷淡。

    杜孑宇坏笑,他知道江时烈最近被家里逼得有点焦头烂额,据他奶奶出面,要给他亲事,这年代了,相亲还隔代,烈爷被群嘲了很久。但他估计,这事不是老太太想出来的,八成是他那个不省事的爹。江时烈对此能推就推,躲着家里所有人的电话,好几次连他姐的电话都不接。

    “其实也挺好的,不定对方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家世优秀,跟你门当户对,一下子就对上眼了呢?”杜孑宇可不会放过烈爷尴尬的时候。

    江时烈并不是尴尬,而是烦不胜烦,他现在车队慢慢有了起色,根本没心思谈恋爱,再这不还有个朋友等着他照顾,哪里有功夫再找个女朋友,他还嫌事不够多吗?

    杜孑宇指了指他的手机:“是不是作精找你?”

    杜孑宇给周以汀起了个外号,作精,特别契合这姑娘一天到晚想要折腾江时烈,特别为非作歹的气质。

    江时烈不作声,手指飞快地字,简单回了几句,这才偏过头看杜孑宇:“怎么?”

    杜孑宇推了推眼镜,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你别陷进去。”

    江时烈勾了勾唇角,哼笑,但杜孑宇看不到他头盔下的表情,只能听到他不在意的笑声:“什么呢。”

    杜孑宇欲言又止,他旁观者清,可他了解江时烈,他是个非常理智的人,不会做出超过自己底线的事。

    “你明白就好,现在的一切都很重要,你已经连赢这么多站,年度总冠军的位置触手可及,不能有差错。”杜孑宇还是把话咽下了。

    “对我这么没信心?”江时烈跟他开玩笑,想把这不太妙的气氛散。

    “不是对你没信心,是对她没信心。”杜孑宇意有所指地扫了眼江时烈的手机,好像那个她随时会从手机里钻出来张牙舞爪。

    “我想过了。”

    “什么?”

    江时烈慢条斯理地摘了头盔,单手习惯性地抓了下被头盔弄乱的短发,微微汗湿的短发向后刺去,不动声色地带上了赛道上的狂野和冷峻。

    他把头盔放到一旁的桌面,神色平静地道:“我没办法收养她,条件不允许,就姑且当半个兄长,照顾她到成年,成年可能还不够,大概到大学毕业吧,等她能在社会上独立。”

    江时烈第一次向他人透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起初是莫名其妙被拖拽进这个奇怪的关系,紧接着应接不暇、匪夷所思的矛盾让他没时间闹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上一次见到周以汀,姑娘没什么情绪又充满矛盾的态度,他开始认真思考该如何妥善处理好他们的关系,好的坏的,最糟糕的,最理想的,他都预设了一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没什么不能接受的状况,与其这样不明不白,倒不如把事情定个性,大家都能好好相处下去。

    当然,前提是周以汀同意他这个提案。

    杜孑宇猛地站起来,震惊得无以复加:“你疯了,你肯定疯了,她缠着你,你可以不理会,她要死要活,就随她去,那是她的事,跟你没关系。再,她有舅舅舅妈,又不是这世上再无亲人,你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到时候还要被人闲话。”

    杜孑宇的都没错,但江时烈全都想到了。

    他全都想到了,那些都是拒绝的理由,可是……可是什么呢,可能是她扇他一巴掌时用尽全力的样子,可能是她手腕上扭曲的伤疤,可能是她冷着脸流泪出的狠话。

    也可能是她自以为掩饰很好的脆弱,在他面前早就无处遁形。

    杜孑宇见他一言不发,心里丧气了几分,他都能看得到的问题,江时烈怎么可能没想过,他作下的决定,认定的目标,不会改变。

    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一生的业障。

    “我想不通你干嘛要把自己置身于这样没有回头路的处境里,农夫与蛇的故事,听过吧,她就是那条蛇,随时会反咬一口。”他最后垂死挣扎了一句。

    江时烈被他这个不恰当的比喻逗笑了,他是联想到了周以汀那张总是气鼓鼓的脸,一生气眼睛先红,被她骂的人都没她委屈:“明明只是个会咬人的兔子。这事我就跟你提一下,以后我可能得花点精力在她身上,”烈爷惆怅地感叹,“带个高中生真麻烦。”

    杜孑宇拉着脸,像个怨妇: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嫌麻烦!

    “兄弟,多担待了。”江时烈起身,按着杜孑宇的肩膀用了点力。

    杜孑宇脸色不见好:“滚蛋。”

    江时烈当他答应了:“我明天的机票订好了吗?”

    杜孑宇耸了耸肩,甩开他的手:“没门,明天晚上的庆功会,你别想逃,机票后天下午。”

    江时烈想着问题不大,便没坚持。

    一天下来累得半死,车队用过晚饭后,纷纷回到酒店休息。电梯里,许满月等了一天,终于找到机会跟江时烈搭话。江时烈曲腿靠在角落,垂着单薄的眼皮,他其实是个不太爱话的个性,只是身上太耀眼了,总是会吸引许多人围绕在他身边,造成一种他好像很活跃的假象。

    许满月盯着电梯里不断往上跳的数字按钮,起了个头:“阿烈,你急着回去吗?”

    江时烈动了动眼皮,换了条腿曲着,:“有点事。”

    许满月转过身:“我认识余晚晴。”

    江时烈没反应,他的表情有点迟缓,像是在琢磨这个余晚晴是谁。

    他的这个表情让许满月压抑了好两天的心豁开了个口子,松了口气:“你不会连马上要见的女生名字都不知道吧?”

    江时烈反应过来,没什么意味地笑了下:“你不,我都忘了。不是见她。”

    “你不算跟她见面吗?”许满月心头豁开的口子慢慢变大,心情轻盈起来。

    许满月虽然表情自然,但探时略带紧张的嗓音还是出卖了她,江时烈不傻,周以汀见了许满月一次,就看出来的事,他再钢铁直男,也不至于瞎。从大学阶段起,她就像个尾巴,一直跟着他们这群没天没地的混子们。他不想让女生没面子,只在私下拒绝过许满月,为了不让她对他有过多的期许,一并拒绝了她资助车队的好意,可不知为什么,许满月没算放弃,还绕过他,搞定了杜孑宇,进了车队。

    江时烈无奈,只得十分注意与她交往的分寸,像现在这样,他们单独在电梯里,他不会主动搭话,平时也不让别人乱开他们俩人的玩笑,玩笑这种东西,有心想成真的时候,才会半推半就地放过。

    但他现在不是很舒服,许满月的问题有点越界了。

    恰好,电梯在这个时候停下来,江时烈不让大家尴尬地道:“到了,晚安。”

    他避而不谈的态度,让许满月刚轻盈起来的心情,刹时又摇摇欲坠,她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走廊里暂且只有他们俩人,鞋底踩在柔软地毯上的声音有点发闷,他们的步伐不一致,更显错乱。

    江时烈在前面的身影突然微微一顿,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只看了一眼,很快接起:“嗯,下午在比赛,没看到微信。”

    不知对方了什么,他像是低声笑了两声,随后,他的声音消失在房门关上之后。

    许满月马上推测出跟他通电话的人是谁,那张漂亮的脸凭空跳出在她脑海里。有时候,她都有点嫉妒这个姑娘,就因为她是江时烈的侄女,就能肆无忌惮地找他。可许满月马上恢复冷静,侄女什么的才不好呢,光这一条,他们就绝对不可能有超出亲情的发展,这么一想,她又觉得心理平衡了。

    只是,阿烈好像对这个女生超乎寻常的上心。

    江时烈回到房间,抹黑开灯,走到沙发边坐下,姿态放松地听着电话那头的朋友跟他抱怨:“那女生胆子比米粒大不了多少,我不指望了。”

    “嗯,很正常。”江时烈早就预料到了,“学校出通告了?”

    其实,谢江早两天已经发给他了,学校还算是公平公正。

    周以汀简单交代了下之前的通报,:“明天还会出个明。”

    关于对她的处分,许多人不能理解,某些学生和家长一直盯着她不放,学校必须得有个交代。

    江时烈有点累,闭上眼,听她在电话那头用忽快忽慢的语速着学校里的事,她不阴阳怪气的时候,声音挺好听的,不会很尖细,也不沙哑,有种不造作的空灵感。

    周以汀在电话那头犯愁:“喂,现在作业都得卡,丁好要求我按时完成,怎么弄?”

    这确实是个问题,现在各种要求跟家长配合的卡,周以汀把问题丢给他之后,开始期待他会怎么回答。

    江时烈已经提前想过了:“你拍了发我,我转发到群里。”

    “……我自拍啊?”

    “嗯。”

    “……”

    周娇娇不高兴了,电话那头陷入冷场,江时烈微睁开眼,心情愉快地听着姑娘在那头不断地深呼吸。

    江时烈还在那不怕死地继续逗她:“要不你现在试着拍一下,我看看合不合格?”

    “滚。”周以汀毫不犹豫,空灵好听的声音一下子粗暴起来。

    江时烈低头闷声笑了好一会,他勉强止住,怕对面真恼火了,慢悠悠地问道:“总不能我每天晚上帮你拍吧?”

    那头周以汀像是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动作幅度很大地拿东西的声音,然后听到她用一本正经的语气:“按道理是要这么做,家长都得监督作业。”

    一来一回,两人都不出声了,又都很专注地倾听对面的呼吸。呼吸的节奏是有秘密的,快了慢了,对应着紧张与不安,有时候刻意控制,忍不住轻咳两声,又是另一种秘密的泄露。

    周以汀呼吸很轻,比刚才生气的时候轻多了,江时烈不太听得清她那边的动静。

    而他走到浴室,开卫浴灯,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清了清嗓子,低声:“我回来找你,这两天你先学着自拍一下。”

    周以汀动作大了点,好像在翻卷子:“你明天回来?”

    “改签了,后天回。”

    周以汀顿了顿:“后天家长会。”

    “知道。”

    “你要是赶不到,弄死你!”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狠话倒是学得挺溜,江时烈瞥见镜子里的人在笑:“哦,好凶,我都不敢来了。”

    周以汀忍不住把手机换到右耳,下意识拿手去揉左耳:“江时烈,你比赛赢了?人有点飘啊。”

    “可不是嘛,每次都赢。”烈爷单手撑着镜面,笑着摇了摇头。

    他话的声音太欠了,周以汀右手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他的大名,再在上头划了许多个叉。

    她警觉道:“你今天是不是喝酒了?”

    “没有,为什么这么?”

    “就不太对劲。”

    周以汀不上来,感觉今晚的江时烈好像心情特别好,跟她话的语气都掺着香槟泡沫似的,让人不想挂断电话。

    江时烈明白她的意思:“放轻松,日子还长呢,我们总不能每次电话都吵架吧?”

    其实,只要她不主动引战,他这个“叔叔”,不会乱凶朋友。

    周以汀敏感地挑到重点,又在纸上狠狠画了个叉:“谁跟你日子还长着呢?”

    好嘛,刚两句,就开始了。

    江时烈轻松地拿她的话还回去:“哦,我以为卡的日子会挺长。”

    “……”

    再下去,估计朋友晚上要睡不着了。

    “作业做完了,早点休息吧。” 江时烈拿开手机,对着话筒,“晚安,娇娇。”

    江时烈很聪明地先挂断电话。

    改变策略的江叔叔,旗开得胜。

    不信治不了你了,作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