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无穷尽 > 第36章 人小鬼大
    家中余粮不多, 再三排列组合,只能凑出一碗排骨萝卜汤,一盘醋溜土豆丝和苹果沙拉。

    江时烈抱臂盯着这些可爱的食材, 总结陈词:“多吃点饭吧。”

    周以汀对晚餐已经绝望, 谁叫她提议来这里将就的, 留江时烈在厨房忙活,她回客厅,从包里拿出卷子,带上耳机, 开始做英语听力。

    江时烈切土豆的时候,余光瞟到茶几前的人影, 不由夸了一句:“挺自觉。”

    姑娘依然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在卷子上奋笔疾书,江时烈看到她耳朵里塞着耳机,知晓她没听见, 她这么专心的模样他好像第一次亲眼看到, 之前在江时梦家, 吃过饭后, 她会把学校要求家长确认的东西, 让他例行公事一遍,随后就会回房管自己学习。他要是在外地, 他们就开个视频, 她在镜头里作业, 有时候专注到会忘了在跟他连线中。

    眼下, 她低着头,吊灯温柔地罩在她的周身,衬得她眉眼温顺。江时烈兀自笑了笑, 便不再多,室内恢复安静,只剩下刀落在蔬菜与砧板上有节奏的声音。

    在“生活所迫”之下,江时烈的厨艺缓慢长进,出菜效率显著提高,不出一时,一顿有模有样的晚餐已经被摆放在吧台上。

    周以汀还在那学习,江时烈擦干手,绕到她边上,俯身想看看她究竟在做什么,现在高中生的课业有多难。

    周以汀正在刷题,耳机里重复放着刚才的听力题,她习惯于听两遍,第二遍的时候试着把一些重点句式听写下来,锻炼听力水平。她写着写着,感觉光线变暗了,不由自主地往边上挪了挪。可这片阴影跟着她往边上挪了挪,把她的光线挡得刚刚好,周以汀爆脾气上来,倏然扭头,刚准备开骂,他的侧脸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眼中,这人还不自知,正恰有其事地检查她的试卷。

    “在练听力?上周考试好像失分就在听力。”江时烈单手撑在她座椅靠背,另一只手轻轻翻过试卷。

    试卷纸张翻页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周以汀不由自主地重新低下头,眼角瞥到他夹着卷子的手指,骨节修长有力,手背上淡青血管清晰可见,明明他的指尖夹着的是试卷,怎么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夹住,突突直跳。

    耳边他还在:“有个美国车手,跟我关系很好,常年在国内车队工作,我可以叫上他陪你练习。”

    没得到她的回应,江时烈觉得有点奇怪,目光终于从试卷移开,看向埋头的姑娘,却见她一直低着头,右手紧紧握着笔,左手捏着笔尖,以他对她的了解,可能在为他冒然阅卷的行为生气。

    烈爷松开手,同时直起身,往后撤了一步,想到这段时日周以汀的反常,宽慰了一句:“期末考正常发挥,别那么大压力,考不到前三,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先吃饭吧,菜都好了。”

    她声反抗了一下:“我没压力。”

    他回了句那就好,然后朝吧台走去:“那最好。”

    江时烈离开的一瞬间,周以汀忽然松了口气,不知不觉刚才握笔的掌心出了一手汗,她暗自嫌弃了一番,赶忙阖上卷子,拿笔袋压上。

    江时烈见她神色如常,递过去一个碗:“自己盛,吃多少盛多少。”

    周以汀接过碗,随口了句:“你还真是勤俭节约。”

    江时烈不忘思想教育:“这叫粒粒皆辛苦。”

    周以汀撇嘴,不跟他继续理论,正要盛饭,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敲了两下后,又开始按门铃,很急迫的样子。

    “物业吗?”周以汀盛了半碗饭,问道。

    江时烈不动声色地向门口看去,门口持续不断地敲门、按门铃,节奏越来越快,跟催债似的。

    他忽然沉声道:“你先去我屋里呆一会。”

    “嗯?”周以汀刚拿起筷子,不明所以,“怎么了?”

    “快。”

    江时烈来不及解释,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到房门边:“先进去,一会跟你解释。”

    周以汀人鬼大,他急她偏不急,偏偏抵在门口不肯进去,不怀好意地上下量他:“你女朋友来了?”

    江时烈这时候反倒被气笑:“你哪只眼睛看到过我有女朋友。”

    周以汀很想怼回去:两只眼睛!

    然而,江时烈已经一把将她推进去,关门前还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别出声。”

    周以汀冲他呲牙,可他直接关门了,她这一脸表情全都被反弹回来。

    什么东西,到底是谁来了?

    周以汀跑到门口,耳朵紧紧贴着门缝,企图听见点什么,可他家的隔音做得太好了,探了半天,没听见一点响动。

    她无聊地转过身,反应过来这里是他的卧室,按他和江时梦的法,他家很少有人来,那么进过他卧室的人,应该更少吧。

    周以汀把手背在身后,在房里踱起步子,他的卧室面积豪华,但东西很少,摆了一张可以两个人随意翻滚的大床,连个床头柜都没有,只有一盏落地灯,床对面挂着一幅大尺寸油画。

    周以汀站在画布前,不知不觉后退了两步,想要将这幅画全然收入眼中,又往前走了两步,仔细感受画中戈壁、云雾、朝阳,和赛道,还有这幅画的主角,奔驰的红色越野全力以赴奔向无尽的远方,被卷起黄沙张扬得好似要冲破画布,鼻尖处像是能够嗅到烈焰之下,自然与机械相冲撞的绝美气息。

    这幅画的右下角有一处签名,用黑色的炭笔书写着:唯有此,不负生。Momo。

    Momo,好像是一个人名,是这幅画的作者吗?她没学过画,不好判断这幅画的好坏,但画面感给人冲击感挺强的。

    周以汀暗暗把这名字记下,回过头又绕着房间走了两步,除了还有一排落地窗,外头是一处阳台,放置在阳台上的桌椅,俨然是主人的心头好,坐在这思考人生,定然感觉不错,木桌上还摆着一只酒杯和一盏烟灰缸。

    教训她抽烟,自己却在这偷偷享受。周同学绝不姑息这种名不副实的行为,偷偷将烟灰缸藏到了床底下。

    好无聊,不知道外头怎么样了。

    正这么想着,她突然听到外头响起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

    周以汀马上溜到门口,忍不住悄悄转动门把手,开一条缝。

    外头的声音立马传了进来。

    “你都干了些什么混帐事!”

    “听不懂你在什么。”

    “余家姑娘这么优秀,你不搭理,偏偏要在外头找,还找一个未成年的?”

    江时烈下意识想要朝卧室看去,但克制住了,他看着暴怒的江湖,反倒冷静下来,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人赶紧送走。

    他坐在吧台后头,自顾自拿起筷子吃饭,眼面前的碗,正是周以汀盛的那碗饭,他刚才顺势放到自己面前,又把她落在地上的书包、玄关的鞋藏好,看起来一切都很平常。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我天天忙着比赛,没有功夫恋爱。”

    江湖额上青筋跳得他头疼,咬着牙:“哪有什么空穴来风的事,你混在什么车手圈,谁知道跟些什么人在一起,沾染上臭毛病。”

    江湖见他压根没听自己话,吃饭吃的别提多香,气得猛拍桌面:“臭子,这套房子是我的,你给我滚出去。”

    江时烈无动于衷,细嚼慢咽下口中的菜,才缓缓开口:“我怎么记得这套房您三年前跟我赌输了,早就输给我了,现在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

    “好,你嘴硬,外头欠的那些债,你以为这帮人为什么这么宽限你,还不是我在背后帮你话。我倒要看看,你往后还有没有心思这么悠闲的吃饭。除非……”江湖话锋一转,“你把余晚晴给我安抚好,年底订婚,明年结婚。”

    江时烈勾了勾唇角,冷笑道:“好走,不送。”

    “你……”江湖每次跟这个儿子话,总会气得血药飙升,“好,你可别让我抓到把柄。”

    江时烈走到门口,开门,脸朝天,连话都懒得。

    江湖走后,房里顿时恢复安静,江时烈关上门,神色不似刚才冷淡,怒容慢慢浮现。

    究竟是谁在外头造周以汀的谣,江时梦提醒过他,这个事不好让江湖知道,按他商人的脾气,最唯利是图,见不得他乐善好施,但没想到江湖会把这事歪曲到另一个层面。

    知道这事的人不少,但清楚个中缘由的不多,他正琢磨嫌疑人,周以汀从卧室走了出来,顶着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站在他对面。

    江时烈对着她,立马换上惯常的神色,指了指地板:“杯子摔了,当心脚,靠边站。”

    他蹲在地上把一地碎片清理干净,周以汀默不作声地站边上看他扫。

    江时烈收拾得差不多了,洗净手,回到吧台:“菜都凉了,过来吃,你这碗饭给我了,自己厨房里重新拿个碗。”

    然而,周以汀直接在位置上坐下,拣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掀起眼皮看他。

    江时烈暗暗叹了口气:“听到多少?”

    “没多少。”周以汀伸出左手,大拇指抵着食指头上一截,眯着眼夸张道,“就一点点。”

    江时烈慢条斯理地给她盛了碗汤,然后避重就轻地:“放心,有我一口,少不了你一份。”

    听闻他外头还欠着债,周以汀想着他的粒粒皆辛苦,大概是肺腑之言,又想着他苦心经营车队,还要给她生活费,越想越可怜。

    “你这是什么眼神?”江时烈欲伸黑手。

    周以汀吃过两次亏,早有防范,身子往后一仰,:“没想到,烈爷背着债生活,这般拮据,还要靠联姻找活路。”

    “什么联姻?”

    “不是吗,年底订婚,明年结婚。”

    果然是都听到了。

    周以汀见他不语,语气凉凉地问:“怎么不话,家长会那天,你不就是去见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