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无穷尽 > 第46章 只对付她一个人……
    江时烈真生气了。

    周以汀狠话完, 忽然就像是被抽去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脑子突然清醒,她都了些什么?她了那么绝的话, 江时烈头都不回地走了, 她今天彻底把他惹毛了, 现在她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从来不看人脸色的人开始让着她,她生气了,再不情愿,总是会照着他的办法把人哄好, 虽然他还是喜欢开她玩笑,有时候把逗她生气当生活乐趣, 但也实实在在把她罩进自己的保护圈,只要不是她先犯事,别人就骂不得,不得, 不得, 不然就是跟烈爷对着干。

    周以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餐厅里走出来的, 明明夜色微凉, 她抱着胳膊搓了搓手, 手指间都冷得发抖,心里头像是被岩浆淋过, 焦灼得难以忍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那么大气, 也不知道现在跑到这里能做什么。只是觉得如果自己不来, 按他的脾气, 绝对不会去找自己,然后他们的关系就会戛然而止。

    她不能让他们的关系就这么结束。

    江时烈没有回餐厅,周以汀今天几乎是踩着他的神经, 她就是有气炸他的本事,他没当场发飙,已经是对朋友的百般忍让。

    这个时候,他需要冷静,她也需要冷静。

    他一路开回家,行李都没收拾,洗了澡,倒头就睡。可在床上躺了半时,一点睡意都没有,翻了个身,烦躁地摸出手机看了眼,竟然漏看一条消息,是江时梦发来的。

    江时烈下意识撑起身子,点开消息。

    白日大梦:汀汀还没回家,我她电话也没人接。

    江时烈猛然丢开手机,额头的神经突突直跳,好啊,玩起离家出走了是吧。

    过了会,江时梦的电话追来了。

    黑暗中,手机屏幕一闪一闪,即将暗下去的瞬间,江时烈重新把手机捞回来,接起:“喂。”

    “汀汀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

    “你今天有联系她吗?”

    江时烈抹了把脸,闭上眼,低声问:“怎么了?”

    “奇怪,都十一点了,她还没回家,你她电话试试。”

    江时烈冷哼一声:“这么大人了,不回家没点分寸,还要我们管。”

    江时梦听出点异样:“你们又吵架了?”

    “没有。”

    分明是她把他气炸了,再顶的肺都经不起她一炸再炸。

    江时梦这下可以肯定了:“老弟,什么情况,你知道她多盼着你回来吗,怎么你一回来,又翻天了?”

    听到“你知道她多盼着你回来吗”,江时烈在黑暗里睁开眼。

    他慢慢松开按着额头的手:“她的?”

    江时梦的声音在电话里很急迫:“我看出来的呀,前天就在查天气预报,看你的航班会不会延误。你别废话了,赶紧联系,都这么晚了,女孩子在外面很危险的。”

    江时烈走到阳台上,摸出一根烟点上,心情恶劣地叼着,姑娘脾气太大,必须要治一下,不然能翻了天了。他烦躁地抽了两口,又没什么心情了,很顺手地去捞矮桌上的烟灰缸,不料捞了个空,他明明记得放这的。回屋里转了圈,竟然在床底下,他一时间莫名其妙,可看到烟灰缸里的字条后,江时烈直接气笑了。

    “叔叔,少抽点,您可得长命百岁,还要养我呢!”

    一晚上的气消了大半,姑娘不懂事,想想自己这脾气好不到哪去,江时烈拿过手机,拨周以汀的短号,他们在一个亲情网,周以汀在他的通讯录里是一号顺位。今晚月色朦胧,被大片云絮遮住了光芒,他靠在窗台边,在寂静中听着一次次响起的铃声,预想着那头接起的声音,可能她不会开口话,故意与他对峙,也可能一开口就夹枪带棍,可直到提示语音“您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出现,都无人接听。

    江时烈不能再等,换了身衣服出门,但到哪里找人?他一边开车,脑子里飞快地过着她可能去的地方,餐厅不可能,她会回家吗,这么晚了,究竟能去哪,总不会还在路上晃荡吧。

    车子刚开出门口,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急忙在路口掉头。

    车子开回区,但这一次江时烈没直接进地下车库,而是停在楼前。

    他跳下车,绕着一楼一处一处找过去,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拐角处的花坛处……那里有一个蹲在台阶上的身影。

    江时烈刚才过于专注,看到人突然松了口气后,才发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挤压出来的血液在身体加速循环,最终变成让人心烦的汗水,沾湿了他的后背。

    烈爷站在原地,让自己稍微平静了会,缓缓走到那个身影跟前。

    那个身影蹲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江时烈学她的样,在她面前蹲下来,她没动,可能看到他了,也可能没察觉,他扫到她手里捏着的手机,尽量控制好自己的语气:“周以汀,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能耐了,气我气上瘾了?”

    周以汀的身影明显晃了晃,然后僵在原地,把自己抱的更紧了。

    “话,刚才不是很能吗?”江时烈心头一阵烦躁。

    “江时烈。”她一开口,就是浓浓的哭腔。

    江时烈呼吸跟着乱了一拍。

    她声音很轻,夹杂着啜泣声,她应该哭了很久,嗓子都哑了:“江时烈,这辈子你只对付我一个人好不好?”

    “你不是对付我都忙不过来么。”

    “江时烈,你答应过我的,要照顾我,我结束才能结束。”

    “我以后不老跟你顶嘴了行吗。”

    她话的声音越来越,慢慢仰起脸,黑暗中寻找着他的面庞,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之间只剩下她想要忍却忍不住的啜泣声。

    江时烈久久没有开口,周以汀微弱的声音犹如汹涌而来的潮水,一浪一浪得他发懵,第一反应是复盘今晚他的话,虽然他今天很生气,但面对她的无理取闹,并没有太重的话,无非是最后没有回应朋友的狠话,她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叫他一时间不知该拿什么表情和语言应对。

    周以汀憋着气,心里发慌,江时烈很长时间没有话,好像他永远不会给她回应。

    夜色里,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庆幸今晚的月色朦胧,不必要叫他目睹她的难堪。

    可她还是忍不住伸出手,碰到他的袖口,揪着一角,轻轻拉了下。

    江时烈被她这个动作触动,10月底的天气,深夜寒意渐重,她蹲在这,已经是手脚冰凉。

    片刻后,他终于低声道:“先起来。”

    “我不要。”她很倔强,“你答应我,我再起。”

    他一晚上的气硬生生咽了回去:“周以汀,我有不管你了吗,今晚你不回我姐那,还不是我来找你。”

    “我在这等你很久了。”她声反抗。

    “怪谁,我电话,你也不接。”

    他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反握住她拉着他袖口的手,趁她不注意,一把将她拉起来,她蹲了太长时间,血液不循环,两腿发麻,一下子没站稳,朝他倒去,江时烈迅速托住她的胳膊。

    不料,她借着他的力,双手环住他的腰,一下子抱住了他。

    江时烈下意识想要往后躲,但她比他反应更快,加大了力道,不让他动。女生单薄的身体紧紧贴着他,伴随着胸口紧张的起伏,可以感觉到她的僵硬,而他悬在半空中的手臂无处安放,想要推开她,却在最后犹豫了。

    江时烈直觉自己自去年事故后,正在面临人生又一次重大危机。

    她认真发问:“江时烈,你真的要跟她结婚吗?”

    江时烈被问得哭笑不得,哪里有人上来就问结婚的,他像是马上要结婚的样子吗?

    他的手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那就是戳她脑门,让她清醒点:“周以汀,你脑瓜子里都在想什么?”

    她不避不躲,直白道:“你。”

    江时烈的手再次僵在半空中,他没有让自己在她接二连三的轰炸中失了分寸,沉吟片刻后,语气逐渐严肃:“我不会不管你。这个我可以跟你保证。”

    周以汀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所以,你还是会跟她在一起?”

    她的声音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

    江时烈趁机拉开她:“周以汀,不是所有事都可以任性。”

    周以汀急得跺脚:“我其他事都可以不任性,这件事我就是要任性,江时烈,我就要对你任性!”

    江时烈压住心里头的异样情绪,按住她的肩膀,试图平复她的心情:“冷静点,你一个高考生,管好学习,其他不要多想。”他手下用力,像是在给自己定下什么决心,“一切等你考完大学再。”

    她还抓着他的腰,听到他的话后,愣了愣,心中情绪反复,不由再次抱住他。

    二次遭到突袭的江时烈依然被撞得后背一僵,然而,他按在她肩膀上的手,依然没有将她推开。

    周以汀异常执拗:“所以你没算跟余晚晴……”

    江时烈无奈:“我跟女性朋友吃个饭,很正常。”

    “不正常,她不是你的女性朋友。”周以汀语气里十足的委屈和气愤,“你为她接二连三放我鸽子。”

    面对这样的指控,江时烈又气又觉得好笑:“你真的是记仇,家长会那次……”辩解并不是他的的风格,“好,我的问题,大意了。”

    周以汀冷哼:“大意去相亲?”

    江时烈反问:“我这个年纪去相亲很过分?”

    周以汀步步紧逼:“不是你这个年纪去相亲过分,是你去相亲就过分。”

    对于她这番近乎霸道的言论,江时烈没生气,反倒故意逗她:“就算这次我没有接受。可我迟早会认识别的女生,今天可能是余晚晴,下此可能是徐晚晴。”

    周以汀贴近他的脸:“你这么是认真的吗?”

    女孩子的气息突然包裹住了他的感官,江时烈习惯了车队里一群男人聚集在一起的气味,雄性的、刚烈的、粗糙的,总之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状况,一时间脑子里空了一拍。

    江时烈觉得她全身的刺再次剑拔弩张,决定收手:“你刚才的是认真的吗?以后都不跟我顶嘴了?”

    他这一招果然奏效,周以汀的注意力被转移一部分,她现在估计有点后悔自己刚才非理智的发言。

    “我哪里有顶嘴,是在跟你好好讨论。”

    他就知道。

    可下一秒,她声嘀咕了句:“我又不算很不听话。”

    就是有点不听话,偶尔有些不讲道理。

    江时烈听见了,大为感叹,可能她和他对于不听话这个词有着截然不同的界定。

    “那以后就会听话了?”他算趁此机会争取些民主平等。

    周以汀没马上答话,想过后,厚着脸皮:“那要看听什么话。”

    “听话。”他拍了拍她的脑袋,这回并没有跟往常一样,拍一下就松手,而是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大一岁了,生日快乐。”

    他这句生日快乐一出口,周以汀眼圈就又红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你前两天都不提。”

    “惩罚你,故意骗我。”

    她把他骗去当叔叔那晚,演了一出苦肉计,什么生日,压根就是瞎掰,她的生日是11月1日,真是谎话张嘴就来,所以这回,他也故意装作不知道,让她难受了好几天。其实,他暑假里帮她订机票,拿过她的身份证,只要有心,便能记住。

    时间正好过了午夜十二点,她的生日悄悄降临。

    “我记得有人过,不想过生日的。”看她又哭又笑的样子,他勾起嘴角,慢吞吞地。

    周以汀过去一段时间确实很反感这种节日,每一次节日都会勾起她过去的回忆,那些回忆的对比下,让她对现状越发厌恨,生出更多的悲凉和无力感。

    “现在想过了。”她理直气壮得很。

    江时烈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现在想过了?那好,不然我就白赶回来了。”

    “是为我赶回来吗?”机灵鬼拉着他的胳膊,语气里终于有了点欢雀。

    江时烈转过身,往楼里走:“周娇娇,可以了,别太过分。”

    周以汀挂在他身上,忍不住笑出声:“江时烈,你有没有给我准备礼物?”

    “没有。”

    “骗人。”

    “你今天惹我生气了,礼物取消。”

    “今天?今天已经是我生日了,我了算。”

    江时烈带着她来到车前:“但你是不是做错了?”

    她现在情绪好了一些,他找准时机指出问题。

    周以汀知道自己过火了,可那时候她就是控制不住,一晚上蹲在这里等他,还不是怕他这回真的发火。

    “错了。”她这回认错得很干脆,这还不止,她靠在他身边,大着胆子去拉他的手,“对不起嘛。”

    女生的手很,他常年训练的大手一下子就能把她的手全部包裹起来,但江时烈不动声色地错开站位,直接拉开车门:“上车,送你回去后,我回来睡不了几时了。”

    周以汀磨磨蹭蹭,老大不高兴地:“在你家睡一晚又没什么。”

    “刚谁的要听话?”

    “……”

    江时烈把周以汀送回江时梦那,江时梦看着平安无事的周以汀,一颗提着的心总算落下,顺便数落了一通江时烈,被骂的烈爷何其无辜。

    临走前,江时烈突然叫住周以汀,若无其事地朝她伸出手:“礼物。”

    周以汀看着他握拳的手,一脸懵:“什么东西。”

    江时烈将手掌开,里头躺着一枚钥匙。

    周以汀接过钥匙,拿在手里转了一圈,还没反应过来,江时梦已经认出来了,并且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时烈。

    他用一种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口吻:“你不是喜欢我那套房子么,送你了。”

    周以汀差点没拿稳,瞬间感觉手心里千斤重,她完全没料到期待许久的礼物会是一栋房子,转念一想,自以为理解了江时烈的意思,有些兴奋:“我以后可以住你那了?”

    江时烈纠正道:“准确的,那以后是你的家,你随时都可以住过去。”

    江时梦这时候已经听明白了,震惊之余,想什么,可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插嘴。

    见周以汀低头盯着钥匙还在琢磨,江时烈不耐烦地把她往屋里推:“行了,别嫌这嫌那的,回去睡觉。”

    周以汀今晚上总算是雨过天晴,好声好气地跟电梯里的他道别。

    江时烈被折腾一晚,站在楼下,想抽根烟再走,不料江时梦披了件外套,匆匆跟着他追下楼。

    烈爷低头继续点烟,声音含糊地问:“你这么晚还不睡,赶稿?”

    “等你们消息。”江时梦盯着他的脸,等到他吐出第一口烟,她开口问道,“是那个意思吗?”

    “什么意思?”江时烈不太正经地笑问。

    江时梦作出一副要他的样子:“好好话,那房子,真送她了?”

    “嗯。”

    “为什么?”

    “生日礼物。”

    “阿烈,一套房,你出手这么阔绰的吗?”

    江时烈摊手:“我也没什么其他东西能送她。”

    江时梦被他这个逻辑震得目瞪口呆,怎么不见他把房子送她呢?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越来越看不懂了。”江时梦想到周以汀相机里江时烈的照片,“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们了。”

    “没什么,一切照旧。”江时烈低头看着落在地上的烟灰,拿鞋底蹭了蹭。

    江时梦抓紧了毛线开衫的衣领,她知道自己弟弟从主意大,可她真的搞不太明白了,江时烈虽然个性狂妄了点,但还是知道轻重的。

    江时烈任由星火一点点吞噬烟草,冲满脸担忧的江时梦笑了下:“你帮我多照看,等她高考完,等到了明年……”他的声音逐渐低沉,“就好了。”

    江时梦见他面色沉稳,感觉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你心里有数就成。”

    “嗯。”江时烈难得温和地跟自家姐姐,“上去吧,太冷了。”

    等江时梦离开,整个区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路灯的光是白色的,上头还加载着一只监控探头,计时器一分一秒往前走,画面犹如静止,镜头里的男人站在车边很长时间,要不是夜间巡逻的保安路过,多看了他两眼,估计他还要呆上一会。

    江时烈开车离开,他站着的位置,留下一地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