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使？
夏雪和楚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眼前老头在什么。
老头凑近他俩，用泛黄的眼珠子仔仔细细地将他们上下量了一番，声音都激动地颤抖起来。
“是了！是了！”他回头冲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大喊，“是三清祖师派来的仙使来接引我们上九重天了！”
他话音落下，不远处的那几十号人都纷纷跪伏在地，连呼仙使。
老头煞有其事道：“在下乃大江真君，等候两位仙使多日。如今妖魔乱世，搅得人世间鬼怪横行、尸陈遍野。我等在此三清殿内醮七七四十九日，求三清祖师降下仙法降魔除妖，还人间太平。而今日，我等终等来两位仙使降临，望二位仙使能助此处教众化解业障，归升九重太平天之上。”
夏雪被他这番古不古、今不今的话搞得莫名其妙。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祖师、仙使的？还九重天？这老头是不是《西游记》、《封神演义》看多了？话这边的世界也有《西游记》、《封神演义》的吧？
楚侧身挡在夏雪面前，原本柔和的面色冷了下去，他淡然道：“你搞错了，我们不是什么仙使，我们只是路过这边，现在就要走了。”
可那老头却不知道哪里来的执着，他笃定地猛点头，“二位如此出尘面貌，人间怎会存有？仙使！你们就是仙使！仙使带领我们上九重天了！脱离苦海！上九重天永享太平！”
两人有些哭笑不得。不是吧？这老头只是因为他们两个长相出众就把他们当成什么仙使？他这信的是什么教？外貌教吗？这么随便的吗？
老头双手合十，两只泛黄的眼珠紧紧盯着楚和夏雪，也不管对方的反应，只急切地重复道：“九重天！仙使快带领我们上九重天！此地已经被妖魔之气沾染。污秽！太污秽了！上九重天才是正道！才能脱离苦海！才能永享太平！”
夏雪感觉这老头大概精神不太正常，据她所知，无论哪里的道教都是要苦心修行的，哪有什么仙使直接接上天的？他这种逻辑更像是什么骗人的□□话术。
“我们走，别理他。”夏雪没算和这种神棍啰嗦，世界上也确实会有这种人，但凡遇到什么天灾人祸就会把希望寄托在神佛身上。他们还是先去找找鸭船比较好，毕竟她上次离开时把船藏在了芦苇丛里，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他们两个还得靠鸭船过江呢。
楚也对老头的辞有些反感，听夏雪这么，自然无有不可，也跟着她算转身走人。
那披着道袍的老头哪能让他们两个就这么走掉，见两人的动作立刻大喝一声：“仙使留步！”
瞬间，他的声音迸射而出，像是巨钟兜头被撞响，震得楚、夏雪耳朵嗡鸣、头痛欲裂，身体像是被海浪迎面扑倒再砸入水底一般，四肢沉甸甸的不听使唤。
糟糕！这老头有问题！
夏雪脑中刚升起这个念头，便停那苍老的声音又继续响起。只听他高声命令道：“来吧，仙使！速速渡我信众去上九重天！”
旁边的楚也被吼得双手捂头，原本拿在手中的砍刀被他无意识地收进了空间。
老头见原本那柄三四尺长的砍刀倏尔消失不见，立刻像是确定了什么，大喜喊道：“果然是仙使！是会仙术的仙使啊！”
他身后的几十个人更是被了鸡血一般，倒头就拜，口中还一遍遍呼道：“仙使渡我！仙使渡我！”
“什、什么鬼？”夏雪一边忍着剧烈的头痛，一边努力拄着砍刀稳住压力倍增的四肢。她总感觉自己的胳膊腿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要是不使劲集中精力抗拒，就会被对方扯着走。而意识也越来越迷糊，眼前的景象开始蒙上雾气看不真切。脚下的土地似乎慢慢变成了云朵，柔柔软软的让人越发难以站稳。
老头身后跪着的那群人也像是被开了什么开关，一个劲大呼：“大江真君，法力千钧！”
什么狗屁真君？什么狗屁法力？夏雪不认为这个世界有什么仙术或妖法，她宁可相信眼前老头用的是异能也不信他真的有千钧法力。
等等……异能！难道他其实是异能者？现在对她使用的是某种精神系的异能？
很有可能！
想到这，夏雪心中原本的慌乱立刻减了大半。他是异能者又怎么样？多新鲜啊？她也有异能呢！
努力摆脱魔音的束缚，她努力聚集起精神，抬起掌心，想试着凝结出一颗冰珠出来。
老头看到她的动作，似乎没想到她还能挣扎，声音又提高了数倍，音色更加悾悾作响，“来吧！仙使！仙使啊！”这一阵巨大音量砸下来，让女孩原本抬起的手又不受控制地被压了下去。
“什……么狗屁仙使！我们才不是！”她狠狠咬了下舌尖，一股带着铁锈味的腥甜立刻弥漫开来。疼痛让原本混沌的神志也于一瞬间又清明起来。
那老头歪着头端详着夏雪的异常，忽而想通了什么，一展绣着星宿纹饰的衣摆，骤然显出愠色。他怒吼道，“你不是仙使！你是九尾狐狸精！你混在仙使身边必定妄图欲行不轨！”
夏雪简直想啐他一口！还九尾狐狸精？她还他是老□□成精了呢！不要以为天快黑了就能开始搞聊斋，都末世了还在这装神弄鬼。
可对面的老头却完全不算只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猛地一指夏雪：“仙使！杀了这只狐狸精！杀了她便能功德无量！”
楚在一边也经受着老头巨大音频的攻击，他感觉脑壳都要被这轰鸣的声音炸碎，理智一点点被剥离，思维开始顺着那苍老的声音走，完全不受自己意识的支配。他像是一具提线木偶，那老头怎么，他就会自动跟着怎么做，诡异非常。
夏雪刚想不顾尊老爱幼的美德，狠狠骂回去，就看见一只黑洞洞的木仓口对准了自己。而她的面前，楚不知何时已经从空间里拿出了一只手木仓，正单手举着正对她的脑门。
楚感觉到自己的动作，心中剧颤。他怎么能听从那老头的疯话，居然把木仓从空间里拿了出来？更可怕的是，他还举着木仓怼上了夏雪的头。太荒谬了！
“仙使！杀了她！功德无量！功德无量啊！”老头见到少年凭空变出了一只木仓，还用木仓指向了女孩的脑袋，不由欣喜得手舞足蹈，声音也震荡得愈发激动起来。
夏雪吃了一惊，看向少年的脸。楚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平静地睁着眼睛，原本清澈灵动的眸子此刻却像是死水一潭。他的目光没有焦点，没有光芒，如同失明了的人那样眼神涣散。之前一直微微翘着的粉色唇瓣也拉成了平直的角度，透露出一股漠然冰冷的气息。
“？”她心中慌乱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楚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他又为什么会拿木仓指着她？
“！醒醒！”女孩大声呼唤，希望能让他清醒一点。
楚被喊声震了一下，渐渐清醒过来。他咬紧后槽牙，努力稳住慌乱的心跳保持镇定。他本能地感觉出，自己这个时候要是慌了，便会彻底失去身体的控制权。
那股诡异的力量似乎是伴随着声音而来，且分贝越高力量越强大。如果猜得没错，他一定是被那老头的声音控制住了。
那声音……大概也是一种异能，就像夏雪在金库里的，可以控制人精神的那类，他们两个一个没防备就中招了。像是被人催眠了似的，四肢僵硬沉重，甚至有时候根本无法控制身体。
不过，想要就这么操纵他可没那么容易。如果木仓口对准的是其他什么人，也许老头的招数就成功了！可他偏偏妄图让自己杀掉夏雪……杀掉那个女孩？呵呵，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光是这几个字本身就不该存在于这世界上。巨大的抵触感和抗拒力让他的大脑一瞬间恢复了清明。
“仙使！杀啊！杀了她！”老头凑近少年，枯黄的手指直指夏雪，恨不得自己动手开木仓，一下就嘣了眼前那个妖冶狐媚的女人。
呱噪难听的声音在耳边絮叨，少年忍着恶心如他所愿地将手指微抬，食指按上扳机，发出细微的喀哒声。
“！”夏雪又喊了一声，声音弱弱地，带着心惊和不可置信。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到底怎么了？难道真的会开木仓射杀她？不、不会吧？
楚闭上眼又再度睁开，黯淡不清的眸子望着近在咫尺少女的脸。
他看不清夏雪的表情。只能抱歉地猜想着，她一定吓了一跳吧？不定还很失望。他们离得这么近，他甚至已经看到了女孩拧起的眉头和双眼中因焦灼而蒙上的水雾。
“杀！杀啊！”苍老的声音拔高，如同洪钟震荡，响彻云霄。那声音像是粘稠的蛛丝，附着上楚的四肢，企图控制住他，让他按下扳机，杀掉那只妖艳的、可恶的狐狸精。而眼前的绝美少年，则会沦为他的玩偶，他的杀戮机器，他最新的信徒！
老头盯着眼前容色潋滟的一男一女，他们好似神仙眷侣，却被他的法力捆伏压制。像是两只被囚于掌中的彩蝶，无论如何都飞不出他的五指之间。这般的掌控感刺-激得他心神大振，兴奋得满面都是红光。
天下大乱后，九重天就赐予了他这番无边法力，他让人生便生，让人死便死。他是这大江的唯一真君，只需再多些教众就能飞升上凌霄，成那万万人都艳羡的不死之仙。
这男孩很好，俊美无双，似也被九重天赐了法力，只是道心略有不稳。
最可惜还属对面美貌的女郎，那丰满的胸脯，那杨柳般的细腰和圆润的翘-臀……要是她能乖乖听话，晚上搂着那滑腻的身子云雨一番也是件快活事。可看她顽劣不堪，也没被赐予法力，留着反而碍事，不如杀了干净。况且，杀死同伴会让少年的精神更加崩溃，那样就更利于他施展精神法力了！多少人都是因此失心疯，轻易地就匍匐在他大江真君的道袍之下，臣服于他，将他奉为天下无双的天师……不，天神！
毕竟，在这种乱世里，想要成神实在是太容易了。
“杀！”尖锐的声音叫嚣着，刺着所有人的耳膜。
接着，“砰——”
木仓声乍然响起，回荡在整座江心岛的上空，吓得所有人一个激灵。笼罩其上的某个窒息而压抑的力量轰然碎裂，新的空气涌入，形成一股劲风，吹得天王殿外香炉周围的檀香气息四散开来，满院子乱窜。
夏雪紧紧闭着眼睛，面前涌来一股火药呛鼻的气味，仔细闻似乎还有什么腥咸的味道在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