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阮不答反问：“你觉得我会吗？”
她们互相对视,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答案。
穆青放下心来，最后叮嘱道：“心皇后。”
“什么？”杜阮捧着杯子，思绪还停留在秋半夏身上,一下子没听清楚。
穆青又了一遍：“阮阮，你要心皇后,见她的时候,多余的问题不要问,尽量顺着她来。”
关于皇后，杜阮疑惑了好久，刚好可以问穆青：“其实我不明白,皇后娘娘为什么要杀皇帝？”
穆青便摇摇头：“就是怕你问这个……我不能，宫里也很忌讳这个话题，皇后有些疯癫，你千万不要问她这个问题。”
马车正在这时驶入宫门，穆青完这段话之后就不愿意再多什么，她侧过身，：“我要提前下车，太子殿下还在东宫等我。这辆马车会把你送入栖凰宫，皇后会在那里等你。”
像是符合她的话,马车缓缓停下，穆青拉住车门,在下车的最后一瞬间突然回过头来：“阮阮，如果你后悔了,就用我的腰牌去栖凰宫的侍卫处找人,我的人会送你回萧王府。”
她深深地看了杜阮一眼，跳下马车，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如果你一定要留在宫里……万事心。”
……
马车又行驶过一段长长的宫道,奇怪的是，杜阮坐在马车内，竟然听不到外面有丝毫动静。
她掀开车帘的一角，找了个刁钻的角度往外看去——宫道宽阔而干净，白玉铺就的地面干干净净，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一个人影，甚至连宫女都没有一个。
四处都是华美的建筑，只是在路过一个大敞的宫殿门口时，杜阮有意往里看去，看见庞大而辉煌的建筑里，只有寥寥几个人影，穿着宫女统一的粉色对襟襦裙，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后宫，似乎人很少。
杜阮想起民间传言里，因为帝后恩爱非常，整个后宫统共只有五位妃嫔。也就是，偌大一个后宫，却只有六位主子。
如果是这样，人很少倒是可以理解了。
但若真是这样，传言又与事实不符了——帝后要真是恩爱非常，皇后怎么还会想着杀皇帝？
这皇宫，真是迷雾重重。
杜阮叹了口气，放下了车帘。
马车外，有人扬声道：“姐，咱们到了。”
杜阮甫一跳下马车，就被面前的场景震撼到了。
——栖凰宫完全不同与她在路上见过的那些冷清的宫殿，即使是作为一国之母的居地，也显得过于华美和庞大了。
来来往往有数十个宫人正弯着腰扫洒，而院外有无数盛放的花朵——是的，栖凰宫根本没有什么草坪，一盆盆美丽而鲜艳的花将径围了出来，宫人们握着水壶，搬走那些有些枯萎的花，又换上新的，好让整座宫殿时刻被鲜花环绕。
花丛里，池塘凉亭、秋千水井之类的建筑一应俱全，而处在最中线的宫殿金碧辉煌，单单是主殿就比一整座萧王府还要大。
正值盛夏，冰块被盛放在硕大的银器里，根本不管主人会不会走到殿外，不要钱似的摆放在每一根金龙盘飞柱下面。
而长长的刺绣地毯从殿内一路铺到殿外的阶梯上，上面绣着的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被人毫不在意地踩过。
即使还没有走进栖凰宫，只是在外面往里望上那么一眼，杜阮脑海里就冒出来了一个词：金屋藏娇。
殿里一个紫衣的女子匆匆走出来：“杜姐，您来了！皇后娘娘等您多时了，奴婢带您进去。”
她穿着类似于宫女们的那种衣服，款式却有细微不同，身上佩戴的首饰也更为精致，杜阮猜测她是皇后身边的人，便乖巧地点头好，跟她走进了殿里。
方才殿外一派金碧辉煌的景象，杜阮心里也有了些数，知等紫衣宫女掀开珠帘，带着杜阮一脚踏进了殿内，饶是她做足了心理准备，也还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
屋外比之殿内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远远不如殿外那么夸张，却也处处可以看出主人的受宠。
高位上，一个女人看着她走进殿，轻声道：“你就是杜阮？”
女人坐在大殿最里，屋里没有燃灯，便显得有些暗，而那女人整个人都融进了黑暗里，无声无息地，像是跟屋里摆放的那些珍贵却毫无生机的古玩字画也没什么区别了。
杜阮没有多看她，而是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回皇后娘娘，正是。”
女人没有接她的话，只是从座椅里站起来，缓缓走出了黑暗，朝她走来。
殿内一片寂静，女人不话，也没人敢出声。而她看着杜阮，像是陷入了一段回忆，好半晌，才像是感叹一般道：“……你长得很像你母亲。”
“起来吧。”
直到这个时候杜阮才抬起头。
她面前的女人穿着一身墨色的宫装，头发高高挽起，显得很贵气。只是她脸上却连一分多余的表情也奉欠，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也如同这宫殿里随处可见的珍宝一样。
她其实长得很美，气质有种湖水一样的清透温柔，薄薄的红唇有一个微微勾起的弧度，只是被她耷拉的嘴角刻意抹去了，一双眼点漆似的，像是会话。
这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完全没有一处符合杜阮的想象——在民间皇帝独宠她的传言里，她要么是妩媚艳丽的美人，要么是端正的一国之母。而在太子、穆青和萧蒙的口中，她是心机深沉的母亲，是个想杀丈夫的妻子。
但现在，面对面地看，杜阮才发觉，她其实是个有点冷冰冰的人，或许是第一次见面，让她像是终于从传里走出来，又显得很真实。
杜阮忍不住问：“皇后娘娘，您认识我母亲吗？”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为什么杜母从来没有提起过她，杜阮的记忆里也从来没有她。
但来时穆青才告诫过她不要问，杜阮也不敢多问。
皇后垂着的嘴角微微勾起，像是笑了一下：“她是我的好友。”
她垂下眼帘，有点怀念的样子：“可惜，你出生后我都没见过你。”叹了口气，“好孩子，过来，让我看看你……”
杜阮依言走上前，她能感觉到皇后得不是客套话，因为对方垂着眼，认认真真地看她。
“你母亲年轻的时候，也像你这样，柳叶眉，猫儿眼……”皇后，“可惜……”
可惜什么？可惜杜母如今已经不在了，或是可惜再没人记得她们之间的情谊。皇后没有，也没人敢问。
杜阮知道是时候该提起自己的来意了：“可惜我母亲已经死了。皇后娘娘，我也想为母亲报仇。”
皇后眉梢一跳：“怎么？”
“秋半夏是我的好友，太子殿下也已经向我表明了合作之意。”杜阮先是坦白身份，才，“皇后娘娘既然想见我，当然不会只是见一见这么简单。您知道杜家的情况，我跟您一样都恨皇帝，皇后娘娘大可以相信我。”
皇后便哼笑一声，：“你这张唇长得像你那个脑子简单的爹，却是和你娘一样会话。”
“你得对，这次唤你来，的确不只是见一面那么简单。只是合作总讲究一个对等，本宫不知道，你能给本宫些什么？”
杜阮知道她的意思是问杜家暗部——这隐藏在阴影里的庞然大物就像是个香饽饽，任谁都想来咬一口。
只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对于杜阮来，她却恨不得直接解散暗部，自然不可能再让杜家暗部受人指使。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杜家覆灭后，就再没有人能联系上杜家暗部了。即使是我也不行。”杜阮泰然自若地撒谎，睁着眼瞎话。
皇后的脸色微微变了，她们都知道，有杜家暗部在，杜阮才是杜阮，才是杜家大姐，如果没有杜家暗部，她就只是个狼狈的阶下囚。
“不过，我还有别的东西。”杜阮，“京城云楼，不知道够不够？”
皇后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像是在判断她的话是否真实。杜阮不为所动，坦然与她对视。
好半晌，皇后：“只怕还不够。”
杜阮便笑起来：“皇后娘娘，您可以不把这当做一项合作。京城云楼，我可以完全任凭您指使，而不向您索要任何——不，或许得这么，我向您索要的报酬，唯独只是您一定要成功。您知道的，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即使是锦上添花，有也总比没有来得好吧？”
杜阮拿定了皇后，知道她在最后关头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助力，更何况这还是白给的，皇后有什么理由不要？
皇后冷淡道：“本宫现在倒是想想你与秋半夏是好友了，她连京城云楼都可以给你，看来不只是好友那么简单。不过，京城云楼么？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东西，本宫要考虑一下。”
杜阮挽留了一下，她垂下头，做出一个很温顺的动作，长发顺着她低头的动作滑落在她的肩膀上，下意识伸手挽起耳边的发丝，：“皇后娘娘，您——”
“那是什么？”皇后突然出声，断了她。
“……什么？”杜阮疑惑。
皇后直勾勾地盯着她手腕间的玉镯，问：“这是你从哪里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