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暖光灯照在餐桌旁的深色地毯上, 容拾坐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闻到了厨房传来的饭香。
她踩着拖鞋往厨房那边挪了几步，蒋鹤野一手拿着锅, 手臂上青筋明显，把炒好的菜往盘子里倒。
“我来端吧。”看到他转过身，她伸了伸手, 指尖碰到了盘子的底部。
蒋鹤野这次没拒绝，只是告诉她：“端过去就别进来了, 油烟味重。”
他解开身上的围裙, 把剩下的东西分两次拿过去, 先去茶几那边开了投影仪, 而后坐在了容拾对面。
蒋鹤野把遥控器放在她眼前, 又递过来一双筷子，沉声道：“你可以挑个电影看。”
他这里存的大多数是美剧, 容拾工作忙，平时也没时间用在这上面, 随便选了一个顺眼的按了播放键。
流利的英文在耳边回响，容拾在看着投影仪的方向, 蒋鹤野把汤往她面前推了推。
他很喜欢现在这个时刻, 如果能和她在一起，蒋鹤野希望这样的时间多一点。
容拾很忙, 所以他就可以先一步下班回来帮她做好晚餐，两个人可以没什么交流, 就像这样安静地面对着面吃饭，旁边自动播放着影片。
“我这段时间要去意大利，”蒋鹤野这句话时，抽了张纸巾擦擦手, “明天的飞机。”
意大利那边有些合作需要他亲自去跟着，也不知道具体要待多久，没有原因的，他就是想告诉面前这个人。
容拾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到这个，点点头道：“嗯，一路顺风。”
“意思是，就算我不在海城，你也记得按时吃饭。”蒋鹤野对她这些客套的话不感冒，他更关心容拾会不会照顾好自己。
两个人现在的相处模式比起之前多了几分自然，容拾低头夹了几根菜，没作声。
容拾也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她和蒋鹤野的关系好像很微妙，气氛烘托到了这里，却又被理智扰，每每只能到这里。
吃过饭后，容拾提出帮他洗碗，蒋鹤野没正面拒绝，只是坐在她对面，看见容拾手碰到碗沿的下一秒，漫不经心地开口：“晚上十一点半，你确定要留在一个男人家里？”
“哦，我再补充一下，”蒋鹤野托着下巴，两天长腿伸在侧面，饶有兴致地继续道：“一个对你有意思的男人家里。”
蒋鹤野这个人总是有三言两语就能让她跟着自己思路走的本事，话音刚落，容拾就抽回了自己的手去沙发上拿包。
“谢谢。”在玄关处换鞋时，她的目光停驻在不远处的人身上，留下这两个字。
还没等蒋鹤野什么，容拾就先一步开了门，紧接着是一阵关门声。
蒋鹤野低头勾了勾唇角，把餐桌上的脏盘子端到厨房，指尖沾了洗洁精的白色泡泡，突然想到容拾刚才那声“谢谢”。
“一句话就把我发了，真没诚意啊。”
……
隔日天蒙蒙亮，蒋鹤野就和乔泽到了机场，坐早班机的人比平时少一点，乔泽办完手续后，两个人从贵宾通道走到候机室。
意外的，这个时间能接到程成的电话，他不像是刚醒，应该的通宵了。
“野哥，你搬家都多久了，我们还没去暖房呢。”程成昨晚陪一个房地产的老总喝到现在，回家的时候路过尚景才想起来这档子事。
蒋鹤野每天忙得团团转，早把这事忘了。
“我在机场，等我回来吧。”系统女声不停地播报航班号，蒋鹤野拒绝了贵宾室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水。
程成挺惊讶：“你又出国？”
以前顾让是他们当中最爱工作的，现在蒋鹤野更胜一筹。
蒋鹤野轻声“嗯”了一下，随即道：“等我回来联系你们。”
碰巧要登机了，蒋鹤野就挂断了程成的电话，想着问问容拾这个点起没起，思虑再三，还是没把消息发过去。
他直接点了陈叔店里的外卖，备注好了放在门口，而后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意大利的冬天的气温比海城要高一些，但米兰地区的冷风还是带着深深的恶意灌进每个人的大衣里。
几时后，lraqis姐亲自派了车来接送他们，很周到地找了一个中国司机，乔泽和他的交流完全没障碍。
在异地，难得看到相同国家的人，司机也很热情地帮他们把行李搬到车上。
“lraqis姐先让您到酒店休息半天，晚上有一场走秀，她想邀请您一起去。”乔泽坐在副驾驶上重复着今日的行程。
蒋鹤野因为睡眠不充足，一直揉太阳穴，闭着眼睛靠在车后座上，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紧接着手机的微信消息响了。
【容拾】：早上的粥，谢谢。
蒋鹤野瞬间清醒了一大半，本来下飞机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微信消息，只有程成在群里跟柳奈一斗嘴，还以为容拾又算对自己进行冷处理。
【蒋鹤野】：忙完了？
【容拾】：嗯。
好吧，本质上还是冷处理，一路上，蒋鹤野都在盯着手机，想着她会不会再发点别的过来，然而半个多时过去，他什么都没等到。
进了酒店后，司机帮他们简单跟柜台了几句后就把房卡递到了两个人手上，电梯升至顶楼，乔泽就住在他隔壁。
蒋鹤野刷卡进入房间，把衣服都挂起来后才有时间去看乔泽给自己传来的今晚走秀的名单，蒋鹤野对时尚圈这些模特不太熟，于是他给Vera了个电话。
他创业之后，真是把手头上能用的资源都用上了，幸好这些年，顾让这群人都比他有出息。
Vera或许是没事，接得很快，“蒋总。”
还没等蒋鹤野话，那边就传来了风月的声音，问Vera在跟谁电话。
几秒后，风月就接过电话，问了一声：“阿野？”
蒋鹤野笑笑，脱了外套坐在床沿上，继续道：“嫂子，我有点事想麻烦Vera姐。”
“Vera给我催拍摄进度去了，跟我一样。”风月还在拍平面，马上要元旦了，各大杂志社都要出什么新年特辑，她最近都忙死了。
蒋鹤野也没什么好客气的，把今晚的名单给风月传过去，“我在意大利，今晚要陪着lraqis姐去秀场。”
风月听顾让了，蒋鹤野在自己创业，所以一开口她就懂了，收到了蒋鹤野发来的人员名单后，风月仔细看了两遍，皱着眉道：“基本知名度不高，有两个是今年在圈子里刚红起来的，总体来看可用性差。”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稍微有点名气的都会被各大杂志社拍封面，蒋鹤野想做国内顶奢的品牌，那首先就要确定一个比较有影响力的代言人。
本来风月想着帮一把，可是她跟顾氏签的合同到明年年底，顾让肯定是没什么意见，但董事会那群人最难搞，风月不希望因为一个代言问题，自己被这群老东西拎出来讨论。
所以这些天她也在抽空帮蒋鹤野物色合适的，能联系的Vera都问了，基本都没时间，元旦过后还有新年，大家的通告都太多了。
“不过，我倒是有个别的人选。”如果蒋鹤野不仅仅局限于时尚圈，风月可以帮他争取娱乐圈的资源。
“不是模特，别是时尚圈和娱乐圈，就连你们商圈都知道她，城东温家的公主，温挽。”风月和她合作过几次，都是杂志拍摄的工作，温挽人不错，一直在娱乐圈红了很多年。
国内一线顶流女团成员，无论在哪方面她的知名度都有一定曝光度，而且最重要的是，温家规矩多，作为溜达社区，对这种传统节日很重视，所以温挽在这段时间不会有什么工作。
蒋鹤野听到温家时，脑子里第一反应是容拾。
“我考虑一下吧。”蒋鹤野犹豫了，他从兜里摸出火机，嘴上叼着烟，拢了拢火却没点燃，就一直放它安静燃烧，几秒后又灭掉。
风月也不着急，只是又了几句类似于“不行可以帮他联系别人”这样的话，后来摄影师催她去拍摄，两个人就结束了通话。
蒋鹤野知道能让风月推荐的，一定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后，但是偏偏是温家的人，尽管他没和容拾在一起，但在内心里其实也不想跟温家有太多的牵扯。
……
蒋鹤野只在房间里休息了不到两个时，乔泽就来敲门，因为这些天要出席的都是正规场合，蒋鹤野只带了几身款式不同的西装。
lraqis比他早到了几分钟，她是那种风韵犹存的女人，简约的限定款西装穿在身上让她自身气质又提升了几分。
“蒋先生……好久……不见。”lraqis的中文依旧不太流利，但能让人感受到她的诚意和热情。
蒋鹤野礼貌地笑道：“lraqis姐，好久不见。”
两个人落座后，就有不少的工作人员过来询问lraqis是否需要喝点什么，她在时尚圈地位很高，得到的优待也很多。
lraqis发完这些人后，才讪讪开口问蒋鹤野：“蒋先生……手链……还喜欢……吗？”
这应该是近几年来，她最满意的一个设计，所以记忆犹新，总想找机会当面问问蒋鹤野是否追到了手链的主人。
“我很喜欢。”
蒋鹤野的并不是她很喜欢，lraqis就懂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难动的人，很难不好奇。
lraqis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又道：“我对……这位……姐……很有兴趣。”
蒋鹤野这种各方面都优秀的男人，竟然会被拒绝这么多次。
“有机会的话，一定介绍给您认识。”蒋鹤野也很想等到这天。
碰巧秀场亮起了灯，每一位模特陆续登场，蒋鹤野瞟了一眼，确实像风月所言，这些人连业务能力都比专业模特低一等。
蒋鹤野自从创业后也看过几场比较有名的秀，哪怕是隔着屏幕，有些名模的气场都是肉眼可见的。
他不清楚lraqis带自己来看这场秀的用意是什么，只能坐着等待随机应变。
然而知道结束，lraqis也没有问他关于秀场的事，可在散场时，她却突然开口，笼统地问了一下他的感受。
蒋鹤野没有隐瞒，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了出来，lraqis笑笑，用流利的意大利文告诉助理先去把车开过来。
“这……确实……不是一场……成功的秀。”lraqis比蒋鹤野见过的名模多得多，很多外行人看起来不错的走秀，她都能挑出很多毛病。
“我们做……首饰的……也分三六九等。”lraqis没有别的意思，她希望蒋鹤野能在国内把事业做好，不要辜负她的眼光。
很显然，今晚的这场演出就是不太好的那种。
lraqis相信他，同时也在警醒他，两个人是合作关系，在建立信任的基础上，也需要给对方一些压力。
不过，她有预感，未来的某一天，这个男人会在奢侈品行业占据一席之地。
……
来意大利这几天，蒋鹤野除了见这边的合作方就是和lraqis去了解一些国外的艺术元素。
除此之外，他还会在每天清关注海城的天气情况，在微信上发消息提醒容拾。
【蒋鹤野】：12月24日，下午有雨，可能会降温，出门带外套。
【蒋鹤野】：12月25日，气温回升，外套还是要穿。
【蒋鹤野】：12月26日，冷空气来了，加衣。
……
容拾有时候会回复，更多时候消息像是石沉大海，蒋鹤野就干脆在每天的外卖备注上又写了一遍。
不知道她这些天过得怎么样……
临近元旦，蒋鹤野这边的事还是没忙完，顾让他们还来问过他会不会回来一起跨年。
蒋鹤野统一回复：“回不去，这边还有很多事。”
外国人比较重视元旦，lraqis提前给公司的人放了假，得知蒋鹤野不回去时，她很惊奇但也没多什么。
跨年夜前一天，他还在陪一个客户吃饭，很热情的英国男人，但在中文留学了几年，中文的很流利。
他是做产品质量测评生意的，蒋鹤野公司日后的设计品要是想在国际流通，这条路也要先铺好。
饭前，他在帮自己太太挑选新年礼物，拿不定主意还询问了蒋鹤野的意见。
“蒋总是常年定居在意大利吗？”英国男人边看着手机边问。
侍者为两个人倒上红酒，他才听蒋鹤野的回答：“不是的，我住在国内。”
“马上就要新年了，您的太太也一定在等您回家。”英国男人端起红酒杯，轻抿了一口。
“我还没有太太。”蒋鹤野耸耸肩，用手托着杯子，晃了两圈又放下。
灯影摇晃，他漫不经心地出这句话，心里却想到了容拾。
他们之间，也不差这个新年，太多的时间好像都浪费了。
英国男人不以为意，他能看得出来，或许蒋鹤野没有合法妻子，但他的眼神中是有情绪的，面前这个人至少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子。
“你们中国人有句老话，新年新气象，在一切的开端，就应该跟重要的人一起度过才能赋予它更难忘的记忆。”英国男人脸上露出了幸福的表情，又解释道：“我太太是中国人，这是她告诉我的。”
蒋鹤野笑笑，看得出这个男人很爱他的另一半。
但是他和容拾，并不是两情相悦的关系。
“我太太以前是设计师，你们做珠宝生意的，都很浪漫。”英国男人碰了一下他的杯子，嘴角没下来过，像是想到了之前和妻子的甜蜜回忆。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两个人的聊天也偏向轻松的话题，意大利的夜晚，连街道都是浪漫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新年的缘故，店门口多了很多卖花的姑娘。
两个人走出店门时，英国男人很耐心地为他的太太挑选了两朵最新鲜的玫瑰，花瓣很嫩，还挂着水珠。
“蒋总，新的一年，你一定会见此时此刻到心里想着的那个人。”
英国男人上了车后，蒋鹤野是走回酒店的，距离不远，但是需要穿过一家家热闹的门店，买花姑娘们不止一次上前，用他听不懂语言着差不多音调的话。
他想送花的人并不在身边……
可是蒋鹤野还是买了两束玫瑰，情不自禁，这其中因为语言不通还历经了波折。
他单手拿着花，一身西装，从黑暗中迈向酒店，灯光在他身上，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骑士。
明天上午还要陪lraqis去看一场油画展览，他还需要早睡。
夜色渐浓，他换了黑色的睡衣，站在阳台上看这座陌生城市的夜景，本来想给容拾发条消息，在聊天框输入了很多次又删掉。
半时后，他收到了lraqis的电话，那边的人用抱歉的语气和卡顿的中文推辞着明天的工作。
“很抱歉……蒋先生……我明天……需要……跟家人……待在一起。”lraqis本来是算下午再回家过新年，结果她的老公突然有事，过了新年就没有相处的时间了。
“我想……你也……需要……回国看看。”
蒋鹤野看着眼前的景色，想着英国男人今晚的话和lraqis此时此刻所做的决定，沉思了几秒后，喃喃道：“是的，我需要。”
lraqis在那边似乎是笑了，“蒋先生……你会……见到……最喜欢……的人。”
“谢谢。”
摁掉电话后，蒋鹤野给乔泽发了条消息……
【蒋鹤野】：给我订跨年之前能回海城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