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庆生看着面前人, 突然想起了兴泽湖畔林决的话——“我是林决。如果你记不住,我会叫你记住的。”
现在佟庆生记住了,那个只会看着他笑的林娇倩没有了, 现在只有林决。
“你太绝了。”
林决觉得这应该是句夸奖, “谢谢。”
观众席上的佟秉文见自家儿子被林决吓破了胆, 气得拍桌而起。
“离婚可以,你得给我们赔偿,给我们赡养费!”
佟秉文话音一落整个法庭炸了锅,听过女方要赡养费的, 还没听过男方要钱的。
“肃静,肃静。”路法官使劲敲了敲法槌, 才把杂乱的声音压下去。
“佟父,你这是什么道理。”
“林氏耽误了我家儿子这么些年,应该赔偿我们,而且她现在有公司有钱, 我的儿子不过是一个教书匠, 生计艰难, 他俩离婚, 合该林氏给付赡养费!”
佟秉文站起来一通, 把三位法官都傻了。
路法官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然不愿意这样判,可是另外两位法官是得了佟家好处的, 虽然可笑, 可是依然着支持佟秉文的主意。
这样一来, 三位法官倒是先争执了起来。
就在这时观众席里爆出了一声嗤笑, “身为男人,不思进取,还想从前妻身上捞钱, 真是可笑!”
“何人咆哮法庭!”
正和他人争得面红耳赤的路法官听到声音举起法槌就要敲,一抬头却吓掉了法槌。
“罗,罗部长!”
其他两位法官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齐齐向门口望去,那个坐在门边角落里的中年人,不正是商贸部部长罗恪闻么。
路法官一失态,满场哗然,林决也不禁朝门口看去,当当正正地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孟响。他倚在门边,弯着眼睛也看着林决,眼神中除了笑意盈盈仿佛还有些许责备,责备林决为什么现在才发现他。
林决不由得笑了。
两个人的目光穿越了人声鼎沸的法庭,交融在一处,隔绝了一切喧嚣。
罗恪闻这一出现,局势立刻清晰了,饶是收了再多好处,也没人敢和罗部长唱对台戏,很快路法官就占了上风,不过本着法庭公平公开的原则,这次没有当庭宣判,而是休庭,择日宣判。
法槌落下,这场精彩纷呈的庭审才算落幕,三位法官毕恭毕敬地围着罗恪闻嘘寒问暖。
佟家人身边也聚了不少的人,不过都是佟秉文拉着人家不让人走。
一个被拽住袖子的中年人面露难色,使劲想脱离佟秉文的手,“秉文兄,不是我不帮你,这,你这,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他这一,跟着佟秉文来看热闹的文人乡绅,商界头头的纷纷附和。
“佟先生啊,那位可是罗部长,大总统眼前的红人,我们算个老几的呀,我劝你,赶紧了了官司,回鲁镇去吧。”
“老佟啊,你可不厚道,我刚听出来,这位林姐,可是住在云中路上的,那是一般人家么,你怎么什么也不同我们,就拉了我们来呢。现在得罪了贵人,我们少不了要花钱赔罪的,哎呀你真是的。”
眼看着自己花钱砸下来的关系都了退堂鼓,有不少人言语之中还有几分责怪自己的意思,佟秉文扶着敏姨娘的手摇摇欲坠,心有不甘吧,可又敢怒不敢言。
“回,回去,我就不信了,没个理的地方。”
佟秉文心里还惦记着只要没宣判,他就还有翻盘的机会,拽着佟庆生快步出了法庭。
佟庆生还在刚才林觉的击之中没能回神呢,被他爹拽得脚步踉跄,费力回头想去看林决,最后只看到林决站在一个高大的男子身边,轻轻地笑开了。
“对不起,路上耽搁了。”
孟响穿过人群,终于站到了林决身边,明明有很多话,一开口,却的是道歉。
“谢谢你。”林决看见了孟响眼下的黑青,知道他这些天过得不容易。
简单两句话后,两个人突然不知道什么了,只是你望着我,我看着你,然后齐齐地笑了。
苏梅在乱糟糟的法庭里费劲巴力的整理好了资料,这才凑到跟前冲着林决扔下了一颗炸弹。
“阿决,老孟为了你可是下了血本了,那位可是他岳父!”
林决和孟响俩人间的温情,随着苏梅冒冒失失的一句话顿时碎成了渣渣。
林决和孟响同时看向苏梅,看得苏梅一激灵,举手投降,“啊,对不起,是差点成了他岳父。”
孟响瞪了一眼苏梅,把林决的头轻轻扳了过来,直视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可以应付得来,可是我也想出一些力。”
“孟家同罗家是故交,短时间内我也想不到别人了,只能去找他帮忙。”
“我…”
孟响连珠炮一样地解释了一堆,突然词穷了,涨红着脸看着林决,随时准备做更深刻的检讨。
林决伸手揉了揉孟响的头发,像是在安抚一只惊慌失措的狗狗,“谢谢。”
孟响是个怎样的人,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可是林决是知道的,如今为了自己孟响能远去京城搬救兵,而且这位救兵还是这样的身份,这对骄傲的孟响来,意味着什么,林决也是知道的。
“谢谢你,你不会把自己搭进去了吧。”
林决脑子,忽然闪过什么卖身抵债之类的脑洞,吓得她一激灵。
孟响被林决这么一问,脸更红了,“不是,没有,哎呀,你想什么呢。”
面对这俩人哑迷一样的对话,刚刚被喝退的苏梅又凑了上来,“什么意思?”
这回林决和孟响倒是统一了,“不告诉你!”
苏梅再次被这两人的眼神击退。
“来奇怪,罗世伯是一听到你的名字才火急火燎的要来上海的,你认识他?”
林决摇头,她的记忆里可没有罗恪闻这号人。
那边,谢绝了路法官等人盛情邀请的罗恪闻径自走到了林仁面前,深深一揖。
“仁大哥,好久不见。”
“恪闻兄弟,别来无恙啊。”
一声兄弟仿佛把罗恪闻拉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青年岁月,那时候他一身沸腾血,满腔报国志,血都是热的。可到了如今,奔波半生,徒留一身的疲累。
不过还能见到故人之女,也算是人生大幸了。
想到这里,罗恪闻心下释然,他目光迫切地望着林仁, “那就是当年的阿决?”
林决点点头,“是啊,阿决长大了。”
当年林决父母跟着国父四处奔走,散尽家财,最后为了掩护他们这些后辈连命都舍了,要不是如此,阿决怎么能成了童养媳,任人磨挫。
这些年罗恪闻不是没有寻找过林家人,可是当初林家父母用的是化名,真名籍贯都是绝密,就连他们有一个名叫阿决的女儿都是罗恪闻无意中知道的,如此,耽搁了这些年。
一想到这里罗恪闻血就往头上涌,“不行,光离婚就行了?咱们得叫佟家好瞧。”
“仁大哥,弟我现在还有些本事,我为阿决做主!”
罗恪闻生气起来身上仿佛又有了当初那个莽子的几分模样,唬得林仁赶紧拉住了他。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你可别吓到她。”
被林仁这么一劝,罗恪闻忽然明白过来了,可不是么,自己年轻的时候谁也不服,老了老了谁都想管,把自个闺女管得逃出国去不回来,这又想要越俎代庖管起阿决了么?再刚才在法庭上罗恪闻也亲眼见识了,阿决可不是等闲之辈,这一张利嘴,像足了她的母亲,不是个吃亏的性子。
想通了的罗恪闻收住脚步,颇有些欣慰的望向站在不远处的林决,以及她身边笑得没脸没皮的,孟响!
好子,你注定就是要当我家女婿的,亲闺女不行,干闺女你也跑不了!
被老家伙罗恪闻盯上了的孟响后背一阵恶寒,微微了个颤,抓起林决的手就要走。
“咱们走吧,先回家。”
林决不明所以,点点头跟着他出了法庭,刚走到法院门口,一帮记者一拥而上,就把他俩围了个严实。
“林姐,你官司的目的是为什么呢?”
“为了离婚。”
“有人你是欲擒故纵,想要重回佟家。”
“林姐,我们都听到了你在法庭上控诉佟庆生先生的总总不端,他的不负责任和没有担当,还背叛了你们的婚姻,那为什么你从没有起过参与破坏你们婚姻的那个人呢?”
“那个女生也是受害人,错不在她,也没必要多什么。”
“林姐,古往今来那些大妇总认为是外面的女人勾搭坏了自家男人,为什么你却不这样想呢。”
“我倒是认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林姐,有知情人士玉晴堂的老板娘前一段时间也离婚了,正是你给操办的,你是不是痛恨男人啊?”
“不,我痛恨的是家暴又赌博的男人,我认为他们不值得拥有一个好女人的爱。”
“林老板您是怎么想到开玉晴堂这样的女子浴室的,有人您伤风败俗,您又是怎么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