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见春天 > 第29章 男人最终被保安轰走,魏……
    男人最终被保安轰走, 魏清越一直站那看,最后,他目送男人远去, 才买了水回操场。

    已向暮春, 风暖花香,这几天都是晴好天气,空气中涤荡着隐约的一股热流。魏清越这个人耐冷不耐热, 大家都还穿长袖, 他早换上白色短袖了,男生手臂上的青筋, 随着拧瓶盖的动作贲起, 他又长高了。

    人群里,很容易发现江渡, 她是最文弱的那一个。魏清越趁下课的混乱,喊住了她,大家三两作伴,正往回走。江渡转身, 一张脸,白剥剥的,没什么血色。

    她有点紧张, 僵硬地站那不动,魏清越永远比她自然悠游, 他很直接:“我有事想问问你。”

    你是我班主任吗?江渡心里地反抗了下,明明,她高兴得不得了,但脸上,却只是个很镇定的样子:“什么事?”

    “你父母呢?”魏清越果然够直接。

    江渡愣了愣, 摇头:“不知道,我外公外婆从来不提他们的事,我也没见过。”

    魏清越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他怀疑,江渡可能是老人捡来的弃婴?念头一闪而过,他:“还记得书店里见过的那个中年男人吗?就是,那次下雨我们在书店碰见了,还记得吗?”

    细节很恶心,魏清越没提,江渡那个表情显然是知道他的谁:“记得,前一段时间我跟张晓蔷还有刘乐,在学校看见他了,刘乐他是个变态,让我们心点。”

    魏清越想了想,没跟她学全男人的话,怕吓到她,可光是男人知道她姓名的事情,江渡已经一脸惊骇了,那个表情,像忙忙乱乱在阳光下乱跌的细尘: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我都不认识他。”

    魏清越不知道,但他脑子清醒无比:“学校公示栏和光荣榜经常会贴学生姓名,那么多人,应该不至于紧盯着你。你没单独上过宣传栏,这个被注意到的概率很,先跟学校反映下,周末回家再跟你家里人。”他皱了皱眉,“那人手臂上有针眼,我怀疑,他吸/毒,做出些违法犯罪的事情不足为奇。”

    吸/毒……这种只有时候在看普法栏目剧才能看到的字眼,忽然入耳,江渡脸色雪白雪白的。

    “别怕,周末我送你回家,周日晚自习让你外公再送你过来,这段时间,注意一下。”魏清越冲她微微一笑,把水塞给了她。

    江渡怔怔地抱紧了水,倒不怕了,人瘦瘦薄薄的,嘴角抿出个青涩的弧度:“我在学校附近坐公交,有梅中的人跟我一个方向。”

    “放学你在校门口等我,等你看到我了,我们一前一后去站台,不坐一起。”魏清越笑,顿了顿,“你总跟我避嫌什么呢?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

    江渡便低头看脚尖,忍着系鞋带的冲动:“没有,就是觉得不大好,我怕别人我。”

    “你什么?要,也是魏清越是不是在追江渡?”他那么自然地脱口而出,完,自己好像也意识到不是那么妥当,很快遮掩过去,“我开玩笑的,周末放学见吧。”

    操场上,江渡抱着水一个人站了那么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往回走,水在怀里抱出了温度。

    时间一秒一秒过的,捱到周五黄昏,天空烧起一大片晚霞,滚滚上来,色彩横流。江渡有意避开人最多的那十分钟,拎袋子出来,远远的,一眼看到了高高的魏清越,书包一根带子在肩,斜斜垂坠着。

    等走近了,魏清越无声笑笑,算是招呼,江渡迅速瞥他一眼,几乎是面无表情地从他跟前过去了。

    魏清越好笑地跟在她后面,真的是一前一后,到了站台,装作不认识。

    上车时,嘻嘻哈哈的学生一阵挤,江渡最怕跟人挤,总是很礼貌,魏清越在她身后看不下去了,再不上去,只能等下一班,他从背后索性推着她往上挤,江渡回头看一眼,他眼睫一垂,也没什么表情。

    车上当然没座位了,肩磨着肩,背蹭着背,江渡习惯抓后门附近的栏杆,魏清越就在她后头站定了,拽着把手,他肩头的书包有点松落,碰到她的手肘,随着他身体的轻微晃动,一下下的,来回那么碰着她的手肘。

    江渡不动,知道魏清越离她很近,她没提醒他,你的书包总是碰到我。

    身旁全是嘈杂的谈话声,她却觉得世界很宁静,像大海深处。

    公交车停了一站又一站,学生渐少,车里的大人则一直沉默地看着外面红红绿绿的霓虹亮起,他们表情麻木而疲惫,深晓人事的态度下却不知道叽叽喳喳的少年们到底有什么可高兴的,也不知道在这样寻常的一班车上,一颗心,能因为一个人而悸动到什么样的程度。

    魏清越就一直站在她的身后啊,江渡默默地想,他不是第一名,不是女生们都花痴议论“好帅啊”的什么校草,她从不跟着别人去热烈探讨他的名字,她也从不表现出对他有分毫的关注,他只是魏清越而已,慢慢生长在她一个人的心里,根须蔓延,枝干茂盛,渐渐深扎在她的整个世界里——哪怕他仅仅是路过梅中,很快就要奔向远方。

    又真实,又梦幻,他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他跟她的友情,是混沌不清的,正是因为不够明朗,所以她可以有一点点绮丽的心思。

    离家还有一站路时,学生下完了,大人也下了很多,空出座位来,魏清越拽了下她粉色卫衣的帽子,示意她坐下。

    塑料袋弄的哗啦哗啦响,像惊醒梦中人,江渡不怎么背书包,买衣服专卖店给的袋子就成了书包。

    她又跟魏清越坐在一起了,好像,寒假的那一次,还没回味完,惊喜又不期而至,她甚至有些害怕,害怕自己把好运一下用光,以至于以后没了着落。

    魏清越没话,他坐在两个连座的外面那个,一条腿,习惯性弯搭在另条腿的膝头,抱着肩,不知在想什么。

    那这样就很好了,江渡也不话,她扭过头,窗户是开着的,万丈红尘平地起,近处有高楼,远处有高楼,到处都是缤纷的光,笼罩着整个城市。

    各种各样的声音从窗户那源源不断涌进窗户,商铺的土嗨慢摇,年轻姑娘们的欢笑,出租车司机的骂声,还有隆隆的汽车奔驰声,热热闹闹,蒸蒸腾腾,汇成一条旺盛的河流,在城市淌着,每一个夜晚都是如此。

    外头是多么实实在在的生活啊,她却喜欢魏清越,喜欢着一个少年……肩头忽然被人碰了碰,魏清越断她神游天外的思绪:

    “是这一站?”

    两人下了车。

    穿过一条热闹夜市,百十米左右,尽头就是江渡家所在区。

    区的樱花正在怒放,灯光下,是雪白的团子,其实白天看起来微粉,花瓣顺风扑到脸上,像跳跃的蝴蝶,江渡摆了摆手挡住,她学外婆那种客气的陈辞:

    “魏清越,要不在我们家吃过晚饭再走吧?”

    魏清越一点都没客气,他直接“可以”。

    这下轮到江渡一阵错愕了,她从没把男生往家里领过,她也从没想过这么招呼别人,对方会同意,不是应该“不了不了”吗?

    都没跟外公外婆提前,也没办法再跟魏清越“我就是客套一下”,江渡勉强笑笑,:“我们家面积不算大。”边,边一脸纠结地往单元楼走去,想着开门后怎么跟外公。

    “有什么特别涵义吗?”魏清越提了下书包。

    江渡抬眉:“嗯?”

    他眉头微蹙:“你跟我你家面积不大,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江渡偃旗息鼓,想了想,补充,“意思就是你别笑话,我听别的同学,你们家住那种很高级的区。”

    “高级个屁,你听那些人扯淡。”魏清越这话时,戾气就上来了,语气轻蔑。他就是头没长成的野兽,毫无顾忌,顺着本能,在某个时刻宣泄着自己的压抑。

    这弄的江渡很尴尬,她看看他,幸亏进楼道了她可以跺脚掩饰一下这份尴尬,声控灯亮了。

    笃笃地敲门,她:“外婆,是我。”

    里面传来人声,门一开,外婆的笑容流动地慢起来:“宝宝,这位是……”

    江渡语气做到了极致,她能装的极致:“同学,我们学校每次考第一的都是这位同学,魏清越,他送我回来的,他回家也没人做饭,我就留他在咱们家吃饭了。”

    话里好几层意思,江渡不知道外婆领会了没,饭桌上,可千万别问魏清越爸爸妈妈的事。

    “哦……那什么,孩子快进来。”外婆热情地招呼起来,其实,老人是非常意外的,也没闹明白为什么江渡突然被男同学送回家。

    “饭差不多齐了,洗洗手,这就能吃饭。宝宝,你告诉同学在哪儿洗手。”外婆给魏清越拿了拖鞋,让他换上,转身进了厨房,不知跟正在忙的外公会些什么。

    江渡领魏清越到卫生间,她指了指,腼腆:“这里可以洗手。”

    真是每一寸空气里都弥漫着尴尬,只有魏清越不尴尬,他洗了手,抽出几张纸擦干净丢进了垃圾桶。对房子摆设稍作量,转头坐在了饭桌前。

    “你在这等等,我进去看看。”江渡快速丢下一句,也钻进了厨房。

    厨房不大,一下进来三个人,显得逼仄了。

    “学校门口最近有变态,所以,男同学顺便送我回来。”江渡干巴巴解释,她无意揪着卫衣,“你们待会儿别问他父母的事,他跟他父母关系很差,只能问学习。”

    外公在盛汤,笑眼瞟过来,:“江渡现在就领男朋友回家啦?听还是学校里的第一名。”

    “外公,您什么呢?”江渡大惊失色,急的脸通红,“人家听到会生气的。”

    “怎么了,我孙女儿漂漂亮亮又懂事,正配第一名。”外公性格开朗,能开得起玩笑,江渡娇嗔瞪他一眼,,“您再乱,魏清越就不留我们家吃饭了。”

    “好好好,不就不。”

    外婆也瞪了老头子一眼,:“你别跟人孩子乱扯,人是第一名,学习那么厉害怎么会早恋?我们宝宝也不是这种孩子。”

    不知为什么,外婆对外公此刻的行为似乎特别不满,语气里有非常明显的不快。

    这话一下敲在江渡紧绷的神经上,她往上撸了下袖子,开始帮忙端菜。

    果然,外婆的都是最安全的话题,她量着魏清越,一面给他夹菜,一面:“孩子,别见外,多吃点儿都是家常菜,你们都是好同学,有空常来玩儿,江渡得向你学习,在梅中能考第一名是真聪明。”

    魏清越淡淡地笑:“江渡也很聪明,语文我经常考不过她。”

    “哎呀,她有点偏科,你肯定门门功课都念的好,要不然,怎么能考第一?能考第一的那都是智商高的孩子,江渡没那么聪明的。”外婆听魏清越夸江渡,很高兴,但不忘替江渡谦虚下。

    外公跟魏清越聊的就很具体了,他问魏清越算学什么专业,这个成绩,是不是可以保送清华,魏清越:

    “我出国,不算在国内念大学。”

    外公那个表情,一下变得有点微妙,他觉得,成绩这么好当然应该报效祖国,要是出国不回来报效洋鬼子去了,那国家真是白培养人才。

    江渡唯恐外公讲出什么让魏清越不舒服的话来,生硬地了个岔,对外公:“今天的鱼汤特别鲜。”

    魏清越看她一眼,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我很久没吃过这么可口的饭菜了,谢谢爷爷奶奶。”

    外公是那种很得意自己厨艺的老头,一听魏清越这么,来了精神,跟他长篇大论起做菜的门道,听得外婆在桌子底下题他一脚,娓娓:“孩子们有几个对做菜有兴趣的,吃着好吃就行了,就你老头子话多,也不管人孩子爱听不爱听。”

    外公很听外婆的劝,收敛了几分,嘴里只着让魏清越尽管吃。

    魏清越一直拈着筷子笑,又看了看江渡,女生几乎不话,就在那斯斯文文地吃东西。

    这就是江渡的家,还有家人,他有短暂地失神,是不是每个同学的家都差不多是这样的?

    既然是学生,剩下的话题全部围绕学习,老人问他理科实验班是不是竞争特别大,是不是同学都很聪明,是不是老师配备的跟普通班不一样……但凡感兴趣的,老人几乎问了一遍。

    问到最后,江渡都不好意思了。

    吃完饭,本来该江渡收拾饭桌,外公拖地,今天例外,老人让她下楼送魏清越到区门口。

    外公外婆站在门前,反复嘱咐魏清越回家注意安全,并且,坚持看两个孩子下了楼,才关上门。

    江渡忘记换鞋,还穿着冬天的棉拖鞋,毛茸茸的。

    两人走在区里,一抬头,就能看见千家万户亮着的灯,而江渡的家,不过是这无数灯盏中的一盏,并不特殊。

    尽管如此,在魏清越抬头扫望时,一个清晰的念头还是跃入了脑海中:

    从没有人为他亮起过一盏灯,等他回家,这万千灯火里,没有一盏,是真正属于他的,他的在哪儿,他不知道。

    “你吃饱了吗?”江渡还是有些拘谨,直到此刻,她都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魏清越,来她家里吃了一顿饭。

    这其实细究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她去王京京家吃过饭,王京京也曾在初中给男同学过生日去对方家里吃过饭。

    魏清越没回答,他反而静静问江渡:“我从初一开始,就一直收情书,我知道很多女生都喜欢我,你猜,她们都喜欢我什么?是因为我成绩好,还是因为听我家里有钱,或者,是女生们认为的长得很帅?你,她们要是见过我被我爸到爬不起来,像狗一样的情形,还会觉得我很帅吗?还会喜欢我?”

    江渡一下被问的失语,有什么情绪,像潮水一样,有力地,不断地,狠狠撞击冲着胸膛,一遍又一遍,她被他的眼睛发酸。

    “是你爸爸对你不好,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己像狗一样,你,”她胸膛微微起伏着,努力去正视他的眼睛,“你比我们大部分人都优秀,我们无论学习,都不会像你那样,真的,这是你爸爸抹杀不了的事实。”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匆匆几句,声音都是颤抖的,因为需要看着他的眼睛,表示最起码的尊重,和真诚。

    魏清越却笑了,笑的不可捉摸:“你真有意思,江渡。”

    江渡讪讪地瞧着他,实在搞不懂魏清越刚才是不是真的难过,因为他现在笑的真的一脸无所谓。

    夜市灯火通明一条街,隐约喧嚣,烟火气仿佛就凝聚在城市的上空,传过来,传到四面八方去,可以传到叠叠暗云里去。

    魏清越其实不怎么习惯那些味道,夜市的味道,他:“你欠我的人情已经还了。”

    江渡疑惑地看着他。

    “我送你回家,你留我吃饭,我们两不相欠,我不喜欢欠别人情分,那样很麻烦。”

    他轻飘飘解释,江渡有些失落,她低声:“没必要算那么清的,最起码,我们都是一个学校的校友。”

    不觉间,走出区,江渡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币,递给他,魏清越笑了:“你干什么?”

    “你是因为送我回家才需要花的钱的。”

    “不刚没必要算那么清吗?”魏清越永远能在言辞上占据上风,他把钱轻轻推回去,“你最好问问你外公你父母的事情,跟他谈谈,那个男人可能只是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你名字,不过,你自己还是要多当心。”他嘴角扯了扯,“如果你外公不方便接你,我都可以送你回家。”

    江渡根本没把变态男人放在心上,她鼻腔蓦地一酸,为他最后的话。

    埋下头,看着地上自己长长的影子,声:“可是,你也不能总送我啊。”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呢?”魏清越似笑非笑地一提书包,看看远处驶来的出租车,“我得走了,你回去吧。”

    江渡轻轻“嗯”一声,她看着他上车,魏清越迈开长腿坐进了副驾驶,系上安全带,窗户半张,他看见江渡还站在原地,他没动,没做什么挥手再见的动作,只是看了一眼。

    而江渡,在车子走了之后,还站着,好像她可以一个人永远地在某个地方站着,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