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方循音一晚上没有睡好。
陈伽漠的外套被她藏在衣柜深处。
那个柜子一贯只放床单被套、还有一些换季衣物,平日里,康文清几乎从来不会开,自然也发现不了什么。
只不过,?于她来,?咫尺之遥处,好像埋了个炸.弹。
完全不可见人。
甚至,?还能将心绪搅到天翻地覆、天崩地裂。
方循音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按亮屏幕。
想了想,?她点开搜索框,?字输入“男生把外套给女生代表什么意思”。
点击,搜索。
这种无聊提问,搜索引擎里竟然还有不少网页答案。
其中,排在第一条的回答就足够简单粗暴。
【这代表他喜欢你。】
方循音眼皮一跳。
再过几个时,江城即将天亮。
这会儿,正是破晓前、至暗时刻。
手机屏幕光斜斜到她脸上,只照亮眼睛那一块位置。远远看起来,?形似鬼魅,?更是模糊了表情。
连方循音自己也搞不懂,?到底是为什么要做这种无聊揣测。
陈伽漠是什么样的一个男生,她还能不明白吗?
绅士又温柔。
浑金白玉一般。
只不过,?因为意外得到了暗恋男生的外套,才叫她这颗未满18岁的心脏,?在胸腔里、激烈起舞。
她控制不住。
丝毫没有办法。
……
与此同时。
陈伽漠也没有睡。
窗外,路灯光线昏暗。
但因为没拉窗帘,透进房间,这光便也好似颇有些分量起来。
他翻过身,背对窗户,?却依旧了无睡意。
陌生又熟悉的房间。
陌生又熟悉的床。
再加上明天……好像一切都显得不合时宜。
黑暗中,陈伽漠轻轻拧起眉头。
好似想了很多、又什么都没有想。
眨眼功夫。
天已经亮了。
嘉老爷子上了年纪,少眠,不过早上五点出头,外头已经传来老爷子和保姆阿姨话声。
陈伽漠也干脆掀了被子。
揉了揉太阳穴,直接坐起身。
他走到客厅。
嘉老爷子在太极拳,见到陈伽漠,动作没停,只出声问道:“醒了?”
陈伽漠点点头,“外公,早。”
“早。是没睡好吗?也不是第一次去见医生了,怎么还是这样呢?”
“……”
这问题太过赤.裸裸。
陈伽漠握紧拳,实在不知道该答什么才好。
嘉老爷子轻叹口气。
陈伽漠是他看着长大,与他在一起的时间,比他父母还要多。
从牙牙学语、到如今这高瘦俊朗少年。
他在想什么,没有人会比他这个外公更清楚。
这些年,老爷子的头发已经花白,气质因而愈发显得儒雅,再看不出曾经那雷厉风行与杀伐决断。倒是嘉赫身上,依稀还残存了些许。
当年,就是他劝嘉赫,将陈伽漠留下。
也是他亲手带着这个孩子。
教他识书写字、教他做人道理。
心里话,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亲外孙还亲。
陈伽漠变成现在这样,老爷子心里很难受,但却没法表现出来。
老爷子做完太极最后一式。
调节呼吸。
顿了顿,他才温声道:“先吃早饭。等问过医生,看看医生怎么吧。”
话虽然这么。
但实际上,早从陈伽漠第一次被发现异常起,就一直在看心理医生。
两年过去,大抵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引发的臆想症状……病患年纪比较,心理上在抗拒沟通……还需要继续调节。这也不是三五天功夫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可能要长期治疗。家长也要好好督促才行。”
“我翻了一下病历,陈伽漠每周的心理咨询经常不来,这样断断续续的,也很难展开治疗啊。”
“……就算是高考生,也应该有轻重缓急吧!这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是吧。”
“……”
门外。
陈伽漠面无表情,平静地玩手机。
里面断断续续有对话声传出来。
明明事关于他,本人却完全无动于衷、置身事外。
半晌。
一切归于寂静。
管家扶着嘉老爷子走出来。
陈伽漠站起身,主动扶住外公另一边。
老爷子脸上没什么不虞之色,只呵呵笑了笑,“好孩子。”
“……”
顿了顿,他又:“在外公家住两天吧,周一直接让司机送你去学校。正好,你妈前几天电话来,有事要和你商量。明天我们视频一下,开个家庭会议。”
陈伽漠自然没有异议。
“好。”
-
这个周末,方循音在家也免不了胆战心惊。
因为,她前思后想,趁着大家都睡着后,偷偷洗掉了陈伽漠给她那件外套。
人家只给她穿,也没送给她。
还是洗干净还回去比较好。
夜深人静时分。
烘干机在“嗡嗡”作响。
方循音不敢回房间。
干脆拿了本书、守在旁边,以防万一。
还好,康文清和方为都睡得很熟,并没有被这动静吵醒。
迷迷糊糊中,烘干机“嘀嘀”两声,停下运作。
方循音捏了捏脖子,起身,轻手轻脚地靠近,拉开门、将外套拿出来,掌心蹭了一下。
这卫衣里有加绒,烘完还有点隐隐约约泛潮感。
只能再挂起来吹吹。
她将衣服晾到衣架上。
再定第二天凌闹钟,好赶在父母起床前、去拿下来。
……
天光乍亮。
手机在枕头底下震动,成功把人震醒。
方循音悄无声息爬起床。
没有人发现。
一切都很顺利。
然而,她经过主卧门边时,却意外听到里面传来话声。
心里有鬼。
脚步免不了顿住。
她想听听里面在什么、是不是和她有关系。
方为声音低沉:“……周一去吧,我已经请好假了,周一有专家门诊。”
康文清“嗯”了一声。
难得没有反驳。
方为:“音音那边……”
康文清断他,“又不是什么要紧事,别影响她。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什么情况都不确定呢,到时候再。再了,她个孩,懂什么哦,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添乱嘛不是。”
“行。我知道了。”
“……”
这般遮遮掩掩,实在听不出什么所以然。
是谁生病了吗?
方循音眉头不自觉蹙起。
抬起手臂,手指曲起,似是想要叩门进去,问个清楚。
但,犹豫许久,到底是放弃这个念头。
她几乎可以想象,进去之后,必然会被盘问。
甚至,按照康文清那个脾气,得不到答案不,多半还得大发雷霆,把她臭骂一顿。
况且,不是明天再去医院么。
现在估计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还是等他们回来之后,再私下偷偷问问她爸爸吧。
方循音抿了抿唇。
慢吞吞走回自己房间。
……
周一。
光熹微。
方循音手上拎了个纸袋,早早来到学校。
教室里还没什么人到。
只有几个学霸座位上放了包,人却不在,应该是去没人的地方背单词、背课文了。
她放下东西,手指紧紧攥着纸袋。
眼神轻轻往陈伽漠座位那边瞟了一下。
想偷偷塞进他台板里。
这样就没有人会发现什么端倪。
很好。
她正欲上前,倏地,又停下动作。方循音想到什么般,从草稿纸上撕了一张白纸,拿起笔。又摸出手机,开始上网搜索。
一边搜。
一边记录。
……
由于是司机送,他外公又是个讲究规矩的老派人,最讨厌别人磨磨蹭蹭。
因此,陈伽漠难得没能踩点进班级,被迫提前许多。
此刻,教室里还不甚安静。
他坐下身。
眼神定定地落在台板里。
八中桌椅都是定制,每个教室全部一样。台板一贯不是很宽敞,一般都会被塞满书和考卷,放不下的只能压在桌上。
陈伽漠从来不是刷题党,自从不参加竞赛之后,也不搞题海战术。
自然轻轻松松,没那么多东西要放。
此刻,里面塞了个陌生纸袋。
他疑心又是什么女生送来了礼物,蹙起眉,指尖轻轻一挑,将纸袋拉开一个口。
里头躺了一件外套。
看起来很是眼熟。
陈伽漠抬起头,往方循音方向望了一眼。神情很是漫不经心,眼神却有些乌沉沉不明意味。
下一秒。
“啪嗒”一声轻响。
有什么东西从纸袋口滑出来,落到地上。
他挑了挑眉,弯腰,将那纸片捡起来。
展开。
【20XX年各大院校天文学专业排名。
南城大学。
江城科技大学。
北京大学。
……】
最后是很很一行字,字迹十分秀气。
陈伽漠练过书法,自然眼神要比其他人好些。
方循音每个字收尾处、笔画都有些抖,仿佛兔子那种心翼翼的心情、已经跃然纸上。
她写:【陈伽漠,你算报哪个?】
还蛮可爱的。
陈伽漠低低笑了一声。
但倏忽间,他又想到了昨天的事,当即收敛起笑意,面色沉下来。
嘉赫的话言犹在耳。
“陈伽漠,你还准备这样自暴自弃到什么时候?我不管你有什么意见,只要你还认我这个妈,必须到我这里来治病!我来看着你!我跟你,我只能容忍你到高考结束,不然我就亲自回来带你走了……”
“等你什么时候彻底变成神经病了,那我们家才是解脱了呢!陈伽漠你别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想,因为你这个毛病,你外公多大年纪了,还要天天为你操心。你倒好,就想着怨天尤人,浪费钱还不去医院。真当自己是林妹妹啊!之前你不是嫌我丢下你走得太干脆么?那你就来跟我们一起生活,学校和医生我都会给你安排好。”
“就这样,我不想听任何否定意见。挂了。”
“……”
陈伽漠嗤笑了一声。
垂下眸子。
还有什么好算的。他的算,就是没有算。随波逐流就好了。
他这么一个……神经病。
还有什么值得人心翼翼对待的?
倏忽间,指尖泛出痒意。
想抽支烟。
陈伽漠重重站起身,疾步离开教室。
作者有话要: 谢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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