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灯光照亮了屋子里的每个角落，宽敞舒适的真皮沙发上躺着一个孩子，旁边站着几个身着白大褂的人，那紧紧围着的孩子俨然正是川川。
原殷远远的只看见他窝在沙发里，蜷成一团，衣服脏的如同在泥里滚了一圈，睡衣外裸露出来的皮肤满是伤痕。
随后而来的秦朗也倒吸了一口冷气，似是不忍心的稍稍别开了头。
原殷快步走向前，挤到那几个人的缝隙里，弯下腰有些颤抖的抚上川川的额头。
过了许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他这是怎么了？”
旁边站着的医生们面面相觑，最后一个面容较老的男人回答道：“有几处骨折，软组织擦伤……惊吓过度。”
原殷越听越心惊，手指紧紧攥成一团，惊吓过度……好一个淘气偷跑出去玩，原岑这是带着他玩什么了。
秦朗无声的拍了拍他颤抖耸动的肩膀，眉目之间满是担心。
原殷低低的：“……我没事。”然后退后了半步，紧绷着脸看着原家的医生给川川清理涂药。
须臾，那几个医生了个招呼表示好了，原殷上前一步，准备把川川抱起来。
秦朗快过他一步，笑道：“我来吧。”着，动作轻柔的把川川搂了起来，川川还没清醒，软趴趴的伏在他肩头。
秦朗扫了原殷纤长的手一眼，这双手，还是留给他吧。
……
陈也早上起来时，隔壁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他一开始以为原殷还没起床，过了一会儿依稀想起来，睡的迷迷糊糊时，恍惚之间好像听到了隔壁起床的声音，时间太短，他便以为是在做梦。
吃完饭临行时，发现原殷的车不在了，陈也问司机后才得知今天早上的情况。
司机也不了解事情始末，只知道原殷带了川川去医院，陈也听了他模糊不清的表述，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他随即决定让司机径直开到他们所在的医院，自己则是给老师了电话请假。
他们去的那家医院离家不远，陈也路上买了点清淡的粥，赶到时粥还是热的。
一踏进医院大门，那专属的消毒水气味就让他紧紧蹙起了眉，陈也拎着粥下了电梯，走到他们房间前时，正遇到走出来的秦朗。
秦朗看起来状态还好，应该是烟瘾来了，想去抽根烟。
秦朗看到他，有些诧异的挑起眉头，随即又回复了正常，招呼道：“来了。”
陈也点了点头，从他身侧走过，进了病房。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设施摆设都是上好的，窗台上养着一盆生长势头正盛的吊兰。
原殷正坐在陪护椅上，头靠着床，似乎在休息。而床上那个闭着眼睛，睡着了还紧皱着眉头的男孩正是川川。
听到轻轻的推门声，原殷动了动，轻声道：“怎么又回来了？”
“……是我。”陈也回答。
原殷抬起头，惊讶道：“你……来了啊。”
“嗯……”陈也走近了些，川川的脸上挂了彩，眼角、嘴角都青肿着，被子外面的手还紧紧攥着。
陈也咬了咬牙：“他们怎么能……！”
原殷颇为无奈的：“是原岑……原利应该不知情，也许就是他拦住了原岑。”
可是就算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如原岑，没有什么契机，也不应该突然做出这么过火的事来。
“……他们有原湘的消息了吗？”陈也面色凝重。
原殷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他沉吟片刻，补充道：“应该是受到了其他人的影响。”
除了那个让原湘和他们断掉联系的人，原殷也想不出其他可能了。他一定是做了什么，或者是透露了什么信息，让原岑暴怒之下，拿川川当了出气筒。
这也就意味着，这个人掌握的信息，比他们都多。
原殷无意识的掰着自己的手指关节，指尖有些泛白。
陈也靠到他身边，主动握住他的手，大拇指和食指指腹有节奏的轻抚他手背。这是原殷以前惯用来安抚他的动作。
原殷似乎是从中得到了安慰，勉强起精神笑道：“你倒是长大了，给我省事。”
陈也没话，把他的手捧到自己面前，低下头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他的表情太过虔诚，仿佛捧着什么无价珍宝。
原殷刹那间如触电般缩回手，然后不知该把手往哪搁了，有些局促的举着。
陈也唇角冰凉的触感，如同细电流般迅速传遍了他全身，让他禁不住战栗了片刻。
“……”原殷一时无言。
“你很累了。”陈也漆黑的眸子对上他的目光，神色忧郁，“你需要休息。”
这么一提醒，原殷才感觉到，自己从凌折腾到现在，也是累的够呛。
他摸了摸下巴，有些许胡茬。难得这副模样出了门，原殷尴尬的笑了笑，“没事。”
秦朗在外面徘徊了好几圈，这会儿推开门走了进来，身上烟味很淡，几乎闻不到。
他冲陈也问道：“今天不上课？”
陈也中规中矩的回答：“请假了。”
“奥。”秦朗点点头，目光扫过陈也带来的饭盒，疑问的表情爬上了脸。
陈也这才想起来这回事儿，忙对原殷：“我买了点粥，川川醒了可以喝点。”
顿了顿又抬起眼睛看着原殷道：“你也喝点吧。”
原殷点了点头，“嗯。”却是没动。
陈也下达逐客令：“秦总，您吃过了吗？”
秦朗有些好笑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陈也接着：“今天这事真是多亏您了。”
秦朗扯了扯嘴角：“应该的。”
“您今天累坏了，医院这儿也没什么事，我和我哥都在呢，您要不休息会？”
最好是立刻离开的那种休息，陈也暗想。
原殷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后者脸上的神色一直波澜不惊。
得，又被赶了。秦朗最后问了一句：“你今天不回去上课了？”
陈也摇摇头。
“好。那我就先走了。”秦朗终于作势要走，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跨到门口去。
离门还有半步之遥时，他忽然转过头，对着脸色依旧难看的原殷温和道：“有我在，不用担心。”
……
秦朗走后，屋子里一度一片寂静。
陈也紧紧盯着原殷，不放过他每一个细的动作，生怕看到他感动或否的神色。
原殷大抵是觉得有些好笑，勾起嘴角笑了笑：“怎么了？”
“……”陈也有些别扭的开口道：“今天这个消息……我是，川川出事……是他告诉你的吗？”
原殷点了点头，应道：“嗯。”
“他怎么会知道？”陈也的表情很微妙。
“我们在原家附近安排了暗哨。”原殷解释道，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柔。
“……你们？”陈也不知不觉咬紧了后槽牙。
“哎。”原殷拍了拍陈也的肩膀，没再搭腔。
又是一片寂静，床上的川川睡的还是很熟，只是他看起来并不愉快，像是在做噩梦。
半响，陈也突然开口道：“他帮了你很多吧……帮了我们……一直以来。”
他的语气闷闷的，似是有些无力。
“是。”原殷点头，“但是他是他，我们是我们。”
原殷有些俏皮的笑了下，“刚刚是我错了，我们只有我和你。”
陈也的心蓦地软了下来，刚刚升腾起来的无力感瞬间消失殆尽，自己再没有能力，再不如秦朗，和原殷生生死死绑在一起的都是自己。
就这样，就够了。
陈也伸出手抱住原殷，用脸颊在他身上蹭了两下，表情温柔至极，原殷怀疑，如果陈也有尾巴，这会儿已经翘上天了。
床上的人发出了一声极轻的低咛，原殷摸了摸陈也的脑袋，宠溺道：“好了，你先起来。”
川川估计是要醒了，陈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合适，红着脸从他身上起来，站远了些。
离开了温暖的拥抱，鼻尖没了那熟悉的香味，陈也不自觉的绷紧了背。
好像一直抱着他，把他揉进血肉里。
果然，川川的睫毛晃动了几下，随即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原殷自然而然的靠了过去，让家伙在他怀里哭泣着。
陈也看着心里颇不是滋味，一方面心疼川川，一方面又羡慕他被原殷这么搂着。
川川大半个身子从被窝里爬出来，陈也这才看清楚他的情况。
露出来的皮肤，有好几处青青紫紫，磨破了皮渗出了血的都数不清。
这么的身体，却有这么多伤口，陈也暗自握紧了拳头，原岑这个畜生。
家伙看到他后，就嚷嚷着要陈也哥哥也来抱抱。川川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陈也难得的没有暴走，被这么软趴趴的家伙搂着的感觉确实不错。
陈也偷看了原殷一眼，当然还是抱着原殷最舒服。
“我……我想回家，呜呜。”家伙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的。
陈也僵硬的点了点头，“好、好。”
原殷看他这幅不自在的样子咧着嘴笑了，指了指桌子上的粥：“川川，饿了吗？”
川川一下子抬起了头，“饿……呜呜呜。”
原殷摊开饭盒，拿出勺子，盛了一勺，递到嘴边轻轻吹了一口，温柔道：“过来，我喂你。”
陈也眼睛一直，抢先道：“我也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