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季雪的质问，沈厂长一时答不出话来。
她尽力做什么了？
她一时竟想不起来了，似乎，那一段时间，她整天的忙碌，到处奔波，跟领导们沟通，然而……
“你是尽力了，你到处找人，不过是想保住你书记和厂长的位置。亦或者见领导职位保不住了，就想着法子，想平调到其他单位。你尽力的只是为你自己，你何曾为厂子，为那些职工下属们尽过一分力？”季雪冷着脸质问。
沈厂长目光凉凉的望着她，心底不忿，“那不然呢？厂子已然那样了，我能怎么办？我也想让它红火起来啊，可是不能啊。我总不能工作不要了？我也有家庭，我也有老人孩子要养啊……”
可即便如此，她也同那些职工一样，彻底下岗了。
虽然她找了人，是可以帮她到另外的单位。
可是，事情过去两个月了，一点音讯都没，她上门去找，人家总躲着她。
为着她下岗一事，才新婚不久的儿子儿媳也天天的闹。
儿媳的是附中校长家的亲闺女，也算是书香门第，门当户对。
可是，自从上回，季雪一闹，她不得已交出了厂里的福利房，一家子都要搬进这区的新房。
亲家那边就开始有意见了。
原本这边的新房，只是给两口的。
结果，一家子五六口子全挤了进来，新房根本就不够住。
再者，她毛巾厂也下岗了，没了工作，一下子从单位领导降级成家庭主妇，没工作没收入。
媳妇现在见她就是哪哪儿都不顺眼，有事没事拿话刺怼她。
这日子，过的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这不，晚饭，嫌她做的菜咸了，又上了。
沈厂长一气之下，连衣裳都没换，跑下楼来透透气。
结果，就遇到了季雪。
季雪那些话，就跟刀子似的往她心口扎。
她不委屈吗？
沈厂长风光大半生，没想到老了老了，不但被媳妇气，还被以前的职工气，这心里，真真是丧气极了。
“哟，你还委屈上了？”季雪被她的反应给气乐了，“怎么，你还能住在这天苑花都里。可是，底下多少职工，有的一家子十几口子挤在十几平米里？谁家不要养老养？”
沈厂长哽着脖子，气道，“是啊，大家都难。我也下岗了，能怎么办？”
“能怪谁？只能怪你无能啊。”季雪撇撇嘴，哼道，“当初，你要不是整天弄的官僚主义，要是能多用些心思，在厂子的改革和发展上，就不会这样。”
“怎么改革？怎么发展？”沈厂长瞪着眼睛，几乎嚷起来，“你真是站着话不腰疼。没错，你当初还在的时候，厂里的确还有几个单子。可是，最后都出了问题。
不是我们不做，是人家出问题，我们做不了。我们也是受害者。这让厂里损失很大，你知道吗？”
季雪好笑的摇头，“难道，咱们毛巾厂就靠那几个单子吗？难道就指望那几个单子撑一辈子？我早过，现在时代不同了，等着生意上门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那几个单子黄了。你不会积极带领职工们，去找别的单子吗？
当初，厂里也是困难的连工资都发不出来，我不是想了法子将积压库存卖出去了吗？又给厂里带了单子吗？”
“我们试过，可是没用，卖不出去。”沈厂长突然有些无力，毕竟，当初，季雪的确成功过。
可是，她成功了，不代表后头模仿的人也能成功啊。
季雪嘲讽一笑，“我那只是一种法子，这种没用，不会想想别的法子吗？咱们县城里卖不出去，难道就不会出了县城，去别的地方？去市里，外省？我就不信了，有东西会卖不出去？”
“外省？”沈厂长瞪大眼睛，一时有些豁然开朗，又有些悔不当初。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
季雪看着她懊悔的样子，摇摇头，“所以啊，沈厂长，不是我故意针对你，看不起你。真的，你的眼界只有咱们县城，只有那一个毛巾厂。所以，毛巾厂走到今天倒闭的境况，我一点不意外。”
沈厂长，“……”
是她格局太？是她能力太弱吗？
然而，季雪已经懒的与她多言了。反正，了那么多，也算为红那些下岗职工们出了口恶气了。
“走吧。”季雪轻轻碰了碰童爱玲。
这姑娘原本是想拦着季雪的，结果听着听着就听入迷了。
话，姑真厉害，她怎么懂那么多啊？
瞧瞧，人家一个当厂长的，被的连回嘴的余力都没了。
在童爱玲的意识里，能当领导的，那都是有一张巧嘴啊，最能会道的。
结果，惨败在自家姑手里，嘻嘻。
“姑，你真厉害！”童爱玲挽着季雪的胳膊，崇拜的。
季雪忙抽回胳膊，“别靠这么近，怪热的。”
刚才话费劲了，这会子有点热。
后头，季礼季书听完了，有些同情的瞥了眼丢了魂似的沈厂长，然后，跑着去追姑。
这厢，沈厂长突然一激灵。然后，猛回头，大声问了一声，“季雪，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很怀疑，今晚在这遇到季雪，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就是为了气她，针对她的。
哪知，季雪回头冲她灿然一笑，“我就住这区啊。”
“你？”沈厂长惊愕的瞪大眼睛。
季雪已经掉过头去，闲适的散着步，欣赏着荷花。
季礼突然趴栏杆上，想够这塘边上的荷叶，被童爱玲一把扯住，“心摔下去了。”
“没事。”季礼手快，已经撇了一根。
那大大的荷叶上，还有晶莹的水珠呢。
他将水珠滑落在地，然后，将大荷叶直接戴在头上，朝季雪喊，“姑，你看我的帽子。”
季雪扭头朝他看了一眼，那么大个子，顶着个荷叶帽，这荷叶可是绿的莹亮啊。
“季礼啊，你牛。”她朝季礼竖了个大拇指。
季礼嘻嘻一笑，然后，看到前边有大孩子们在拿竹竿捞莲蓬，忙也跑了过去。
跑的时候，还不忘扶着头顶的荷叶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