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吐息带着清爽的薄荷漱口水的味道,轻轻喷洒在了耳垂处,带起一阵虫蚁啃噬般的酥麻。

    牧南屿咬着牙绷住了下颌,却抑不住身体迅速蹿起的热度,一下子让他的耳根红得滴血。

    白景潭缓缓抽了手,周身的热度迅速撤离,牧南屿却没敢去看他的眼睛,潜意识里总觉得对方看向他的目光幽邃中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可能是在嘲笑他红了耳朵?

    胜负欲一下子被激起。

    “是吗?”

    牧南屿微凸的喉结滚动了两下,目光空空地盯着白景潭近在咫尺的脖颈,感觉那颗红痣在冷白的皮肤上既突兀又惹眼。

    嗓音有些干涩,语气却故作轻松。

    “我不觉得很近啊。”

    白景潭削薄的唇唇角微动,仍扣在他椅背上的手随着汽车一个急拐弯,愈发用力地按压下来,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指甲几乎在椅背上留下印子。

    琥珀色的凤眸轻挑了一下,在镜片下冷得不像话。

    牧南屿被白景潭莫测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虚,跷起二郎腿让自己看起来悠然自得了一些。

    刚算开口质问他系好了安全带怎么还不离开,发顶上突然传来一股轻柔的力度。

    牧南屿怔了一瞬,捕捉到白景潭眼底一丝暗笑,反应过来想要伸手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发顶上刚才轻柔的力道骤然加重变成了撸猫似的揉搓,一下子把他松软服帖的墨发弄得一团乱麻。

    “白景潭,你――”牧南屿迅速抓住了白景潭的手腕,及时止损,“谁准你乱摸老子的头发了?!”

    男生明媚阳光的眉眼压着轻微的恼怒,眼睫在皮肤上落下几点阴影,清亮的声线明明是在发火,因为那几分沙哑,又像是炸了毛的猫在叫唤。

    “是你的,不觉得很近。”

    牧南屿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两者根本没有关系,是白景潭在强词夺理,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

    “那我俩的关系也没有近到能这样的地步――”

    “你和林安的关系就能了?”清冷的嗓音骤然一沉,尾调发寒。

    牧南屿反驳的话堵在了喉咙口。

    “我们俩认识了十多年,还比不上一个见了两次面的人。”

    白景潭话音一顿,削薄的唇轻扯了一下,牧南屿看着他唇角淡薄的笑意随着自己发顶上掌心的温度一起消失了。

    下一刻,白景潭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似是有些失望。

    纤密的眼睫低垂,立体的五官背着光隐没在一片昏暗中,偶尔掠过一道明亮的阳光,却显得暗面更冷,还有些孤寂。

    “抱歉,以后不会了。”

    牧南屿傻愣愣地松开了握在白景潭腕上的手,眨巴了两下眸子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他那句“我不觉得很近”的时候,只单纯想着呛一呛白景潭,挽回一下面子,的确是违心的话。

    只是那么多年习惯了和白景潭争锋相对,他本能地觉得那没有什么。

    车内沉默了片刻,安静得有点诡异,连坐在前排副驾驶的关方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转过头看他们。

    “屿哥,潭哥,你俩咋了――嚯,屿哥你这个发型够酷的啊!”

    牧南屿侧目连续瞟了白景潭几眼,一边抬起手扒拉自己的头发,一边冲着关方道。

    “没怎么,转回去转回去,你拧着头不嫌累啊?”

    随着寂静蔓延,男生瘦长的指节一下下拨弄头发的动作越来越慢,瞟向白景潭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但身边的人只是安静地坐着,脊梁依旧挺拔,只是微垂着眸子,面无表情。像是在周身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冰墙,同往常很不一样。

    冷得没了温度。

    牧南屿有些烦躁地轻轻“啧”了一声。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白景潭这人这么多愁善感玻璃心呢?

    明明他自己撕女孩子情书丢垃圾桶的时候也挺干脆利索的啊。

    牧南屿轻轻咬了一下下唇,觉得唇瓣被空调吹得有些发干,跟心口涌动着的情绪一样,又干又燥,扰得人脑袋刺疼。

    诚然这回是他先错话的。

    如果刚才没有白景潭帮他解围,他的确不知道要怎么正常地跟林安吃完这顿饭。

    牧南屿翘着二郎腿的脚无意识地微微抖动,大拇指不住地摩擦着食指边缘,几乎把指腹蹭得泛红。

    可是,道歉的话他要怎么呢?

    白景潭是因为他和林安走得太近生气?

    还是因为他们俩关系不好生气?

    他们俩的关系,不是从到大就这样的吗?

    牧南屿思忖半晌,思绪东拉西扯的,一下子飘到了校草投票上。

    恍然大悟。

    懂了,白景潭是怕他太受欢迎,招来的桃花太多,又不懂拒绝人,容易被人拐跑谈恋爱。

    白景潭这种学霸,肯定见不得他还没考过英语四六级,还没拿到计算机二级证书,还没期末第一,还没保研就谈恋爱。

    还是管得宽,跟时候一模一样,非要管着他学习,和他舅舅沆瀣一气。

    道歉的话在喉咙口转了一圈,没来得及出口,就被一阵突兀的电话铃断了。

    跟他关系比较近的人都加了微信,平时习惯了微信语音通话的铃声,乍一听到电话铃,牧南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只是目光触到手机屏幕上联系人的名字,他伸到半空的手又蓦地止住了,眸里的墨色黯了一刻,转瞬亮起一股烦躁的热度。

    “屿哥,你怎么不接电话啊?不会是诈骗电话吧?”

    几十秒后,“叮叮咚咚”的手机铃还在响。

    牧南屿“嗤”了一声:“还不如是诈骗电话呢。”

    他接起了手机。

    没有带称呼:“什么事?”

    “南屿啊,你已经开学两天了吧,怎么没问爸爸要学费生活费?要不是我电话问了你舅舅,我还不知道呢。”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是个中年男子的嗓音,语气挺温和,只是莫名叫人觉得有些过度热情。

    “我听你们学校大一就考英语四级了,你可得好好考,为以后出国考托福雅思做准备。”

    “你舅舅你还在那个什么省游泳队啊,赶紧退了吧!我们家不需要你去搞体育,不务正业的。你高中学习不怎么好,为了能让你去南阳大学,爸爸才没反对你练游泳。”

    “但是现在,你应该好好学习为出国做准备,而且学体育能有什么用?听爸爸的,转个专业,把游泳训练停了吧。”

    “省队那边我去,出国的钱我准备好了,也给你挑好了学校,你要做的就是――”

    “我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是吧?”

    牧南屿冷笑了一声,眉心锁着,染上了一层桀骜的戾气。

    他毫不客气地断了对方的话。

    “我自己兼职能赚钱,不需要你的生活费和学费,你也不要去扰我舅舅,我们家不欠你的。”

    “还有,想让我不学游泳,离开省队?”

    “我告诉你,不可能!你最好连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