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南屿一句“他自己有手”还没出口,白景潭已经把碗挪到了他面前,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给他倒饮料。

    动作之娴熟,神态之坦然,令人瞠目结舌。

    另一旁牧文俊见他没动,又催促道。

    “屿,快点啊,给你哥倒一下……潭昨天啊专门电话过来让我们多准备点饺子皮,你想吃,现在让你倒个饮料还磨磨唧唧的。”

    牧南屿磨磨唧唧地把饮料给白景潭倒上,下一秒听见对方。

    “乖。”尾音扬起,蔫坏蔫坏。

    草。

    仗势欺人的狗东西!

    两杯饮料下肚,龙虾和螃蟹壳已经在桌上堆了一堆。

    水饺终于出锅,牧南屿利落地拣了香菇猪肉馅的出来,一口咬下去,滚烫的汁水香得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眸子,满足地呼出一口气。

    还真别,白景潭裹饺子的水平又见长,这馅调得比许多早餐店都好吃。

    “屿,潭,你俩也是十八、九岁的大伙子了,白酒试试?”

    “舅舅!你病刚好一点,医生叮嘱过不许抽烟,少喝点酒的,你怎么还劝起我们喝了!”

    牧文俊正吃到兴头上,提起一瓶白酒,摆摆手。

    “哎呀,少喝点有什么关系……你俩回来之前啊,我可一滴酒都没沾。今天高兴,舅舅就喝两杯,喝两杯!来,潭你陪我!”

    牧南屿拦不住自家舅舅倒酒的手,只好求助地望向白景潭。

    “好,牧叔叔,我和屿陪你喝……这杯酒我喝,我给您重新倒。”

    白景潭把那杯斟得满满的白酒挪到自己面前,给牧文俊倒了浅浅的一杯。

    牧文俊自然看得出他们这些把戏,笑骂:“潭,你现在也学会和屿一样糊弄我了!”

    “少喝点好,少喝点好!”

    牧南屿赶紧举起酒杯送到自家舅舅嘴边,堵住了他的口,一低头,看见自己的酒杯里可怜的一薄层酒水,不由不爽地一拧眉。

    “白景潭,你就给我喝这么点儿?!”

    这么点酒,喂鸡呢?

    他再看一眼白景潭手里满满当当的酒杯,越发觉得自己不能低他一等,伸手就去夺酒瓶。

    “再给我加点,这也太少了!”

    白景潭眼疾手快地拦下他,无奈又好笑地勾唇:“屿,这是白酒,度数很高的,你第一次喝酒容易醉,先少喝一点吧。”

    “你少来,你屿哥我千杯不倒——再了,你不也是第一次喝酒?”

    牧南屿像一只好斗的鸡,紧盯着白景潭手里的酒瓶。

    “给我!”

    “屿……”

    “给我酒瓶,不然把你那杯给我。”

    白景潭拗不过他,又给他倒了一点儿。

    “就这么多,喝完再给你倒。”

    “切……我哪儿那么容易醉?”

    牧南屿轻哼一声,一仰头把半杯酒一饮而尽,一股辛辣的火燎感顿时随着酒液一路蔓延过喉管,呛得他一张脸顿时憋红了,本能的想要咳嗽了。

    不行!

    不能咳,不能让白景潭看笑话!

    牧南屿咬着牙憋了半刻,缓过一阵劲来,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

    “……就这么点酒,完全没味道嘛!”

    淦,快辣死老子了!

    白景潭一掀眼皮,扫了他一眼:“没味道?”

    一边着,一边缓缓举起酒杯,削薄的唇印上杯壁,透明的酒液没进口中,随着突兀的喉结轻巧地滚动,白景潭颈侧那一点红痣边上的皮肤刹那泛上了少许薄红。

    但也仅是如此。

    牧南屿卯足了劲观察着白景潭的反应,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什么破绽。

    但对方放下酒杯的动作不紧不缓,眸色清冷,神情端正,瞧不出一点异样来,仿佛喝的只是一杯白开水。

    “嗯,是没什么味道。”

    这怎么可能?!

    牧南屿绝不承认白景潭酒量会比他好,不服气地又去够酒瓶子:“我还想喝,再来点。”

    这回白景潭没有拦他。

    一杯白酒下去,牧南屿觉得喉咙口都要烧着了,眼角不知怎么,酸得涌出了少许生理性的水汽,让他忍不住眯起了杏眼。

    想揉。

    但是白景潭在边上。

    他刚刚口口声声了这白酒没味道,不能自己自己的脸。

    牧南屿给自己加油鼓劲。

    多喝一口,你一定能把白景潭喝趴下!

    白景潭睨了一眼身边的人紧绷的脸颊线条,视线缓缓上移,看到了他被酒精刺激的绯红的眼尾。

    衬着点漆般的墨眸,桀骜又乖顺。

    “还喝么?”

    牧南屿自然应战:“喝,当然喝!你……”

    舌头不知怎么了下结。

    “你还欠一杯!”

    “……好,这可是你自己要喝的。”

    白景潭随手给自己倒满了酒,修长的指节拈着酒杯,吞下一整口酒水。

    色浅的薄唇有些红,但语调仍旧是平稳的:“该你了。”

    牧南屿磨了磨后槽牙,轻轻甩了甩头,把自太阳穴涌上的胀痛感甩掉了。

    “昂!”

    又是一杯。

    舌头有些麻了,快没了味觉。

    意志已经无法阻止眼瞳里蒙上薄薄的一层水雾,让他的视线都变得有些不清晰了。

    好像面前的桌子在转。

    嗯……边上的白景潭也在转。

    不过白景潭那张俊脸,转着也还挺好看的,眉宇英挺,骨相琼秀,就是……笑起来瞧着衣冠禽兽的欠揍!

    牧文俊见自家外甥懵懵地眨巴着眼睛,再一看已经空了大半的酒瓶子,赶紧伸手拦。

    “别喝了别喝了,这可是白酒,度数高着呢,后劲还大——屿,你觉得难受吗?”

    “不,不,不难受!”

    就是怎么他话不利索了?

    牧南屿有些烦躁地敲了敲桌面,他舅舅了啥没怎么听清,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白景潭还欠他一杯。

    他抢过酒瓶,亲自上手给白景潭倒上,手不住地抖,酒液都沿着杯壁漫了出来。

    “白,白景潭,喝!是,是兄弟,就给我喝!”

    “屿!”牧文俊哭笑不得,“这孩子——”

    “没事,牧叔叔,我喝完这杯就扶他过去卧室休息。”

    白景潭端过杯子,见牧南屿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挑眉轻笑了一下后,喝空了最后一点酒液。

    琥珀色的眼瞳泛起少许波澜,被他闭了闭眸子生生压下。

    “屿,我扶你去躺一会儿好不好?”

    “躺什么?!”

    牧南屿按了按眉心,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的,呆愣了半刻,指着远处盘子里的红烧排骨。

    “我,我,我还没吃饱呢……我想吃……”

    牧文俊看着自家外甥指着的桌布,惊诧道:“你想吃桌布?!”

    一块红烧排骨被白景潭四平八稳地夹进了牧南屿碗里。

    牧南屿口齿不清的,终于吐出了最后两个字。

    “排骨”。

    “好,吃排骨。”白景潭轻轻抚了一下他的脊背,耐着性子温声道,“那我们吃饱了再去睡一会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