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哨声响起,牧南屿纵身跃入了泳池。

    他心里憋着一股劲,越是没人觉得他能拿冠军,心里的压力反倒越。

    更何况……白景潭还在看着他呢。

    他没什么好紧张的。

    拿了冠军就去庆祝,没拿到好成绩,以后的日子还长,有的是机会。

    “快看快看,屿哥第二了,屿哥第二了!离第一就差一点点了,啊啊啊,超了!”

    关方兴奋地在一旁大吼大叫,看见白景潭手中笨重的纸板,又不禁吐槽。

    “卧槽潭哥,你去哪里搞来的这个东西?!”

    “外面印店刚印的。”

    白景潭淡淡答了句,轻推了一下眼镜,目光锁死在泳道上逐渐与第二名拉开了距离的人身上。

    溅起的水花在泳池里漾开一道碧波,牧南屿动作轻盈,像一条迅敏的飞鱼。

    “潭哥,屿哥游泳真厉害啊!”

    白景潭眼底掠过一丝笑:“他从游泳就好。”

    他第一次见到牧南屿的时候,他们两个还都是刚上学的孩子。

    那年夏日,正午阳光热得发白,他跟着奶奶搬家,在区楼底下撞见了刚从游泳馆回来的牧南屿。

    牧南屿拎着泳帽、泳镜,跟在牧文俊身后。

    唇红齿白的孩儿脸颊带着一点儿婴儿肥,漆黑的杏眼圆乎乎的尤其黑亮,湿漉漉地支楞起来的墨发还在往下滴水,晕出孩子格外明媚朝气的五官。

    “潭,这是我们邻居家的孩子,应该比你一点儿,个招呼?”

    白景潭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不想承认对方身上那股太阳般炽热的朝气刺得他有些难受。

    那边,太阳显然也在面临与他一样的困境。

    “屿,那就是新搬到我们家对面的邻居,去,叫白哥哥。”

    太阳垮了脸,嘟囔了一声。

    “舅舅,你前几天不还我今天游泳比赛拿了冠军的话,有奖励的吗?”

    “是啊,这不是奖励了你一个哥哥嘛?你们俩年岁相当,以后就是一个学了,可以结伴上个学,放学也一起玩,不好吗?”

    好个屁,谁要跟他一个学。

    两个奶包子不约而同地想。

    谁能想到后来他们不只是一个学,到了大学都一直在一起,整整十年了。

    那天最后……

    白景潭眯着凤眸,琥珀色的眼瞳映着底下碧蓝的水波。

    他的太阳已经第一个碰到了池壁,“哗啦”一下出了水面。比赛的裁判吹响了哨音,大屏幕上立即出现了他的名字和比赛号码。

    全场一片哗然,似乎没有料到拿到冠军的会是一个刚上大一的,籍籍无名的选手。

    那天最后,还是牧南屿屈从于自家舅舅的淫威,拖沓着步子走到他面前,嘤出一声。

    “……白哥哥。”

    “啊啊啊啊,潭哥,屿哥第一,屿哥冠军!吴剑,你看见没,我们屿哥是冠军啊!”

    吴剑一副想鼓掌又不好意思鼓的样子,在那扭捏了一下。

    “切,不就是冠军吗?我姐姐如果参加比赛肯定也能拿!”

    关方哼了一声,继续拉着白景潭欢庆鼓舞:“潭哥,屿哥冠军啊,他冠军!”

    白景潭蓦地回神,唇角微勾:“嗯,他是冠军。”

    牧南屿摘了泳镜,抹去了脸上的水珠,一百米的距离短不短,长不长,实话,他脑子还有些发懵。

    比赛结束了吗?

    他是第几?

    高台上解的声音声情并茂。

    “让我们恭喜第一次参加全国大学生游泳竞赛的将牧南屿,获得本次一百米自由泳冠军!”

    冠军?

    他?!

    牧南屿愣了一下后,下意识地朝着观众席望去,很快搜寻到了白景潭高举着的那个印着他照片和名字的应援牌。

    在全场上千的观众里,只此一家。

    白景潭的脸大半被那块应援牌挡住了,镜片反光,看不大清楚表情。

    牧南屿不清自己怎么突然就有些着急,着急地上了岸,着急地接过教练递上来的毛巾,着急地接受完队友的贺喜。

    好不容易有机会再去看观众席的时候,白景潭在的位置竟然已经空了。

    “牧南屿,你找什么呢?一会儿要去领奖了,还要接受采访,快想想怎么,在那发呆干什么?”

    教练叮嘱他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屿。”

    牧南屿松了拿着毛巾擦头发的手,着急地转过身。

    来来往往的比赛工作人员里,颀长挺拔的男生站在不远处,风清月朗的眉眼被灯光勾勒得尤为立体,撞见他的目光时,眸里的笑意几乎漫溢出来。

    “屿,来你白哥哥这儿。”

    低哑的嗓音一出,牧南屿刹那失了魂,朝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根。

    “你怎么来这儿了?”

    这里是运动员休息的地方,普通观众是不能进来的。

    白景潭扬了扬手里的应援牌。

    “我跟工作人员,我是你家属。”

    “家属”二字被他刻意咬重了字音,牧南屿很没出息的,立即想歪了。

    这个“家属”,指的是“白哥哥”的身份,还是他男朋友的身份呢?

    “工作人员这就信了?”

    “嗯,信了。”

    “就因为这个应援牌?”

    白景潭拿过他颈上挂着的毛巾,细致地替他擦着鬓角滴下来的水珠。

    喉结微动:“或许?也可能是因为我这张脸,不大像什么坏人。”

    牧南屿被他逗得一乐:“切,你就臭屁吧!”

    不过——大约是学法的缘故,白景潭这张脸,确实清冷端正,唇角不带笑的时候,眼里就写满了法典的凛然正气。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这个应援牌,是从哪儿弄来的?”

    “外边印店。”白景潭垂下眸子,敛了笑,“抱歉,这件事是我之前没想周全……匆忙印出来的,排版不大好看。”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我……我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东西。有你,还有几个朋友来看我的比赛,我就挺开心的了,真的!”

    牧南屿抓了抓后脑勺,盯了一眼白景潭削薄的唇。

    又补了一句:“当然,主要是你来了,我特别开心。还有,你能特意帮我去印这个,我特别特别开心。”

    “屿想不想有特别特别特别开心的事情?”

    “什么?”

    手腕被人拉着,带到了一个摄像头的死角。

    牧南屿甚至不知道这么个犄角旮旯白景潭是怎么找到的。

    他觊觎了很久的薄唇吻上了他。

    “拿了金牌,白哥哥奖励一个亲亲,屿是不是特别特别特别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