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完,终于走到楼道上关上了家门,牧南屿长舒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地往白景潭身上一倒,被人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你……我舅舅应该没看出什么异常吧?”

    白景潭一手揽过他的腰,一手轻轻压下他脑袋上翘起的一撮呆毛。

    “应该没有。”

    “我觉得我舅舅今天的表现还可以……至少不像有些家长提到同性恋就脸色大变。”

    “嗯,屿得对。”白景潭牵着他走了两步,最后走到他面前蹲下了身子,“懒得动的话,我背你走。”

    吃饱喝足,夜风凉爽地一吹,牧南屿还真有点不想动弹。

    他一跃上了白景潭的脊背,勾着他的脖颈,双腿夹上了对方的腰。

    “从这里到区门口的路可不少,你能背得动我吗?”

    他闻到了白景潭发尾浅淡的薄荷味洗发露的冷香,背着他的人肩背宽阔,他伏在上面时视野开阔了少许,可以看到一些平日里看不见的风景。

    “背不背得动不知道,但至少不会让你摔了。”

    “……你,我舅舅以后会让我们在一起的,对不对?”

    “对。”

    白景潭侧过脸,夜色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眸里染了一层路灯投下的微光。

    “屿,你想坐飞机吗?”

    “想啊——哎你慢点!”

    牧南屿张开了手臂,背着他的男孩子跑了起来。

    夜风顿时急劲起来,无孔不入地透过衣衫,带起不出的清爽凉意。

    他们一路穿过路灯下的光影绰绰,停下时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清朗无云的夜空亮着几颗星子。

    “白景潭……”

    “嗯?”

    “很快就是我的生日了——我们好的,上午我去我爹那里,下午回来和你们过真正的生日。”

    白景潭的鬓发有些湿漉,嗓音微有些喘息,低低哑哑:“我记得……屿不用提醒我,你的生日我记得比你清楚。”

    “那你知道我是几点生的?”

    “正午十二点零五分。”

    所以是个冬日里的太阳。

    牧南屿愣了一下:“……你还真知道!”

    “自然知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给自己过生日?”

    他也把白景潭的生日记得很牢,起初是因为不愿意叫白景潭“哥哥”,但是每次舅舅都强调白景潭比他大一个月零三天,他自然而然就把对方的生日也顺便记住了。

    后来是上了大学之后,男朋友的生日当然与别人的都不大一样了。

    但是他从就知道,白景潭不过生日。

    甚至连提也不愿意提起,看到别的朋友过生日吃蛋糕,也从来没有羡慕的眼神。

    白景潭沉默了一下,轻笑着解释。

    “没什么好过的……我爸妈去世以后,我就不想过了,因为总会回忆起他们两个陪我过生日的场景,弄得大家都不开心,没有必要。”

    “我陪着屿过生日就好了……我很感谢在我出生以后的一个月零三天后,你出生了。”

    牧南屿心口揪了一下,他本能地想要开口安慰对方,但是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了适当的沉默。

    “……好,我等着你。”

    其实我也很感谢有你这样一个“哥哥”,陪着我十年之久。

    我等着你,等你愿意给自己过生日的那一天。

    时间一晃而过,在他生日的前一天,赵良又给他了几次电话,再三确认了他会乖乖过去参加生日宴会,才满意地挂了电话。

    几个朋友都知道了牧南屿家里的情况,默契地绝口不提牧南屿要去见他爸爸的事情,只。

    “屿哥,我给你准备了一大箱零食,都是你喜欢吃的!晚上就送给你!”

    “牧南屿,我就勉强送你一双球鞋吧,要哪个颜色,自己挑。”

    “牧南屿,我给你买了防晒霜,是不是很贴心?”

    牧南屿看了一眼手机,他爸爸的车已经停到校门外了。

    “谢谢友子们的礼物,等我晚上回来请客吃饭,大家该上课的上课,该补觉的补觉,我很快就回来——白景潭?”

    白景潭望着他:“嗯,我送你到校门口。”

    离校门口大约还有几十米,牧南屿就看见了校外的马路边停着的一辆跑车。

    车身还很新,似乎是刚买来不久的,在路边停着显得高调又张扬。

    倒是也符合他爹凡事都看重面子的暴发户性格。

    “白景潭,那辆车就是了。你下午还有课呢,就送我到这里吧,心迟到了被老师抓住。”

    白景潭笑着回:“没关系,还有十几分钟呢,我赶过去来得及,送你出去到校门那里我再走。”

    “好吧……”

    牧南屿加快了步伐,突然感觉到右眼皮跳了好几下,似乎在暗示他即将参加的这个生日宴会注定是一场鸿门宴。

    两人在校门前停下,牧南屿挥了挥手。

    “那我先走了?”

    “嗯,快回来了给我个电话,我过来接你。”

    “好。”

    牧南屿出了校门,往跑车的后座走去,悄悄回头看了一眼,白景潭仍站在原地,似乎是算目送他离开。

    这人……

    男生柔和的杏眼不禁弯起了少许弧度,刚走过驾驶座,就看见赵良摇下了车窗,露出了一张圆润微胖的脸,朝他招呼。

    神情虽然在笑,但是眉目间却含着一层掩饰不住的晦暗和阴鸷。

    “南屿,你来啦,快快快,别去后边坐了,坐到爸爸旁边来。”

    “爸爸好久之前就在给你准备这场生日宴会了,保证你看了肯定满意……爸爸先给你看看这次请来的宾客的名单,你认认人,以后都是亲戚。”

    牧南屿皱了皱眉,看着赵良指间夹着一根烟,手指被烟熏得灰黄,恶臭的烟味随着白雾飘散在他鼻间,让他忍不住有点恶心。

    “我还是坐后座吧,都习惯了。”

    “行行行,那随你。”

    赵良倒也不在意这种细节,儿子终于肯来家里见亲戚,已经让他心情大好,龇着一嘴黄牙。

    “你还真的一个同学也没请啊?”

    “不用请,我自己去就好了。”

    “那行吧……车门关上,我们走了!”

    牧南屿听着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揉了揉跳得越来越快的眼皮,透过车窗去看白景潭时,却发现对方的脸色白得骇人,神情仿佛蒙了一层阴翳。

    他愣了一下,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想再看仔细些时,跑车已经扬起一阵尘土,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