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潭一手将行李箱拎上出租车的后座,一手拿着手机:“他不见了?”

    “对……潭哥,你们最后一次见是在哪儿啊,屿哥不会想不开离家出走了吧?!”

    “你先别急,我电话问一下牧叔叔,等会回你。”

    “好的潭哥,那我也再去找找!”

    白景潭挂了电话,刚坐上出租车,就听见前面的司机笑呵呵地问:“伙子,跟女朋友闹矛盾,被女朋友赶出来啦?”

    “……不是,只是一个朋友找不到人了。”

    “你是南阳大学的学生吧?最近也不是节假日啊,怎么大包包地搬东西啊?”

    “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

    话间,牧文俊的电话已经拨通了。

    白景潭沉默一下:“牧叔叔?”

    “哎,潭啊,怎么这个点电话来了——晚上要来家里吃饭呐?那叔叔现在就去给你们买菜做饭!”

    “不是,牧叔叔,我晚上不来吃饭。屿在家吗?”

    牧文俊的声音焦急起来:“屿?屿不在啊——怎么了,他出什么事情了?”

    白景潭修剪得干净的指甲扣着磨砂的手机壳,几乎在上头留下印子。

    如果……如果他们不是同性的恋人,他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告诉牧叔叔,是他对不起牧南屿,逼人分手,让人现在都联系不上?

    “……屿没出什么事,就是我把他惹不开心了,现在他不接我电话,不知道躲在哪儿。”

    “吵架啦?潭啊,屿这臭子有时候孩子气,容易发孩子脾气,你别放在心上……”

    “不,是我的错,屿这次生气是应该的。那我和同学一起再找找,一会儿给您回电话。”

    “好……你们也别太担心了,屿一个十九的大伙子了,再丢也丢不到哪儿去,只要不是去酒吧喝成了个醉鬼就好。”

    喝酒买醉……这倒很像是牧南屿会做出来的事情。

    白景潭锁着眉,眸色忽地一暗。

    “关方,你去校史博物馆的旧址看看,屿可能在那里,不过那个地方要翻铁门,你翻不过去让吴剑去!”

    关方跑得满头大汗,闻言先是一喜,随后看了看自己的大肚腩,总觉得白景潭刚才在内涵他长得胖,可惜他没有证据。

    “好嘞潭哥,那我现在电话让吴剑跟我一起去!”

    吴剑翻过了铁门,看着关方趴在门顶翻不过来的样儿,翻了个白眼。

    “我你行不行啊?不行我自己去找牧南屿,你在外面等着。”

    “那怎么行!我这种活跃气氛组必须寸步不离地安慰受了情伤的屿哥啊——你快给我搭把手,快点!”

    吴剑叹了口气:“你该减肥了。”

    嘴上嫌弃着,还是快步走过去扶着他翻了下来。

    “这地方也太偏僻了,你怎么知道牧南屿会在这里?”

    “那还不是潭哥的吗?估计是人情侣的秘密基地吧,还挺浪漫的。”

    “人在一起的时候那叫秘密基地,分手了,这就叫爱情坟墓,你懂吗?”

    “屁!依我看,潭哥明显还喜欢屿哥,喜欢一点都没减少,虽然我不知道他俩为什么分手,但是我赌一毛钱,他俩迟早复合!”

    吴剑撇嘴:“切,一毛钱有什么好赌的——算了,借你吉言,希望白景潭早点搬回来。”

    他们穿过中间的建筑,还没走出门,就听见一个嘶吼的嗓音正在高歌。

    “分手应该体面——谁都不要抱歉——”

    关方虎躯一震:“卧槽?屿哥真在这?这什么症状,怎么还飙歌呢?!”

    他先是给白景潭发了一条微信,人已经找到了,然后一溜跑出了门,果然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靠着雕像坐着,怀里抱着只猫。

    可怜的橘座的秀发已经被他rua得凌乱不堪,像是做了个杀马特发型。

    “屿哥!”

    低着头一边唱歌一边玩猫的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双线条柔和的漆黑杏眼,星光璀璨,全是湿漉的水汽。

    关方猛地愣住了:“屿哥,屿哥……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

    “没事”的牧南屿从边上寻摸出一罐喝了一半的啤酒,一仰头吨吨吨往下灌。

    衣服领子湿了大半,脖颈的皮肤一片薄红。

    “我给大家,表演一首歌——我,我刚才查了才知道,才知道,原来,原来《真相是真》,还有另一首填词的歌,叫《真相是假》。”

    “我给大家高歌一曲!”

    关方连忙蹲下来,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啤酒罐:“屿哥你喝了多少酒啊,醉成这样——别唱了,怎么会假呢?你俩真真的。”

    牧南屿垮了脸,眼巴巴地看着关方收走了啤酒,他想伸手过去抢回来,但是一抬手,手腕软绵绵的一点也提不起力气,只好作罢。

    “我,我,我没喝多少——”他眨了眨眼,卷翘的睫毛沾了泪痕,“就那么——1,2,3,4罐!”

    “那还叫不多啊!?”关方拖着人的手把人扶起来,冲吴剑一招手,“快来帮忙,咱把屿哥带回寝室。”

    牧南屿轻轻推了他一把,一屁股坐回去。

    奶猫似地摇头:“不,我不回去……我就在这睡。”

    关方急地跺脚:“这怎么睡?!晚上全是露水,而且现在都快入冬了,你在这睡铁定感冒!”

    “那我回去干嘛?”牧南屿哼笑,“反正,反正白景潭也搬走了,对不对?”

    他忽地低下头,关方看见男生苍白的手背上砸开了两点晶莹的水痕。

    他给吴剑使了个眼色。

    “……是,潭哥是搬走了,可是你还有我们啊!你不要我们了?”

    他费劲地把人重新扶起来,吴剑立即走上前帮着他扶住了另一边。

    “再了……你想想,除了潭哥,谁能知道你在这里?就是潭哥让我们来找你的,你们只是分个手,又不是生离死别了,你才几岁?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是吗?”

    夜幕降临,草坪四周只有密密匝匝的树木,风声穿过树梢,静谧地仿佛不沾烟火。

    关方见扶着的人终于安静下来,没有高歌,也没有吵着不走,赶紧加快了步伐。

    快离开这里的时候,他不经意地侧脸瞥了一眼牧南屿。

    屿哥一向明媚的眉眼还是一样俊秀好看,可是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正在思索是哪里不一样了,忽地听见牧南屿低喃了一句。

    “以后也没机会了……不会有机会了。”

    一股不出的寒意蹿上心头,关方有些不忍心地转过头,想明白了是哪里不一样了。

    方才屿哥的神情,跟下午潭哥离开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

    两颗星辰交错那么久后,到底还是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