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耽美同人 > 栀子花的移栽方法 > 第10章
    岳方祇馒头店的门口很快多了个两层的玻璃匣子,里头放着漂亮的供果。底下一层的供果形态简易,是岳方祇平时接单的那几种;上面那层是一条金鱼和一朵莲花,上了食品色素,看上去漂亮极了——白墨做的。

    东西摆在那儿,来买干粮的顾客都能瞧到。人人见了都夸:“老板,好手艺啊。”

    岳方祇摇头:“不是我,店里的伙计做的。”着向正埋头包糖包的白墨扬了扬下巴。

    大多数人并不知道白墨的事,都只夸赞岳方祇招了个巧手的伙计。

    吉祥街上老人多,生意人多,因为附近有庙,供神的善男信女也多。样子一摆出来,大家就知道这里可以买供果了。岳方祇以前只是零星做这门生意,因为实在忙不过来,有人来问,他才捎带着做几个。现在有白墨,他觉得可以把这事儿拿到台面上来了。

    普通人家大多就买那种样式简朴的供果,两块钱一个,一般是五个五个买。也有不差钱的,中意上层那种更漂亮的,三十块钱一个也不在乎。

    岳方祇琢磨着拿白墨做出来的样子去定几个模具。要是来买的人多了,光靠人手肯定还是弄不过来。不过眼下倒是一切还好。

    他瞧瞧白墨,再瞧瞧郑,很是摇了摇头。郑至今没学会怎么把去了核的红枣利落地嵌进馒头里。岳方祇怀疑他不是笨,只是懒罢了。

    送粮的车又来了,郑费劲吧啦地拖着面粉往库房里送,半真半假冲岳方祇道:“老板,他怎么不用扛面啊?”

    他问的是白墨。岳方祇看了他一眼:“你瞧瞧你那身板儿,再瞧瞧墨,你觉得他扛得动么?”

    郑闭嘴了。

    岳方祇把卡车上的荞麦面和白面卸到推车上,向郑交代道:“我出去一趟,你俩该干活儿干活儿。馒头蒸好了你就去卖,让墨去包豆包儿。等会儿关师傅回来,给人家灌一杯新茶水,再拿一盒烟,烟在靠楼梯第一个吊柜里。吃饭的钱记个帐,回来我给你。”

    详详细细地交代完,岳方祇就推着车走了。

    他把粮食给老富送过去,然后去了离吉祥街不远的一个社区幼儿园。园长找他,商量早午餐在店里订干粮。这单生意有点儿麻烦,因为孩子吃的东西肯定要做得更精细,不过大家最后还是顺利地把干粮的品种和送货时间都商量好了。岳方祇签了合同,对方也预付了一笔钱。往后每个月过来结算一次就行了。

    这样的主顾更稳定,对生意是有好处的。而且幼儿园离吉祥街也不太远,骑摩托来回有十分钟足够了。岳方祇往回走的路上,琢磨着什么时候应该买辆车。二手面包车就行,不用什么太好的……

    他路过街口时,发现大院儿门洞里躲着几个卖水果的贩。其中一位的三轮车里有红澄澄的冻柿子。岳方祇走了过去:“卖么?”

    那人忙不迭道:“卖。可甜啦,一点儿都不涩。还有柿饼……”

    岳方祇挑柿子,几个贩抻着头往南街望,向岳方祇听:“城管走了没有?”

    岳方祇摇了摇头:“我不是那边儿过来的。”他随口道:“这两天应该没前阵子那么严了吧?”

    “得了吧,比前阵子还严,只是学会藏了。昨天刚把一个卖袜子手套的车给收了……”

    大家都叹气,岳方祇同情道:“不容易。”

    他付完了钱,正要提着东西离开,手机忽然响了。

    郑的声音慌张极了:“老板老板,你在哪儿呢?你赶紧回来一趟,店里有人找你……”

    岳方祇找我就找我,慌什么,我马上就回去了。

    放下手机一琢磨,觉得不太放心——郑电话撂得太快,都没清楚是什么事。岳方祇迈开长腿,拎着冻柿子丁零当啷一路跑了回去,结果发现店门口围着一圈儿人。

    “……你放下!唉……你赶紧放下,没事儿了!”民警李亮和同事一人按着一个趴在地上的男人,冲楼梯上的另一个人道。

    一个穿绿制服的人虎视耽耽地站在楼梯下面。

    岳方祇心脏猛跳起来:楼梯上站着的那个不是白墨么!

    白墨还在迟疑。没想到穿制服的人利索地避开菜刀,一击就抓住白墨的胳膊,把人胳膊反折摁在楼梯上了。和岳方祇那会儿制服卖葱汉子的方式一模一样。

    白墨呜咽一声,抽泣起来。那声音听上去很细弱,让人心里难受。岳方祇赶紧道:“诶,你轻点儿……别吓着他……”

    穿制服的人回过头来,是个国字脸鹰钩鼻的年轻校官。

    两个人一时都愣住了。

    岳方祇忍不住笑了:“谢铮?”

    那人惊喜道:“老六?”

    熟人就比较好话了。岳方祇再回头看看地上那两个被摁着的,脸色沉了下去。

    没别的话,大伙儿一块儿去派出所报个到吧。

    路上白墨一直紧紧抓着岳方祇的衣襟,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岳方祇安抚地顺了顺他的背,把人自然而然地揽住了。

    谢铮扭头量白墨,又仔细瞧瞧岳方祇,摇了摇头。

    岳方祇没和他白墨的事,反倒聊了起来:“你怎么在这儿啊?”

    谢铮叹了口气:“路过。”

    一起光腚长大的发,有些话不用也有默契。

    到了派出所,分开一问,原来那两个被摁地上的人是岳方祇的债主,年底上门要帐来了。郑他们当时比较凶,自己和白墨两个人拦着对方不让上楼,结果白墨被推倒了。郑以为是大白天上门抢劫的,给岳方祇过电话之后直接报了警。白墨则吓得抄起了切面的菜刀。

    后来谢铮正好路过,警察也到了。就是岳方祇看见的那一幕了。

    当事几方都挺委屈。岳方祇眉头皱着,不是讲好,每年元旦前还么?来之前大家通个电话,把时间定好。三年了,我没有短过你们一分钱。今年都没到日子,你们既没有提前通知,也没有老实等我,这是怎么个情况?

    那边的人一改先前的凶恶,露出苦相来,我们也是办事的,要了帐钱也不归我们。是这样的,你老爹上个月又从我们老板那儿借了五千块钱,好这个月还,到现在也没见着钱影。我们去找他要钱,他躲着不出来,你家老太太让我们来找你。

    岳方祇气了个倒仰,当即抄起手机,气势汹汹地给自家老娘了个电话。老娘在手机那头故作镇静,声音略抖:祇啊……什么时候有时间回来吃饭呐?

    岳方祇我吃你个大头鬼,你让那老不死的接电话。他老娘声音更抖,他他他出去了。

    岳方祇憋着气,他是不是又去赌了?

    岳家老太太在那头哭了起来,你老子不过是刚好身上没钱,借了一点点钱,哪知道对方不讲理,一点点钱回头要还一万块。我那点棺材本在银行买了理财,又取不出来……

    岳方祇你们的退休金呢?让狗吃了?

    岳家老太太开始嚎啕:我的那点儿钱都看病吃药了,你老子的钱我这辈子见过一分么?要债的天天敲门,我也是没有办法……

    岳方祇忍无可忍地挂了电话,尽量压着火气冲那两个人道:“我没钱,谁借的你找谁要去。律师讲过,法律上可没有父债子偿这一。”

    对方开始跟他摆事实讲道理,大致就是隐晦地威胁。店铺在哪儿知道,家在哪儿也知道。要不来钱,就天天守着你店门一蹲,看你怎么做生意。

    李亮是知道岳方祇家里那点儿破事儿的,于是苦口婆心在中间儿和稀泥,给对方讲什么寻衅滋事,危害公共安全之类的。出了门又劝岳方祇,让他看看能不能和人家讨价还价一下,把利息免一免。

    最后几方人马扯了半个多时皮,岳方祇掏了五千块,这事儿就算是了了。临走时岳方祇放了狠话,这是最后一回,往后岳大勇要是再不还钱,你们是把他剁手挖眼埋坑沉江,都不用知会我。我反正都已经蹲进去过一回了,逼急眼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还没还完的那些我都不还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对方面面相觑,最终应了声,知道了,我们往后也不借给岳大勇钱了。但别人要是借给他我们可拦不住,你让他好自为之吧。

    出了派出所,外头雾霾已经很大。白墨开始咳嗽。岳方祇看着谢铮,叹了口气:“兄弟,让你看笑话了。”

    谢铮拍了拍他:“去你店里坐一会儿,方便么?”

    岳方祇四下一望:“找个地儿吃饭吧,我请你。”

    谢铮摇头:“跟我就别见外了。今天也不是时候,我是临时请假出来买东西。哪天再吧……而且我想吃糖三角了,你店里有吧?我看见了。”

    岳方祇笑了:“想吃管够儿。”

    于是大家回了店里,从隔壁买了大碴粥和辣白菜。岳方祇带着谢铮上了楼,白墨一直像尾巴似地粘在岳方祇后面。厨房里安安静静的,两个许久不见的朋友边吃边叙旧。

    谢铮一眼就看出来白墨的不对劲儿。岳方祇温声让白墨去帮自己拿两个糖包,然后趁他走开,简单把来龙去脉和谢铮了。谢铮和老富一样,多少有点儿担心。岳方祇不知怎么,不太想和他聊这个,正好白墨端着糖包上来了,于是把话锋一转,问起了对方的事。

    谢铮刚回来,现在就在离这篇街区不远的武警中队任职。相比于昔日的同僚,他这已经算是极好的归宿了。

    岳方祇有些替他惋惜,但见到谢铮神色轻松,便也笑了:这边离家近些,你家里人肯定很高兴。

    两个人笑了一会儿。最后谢铮声音低下去:当年要不是因为你家那样……你要是和我一起进了……现在你肯定比我混得好。

    人生就是这样的。有些事身不由己。岳方祇不是没怨过恨过,可是他已经三十了,这些年三教九流的人见过,什么苦也都吃过,又觉得那些过去事不太值当挂在心上了。他旧日所谓的朋友大都跑得无影无踪,只有老富和谢铮他们几个仍然在,还主动借钱给他做生意。岳方祇觉得这还算是做人没有失败到底。他很感激他们,觉得实在是没什么好不知足的了。

    “我现在挺好的。”他真心道:“就普普通通过日子。今年替那老不死的把最后一笔帐还了,往后就专心挣钱了。怎么都是一辈子,老百姓,平平安安就行了,也不指望出人头地什么的。”

    谢铮点头:“是这个理。”

    吃完饭,谢铮看了眼表,就要告辞了。中队有纪律。好在往后离得近,他与岳方祇见面的机会倒是多了。他们约好了下回在老富店里吃涮羊肉,岳方祇就把人送走了。

    店里一切如常。只是白墨一直怯怯地跟在岳方祇身后。他走路仍然一瘸一拐的。岳方祇问他是不是摔的,他又不吭声。

    因为临时遇上了事,店里没做出那么多干粮来,关门倒是比平常还稍微早一些。郑一溜烟儿跑了,昏暗的店铺里只剩下白墨和岳方祇。岳方祇没像往常那样准备第二天的东西,而是对白墨招手:“你过来。”

    两个人上了楼。他把白墨带进卧室:“裤子脱了我瞅瞅。”

    白墨抬起头,神色呆呆的,似乎没听懂岳方祇在什么。

    岳方祇耐心道:“你住院时早都被人看光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来,脱了给我看看,是不是摔坏了?”他去了趟厨房,冰箱里正好还有个冰袋。结果回到卧室,发现白墨的裤子还在身上。

    岳方祇催促道:“赶紧的啊,大老爷们儿,别扭扭捏捏的。”

    白墨就慢慢把裤子脱掉了。岳方祇凑过去一看,左半个屁股连着胯骨有几块青紫。他上手按了按,白墨低低呻吟了一声。

    岳方祇在他的骨头上摸索,确认他的骨头没事,只是瘀伤,于是把冰袋裹了毛巾,贴在了白墨摔伤的地方:“去床上趴着吧。敷一会儿。”

    白墨就拖着挂在脚踝上的裤子,笨拙地爬到床上去了。他趴在那里,腿又白又长,细窄的腰在衣襟的遮掩中陷进了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后又饱满地翘了起来。那似乎是他身上唯一有肉的地方。

    岳方祇低头看了片刻,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白墨没受伤的那半个屁股蛋子上戳了一下。真暄乎。岳方祇心想,跟白馒头似的。

    白墨趴在床上,轻轻哆嗦了一下。

    岳方祇却不知怎么回事,觉得有点儿口渴。他把被子拉过来给白墨盖上,转身干活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