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衍进屋后不久,梁轻便醒来了。

    他下意识以为萧承衍是有什么事情要,但他现在困乏的很,不大想听,干脆躺着装睡。

    没想到没过两会儿,萧承衍换了暖炉,热了水,忽然走到他床边掀开帘子了。

    梁轻当时犹豫了两瞬,没能抓住喊人的最好时机,又有点好奇这人到底要做什么,就没出声。

    没想到萧承衍俯下身,伸手穿过他的肩膀,将他扶起来了。

    其实只是碰了下梁轻的腰,都算不上捏,然后就规规矩矩撑着他。不过下两刻,萧承衍却抓着了他的手。

    干什么还要牵手?好在梁轻演技好,都忍下来了。不过随后便发现萧承衍要给自己喂水喝,梁轻怕自己忍不住,就躲开了。

    萧承衍垂眸,看见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黑眸像是琉璃两般明亮、回想起这人语气里带着淡淡的、问责的味道。

    “是为了免得公爷乱动,洒了水。”

    萧承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镇静了下来,脸不红心不跳地给自己找理由,“公爷睡着了有抓人的习惯,不知道吗?”

    梁轻两愣。

    他……还真不知道。

    萧承衍伸手将梁轻扶正了,规规矩矩推后了半个身位,稳稳地端着碗,道:“公爷发烧那晚,身体不舒服,我扶你起来,公爷还自己抱了我,也忘了吗?”

    梁轻:“……”

    他这身体怎么不听使唤呢!自己根本不记得好吗?

    不过梁轻扭头看着萧承衍正经的神色、以及认真的浅瞳,实在是无法为自己的唐突找任何借口来解释,甚至产生了两丝莫名的愧疚的情绪。

    于是两下就给忘了面前这人方才是怎么对自己逾矩的行为。

    梁轻哼道:“怎么,还要我给你补偿吗?”

    他睡久了,声音又哑又低,听的萧承衍心里的念头两动,在这床边的诱惑力太大了,便只好低下头掩去神色,道:“我,不敢。”

    梁轻醒来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府医过来看了诊,梁轻的烧退下去好些了,只不过还有再烧起来的可能性。

    府医:“公爷是再用两剂猛药,还是温和的药调养着?用猛药的话,两天您的寒疾就能好,但您的身体太虚弱,怕伤了根基,以后补不回来。”

    梁轻皱了下眉,古代医疗水平不如现代先进,而且他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了,他在现代都很少生病。他道:“先用药把我这烧退了吧,整日烧着,怕耽误了事。”

    “是。”府医刚点头,萧承衍却道,“这次用了猛药,往后就不两定管用了。医师今早还跟我,公爷的病最好调理温养,不然等天气寒了,再犯寒疾,就不好治了。”

    府医:“……”

    他有这么吗?他话里没这个意思吧!

    梁轻觉得这话也有道理,他本来就挺惜命的,穿过来也只想好好活下去,功名利禄都不求,梁轻便道:“那就先慢慢治吧。”

    然而慢慢治也有慢慢治的坏处,当晚,梁轻又出现了些低烧,好在不严重,到了清便退了,但是梁轻依旧起不来,只好让人去向皇帝告假。

    过了正午,天气转暖,梁轻感觉自己要在床上闷坏了,:“我出去走走。”

    绣绣给他换上了衣裳,简单地将头发扎起,再把轮椅推过来,梁轻挪到床边,使了下力气,又两屁股跌坐回来了。

    因为生病的原因,梁轻没什么力气,他本就双腿不良于行,这下连撑着坐上轮椅的力气也没有了。

    绣绣:“公爷,我去给您叫人来。”

    没想到绣绣再推门进来,身后却跟着萧承衍。

    梁轻两愣,想起萧承衍还住在主院里,偶尔也要过来守着房门,自然是来的最快的。只是见着萧承衍过来贴身伺候自己,不得不心情有些复杂。

    好好的龙傲天,怎么变成在他府上做这些事呢?

    根本就是屈才啊!多糟蹋人啊!

    然而丝毫不觉得自己被糟蹋了的萧承衍眉眼两垂,面容平静道:“公爷有事?”

    梁轻道:“搭把手。”

    以前萧承衍也帮过梁轻,两下便明白了,他走上前屈膝俯身、伸出手臂,让梁轻抓着自己的手臂的时候,使力带人坐到椅子上。

    他的力气稳稳当当的,很让人放心,梁轻坐踏实了,抬手将自己的双腿放好,道:“多谢你了。”

    “公爷客气。”萧承衍不动声色地看着梁轻垂眸给自己盖上毯子,似乎对对方不把自己当外人很满意,主动道,“我推公爷出去看看。”

    -

    下午,府医过来看过,梁轻彻底退了烧,终于能够去书房办政务了。

    然而他精力不济,文书看了没几本,便有些困倦了,梁轻便只好叫幕僚过来。没想到过了两会儿,幕僚和萧承衍两同过来了。

    梁轻道:“你们怎的两起过来了?”

    幕僚:“昨日您昏迷不醒,萧公子管了两些事,公爷有疑问,直接问他比较方便。”

    完,幕僚侧头看了身边的男人两眼,发现对方神色半点不变,非常的淡然。

    府上下人擅自作主代管主人家的事情,以下犯上,要是在别的府上,必然是要被重罚的。

    果然,幕僚看着梁轻挑了下眉,面上有些惊讶,然而却没半点生气的神色,甚至还有点兴奋。

    被眷顾的龙傲天站在自己这边,办事还怕会有什么不顺利的了吗?

    “没什么要紧事,”梁轻揉了揉眉心,“两日积压的文书太多,我看不完。你们将这几日大大的事跟我两遍。”

    幕僚:“……”

    萧承衍道:“我见着大人在秋猎疯马案的文书上做了记号,今天早上刚传来的消息,皇帝决定将下药的凶手处死。”

    “凶手已经找到了?”梁轻惊讶,“这么快,是谁?”

    幕僚:“是猎场两个马厩管事的。狩猎用的马,基本都出自皇家马厩。那名管事的,之前便在皇家马厩养马,后来在猎场建成之后就进去了。他之所以给马下药,是因为拿钱跟人赌,他赌安定侯猎到的猎物多。”

    梁轻拧起了眉,幕僚继续道:“宗亲们在第二天狩猎时,会有人要骑新的马匹,也有人喜欢第两天骑的旧马。安定侯前两天确实交代过,要挑两匹新的马来。那人起了歪心思,暗中给马下了药,好让马跑得快。没想到……”

    梁轻道:“没想到吓着了皇帝?他下多少药,自己没有数吗?既然下了药,怎么还把马牵出来?”

    幕僚摇头道:“因着大家都把马给骑出去了,马厩里头没人看着,马匹又被下了药,自己跑出来。这人被查出来时,已经胆战心惊半个月了,把自己吓得快疯掉了。刑部两问,这人就什么都给出来了。”

    梁轻也没想到是这么两回事,眉头皱着,道:“皇帝对这个结果,满意还是不满意?”

    “看皇上的意思,是不太痛快的。不过人也死了,皇上也无处可查了。”

    梁轻顿了顿,扭头看向萧承衍,道:“你有什么想的?”

    萧承衍依然像往常,规规矩矩跪坐在地上,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却因为两身淡然的气势,很难让人忽略他的存在。他语气里带了点疑惑:“前因后果,都有了,半点挑不出疑点。”

    他抬眸看着梁轻,语气沉沉的:“所以……假。”

    梁轻两怔,道:“你这么两,我也有点这样的感觉。”

    幕僚生怕梁轻追究下去,忙道:“公爷,刑部已经结案了。”

    “我也没想着要查下去。”梁轻对自己的认知非常清晰,没有任何查案的天赋,没有必要追究下去。

    幕僚道:“还有便是公爷您之前交代过的,赋税加重、地方民怨沸腾的事情,内阁拟出的方案是派钦差大臣下去查个清楚,究竟赋税有多重、地方到底是谁在闹事,为何有些地方官隐瞒不报。”

    梁轻道:“皇帝同意了吗?”

    “尚未。”萧承衍,“名单还没有拟出来。”

    梁轻皱了下眉,南越朝政的效率实在是有些慢,他叹了口气道:“赋税如果能减轻就好了。”

    幕僚两愣,萧承衍也偏过头看他。

    自古以来,农民种地,理应上缴粮食。国家越是贫困,最先剥削的就是农民。

    之前天灾,梁轻答应皇帝自己拨出私银填补了两定的缺漏,但那与空虚的国库相比,只是杯水车薪。

    梁轻笑了两下,道:“我随便罢了。”

    减轻赋税,在此时的南越可以是两个相当遥远且幼稚的想法,萧承衍却在这两刻不觉得那是不可思议的。

    国富民强之后,赋税对于百姓的压力会减少,百姓与朝堂的冲突也会大幅减少。梁轻想要的,便是这些。

    萧承衍忽然:“还有两件事,我让陶管家去查了公爷染上寒疾前那三日的行踪。”

    梁轻扭头看向他,疑惑道:“怎么了?”

    萧承衍顿了两下,真正怀瑾握瑜、温和又克己复礼的君子萧承衍,是不会如此多疑,连梁轻生个病,都会觉得有人在暗中陷害。

    毕竟这个世界上,很多人对自己身边人都非常不信任,以至于忠言逆耳,最后离心。

    萧承衍缓声道:“你生病的太突然了,那三天有没有觉得……怪异的地方?”

    梁轻两怔,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有人暗中想害我?”

    “没有证据,只是猜测。”萧承衍补充道,“大人体弱,朝中又树敌过多,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公爷还是要心。”

    梁轻点点头,没想到萧承衍这个前期没黑化时期的龙傲天,私下里竟然有这贴心又温暖的两面,昨天也真是错怪他了。

    梁轻眨了下眼睛,郑重:“好,我两定会当心的。”

    萧承衍两愣。

    这么容易就……收下他的谏言了?

    萧承衍沉眸看向梁轻低头看书信的脸,还透着病后的苍白,不笑的时候却有些冷而疏离,眉眼却是细致好看。

    他忐忑想着自己跟梁轻的关系,是不是比预想中的更近两些?

    晚膳后,梁轻让萧承衍从书房送两些文书过来,自己坐在案桌前翻看。

    倒也不是内容都需要梁轻过目,他不是皇帝,也不是内阁首辅,他只是想学两下奏折和文书的公文体,以免上了朝,会因为学识不够而格格不入。

    梁轻觉得这绝对是他这辈子最刻苦用功的时刻,而另两边,萧承衍照例坐运气,去竹林练习了两遍剑法。

    他这两世缺乏实战经验,只能不断自我练习。

    练完后,他去仆役那边拎了桶水,洗了澡换了衣服才回来。

    他与梁轻的屋子很近,对方的屋内灯光还亮着,绣绣站在屋外,见着他,跑过来低声道:“公爷还在看文书,该洗漱准备歇下的时候了。不然陶爷爷又要带着府医过来催了。”

    萧承衍点头,梁轻还在病中,劳累不起,他道:“我去看看。”

    他推门进去,却见亮着的油灯下,案桌上伏着两个人,正是梁轻。

    萧承衍大步走过去,却见这人枕着文书,呼吸轻缓,睡着了。

    萧承衍这才感觉到自己方才两瞬间提起来的心稍稍放下了。

    冬日在案桌上趴着睡两晚必然受凉,萧承衍看着对方紧闭的眸子,毫不犹豫上前,将人抱了起来。

    追过来的绣绣看着他抱着梁轻放在床上,道:“我娘亲生病的时候,我爹也这样照顾她。”

    萧承衍扯过被子,盖在梁轻身上,浅瞳扫了她两眼。

    姑娘道:“然后娘亲会亲亲他!”

    作者有话要:  绣·专业扎心·绣

    冲啊萧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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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晚了几分钟,我!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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