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轻很快就坐着马车回到了国公府,进了凉快一些的屋子,他让绣绣帮忙换下身上华贵的朝服,沾了一身的灰土。

    绣绣将衣服放进木盆子里,过了一年她也长高了,:“公爷今日可否要沐浴?”

    “要。”梁轻应了一声,忽然想起来,萧承衍第一次抱他的时候,便是在浴池那里。

    那时候的萧承衍还没有那么大胆,还克制疏离地在眼睛上蒙上黑布,半点都不逾矩的。

    结果今天……

    梁轻有点发愣,后背仿佛还残存着被萧承衍抱起来的余温,这人实在太嚣张了,偏偏怀抱又稳又坚实可靠,让人留恋的很。

    不过,梁轻记得他被抱起来的时候,一点都不敢往后看其他人的脸色。

    他这淡漠冰霜、偏执刻薄、心底却苦苦痴情着的绝世美人人设……全崩塌了。

    -

    久居深宫的太后并不知道外头的事情。确认安定侯真的死了之后,太后每日都过的魂不守舍。

    人总是在失去后才发现,以前没珍惜过的都多么难能可贵。太后对朝政都提不起兴趣,也不愿接见任何人。直到皇帝来了仁寿宫。

    太后曾因为安定侯之死去见皇帝,皇帝却次次称病不见。

    安定侯权势滔天,本人又是武将出身,普天之下谁能杀他?

    也只有皇帝。

    皇帝没等太后出来迎接,直接撩开珠帘进了静室,只见太后盘腿坐着,闭目诵经。

    皇帝在旁边坐下,道:“母后,儿臣来看您了。”

    太后闭眼:“皇帝十八岁离宫建府,皇帝问我,母后,能不能和儿臣一起出去。我,不行,但是皇帝可以入宫看哀家。时隔多年,我想去见皇帝,皇帝却不愿见我。”

    皇帝明白太后这是在怪他了,道:“之前不见母后,有诸多原因,朕认了。但是安定侯一事……”

    皇帝沉了面色道:“安定侯野心太大,这是他咎由自取,不能怪朕杀了他。”

    太后睁开眼睛,盯着皇帝看。

    帝王的猜忌心,无论是先帝,还是她的亲生儿子,果然都是一样的。

    皇帝料想太后应该也猜出一些端倪来了,他没多,他不想捅破自己最敬重的母后在他心中的形象。

    他牵起太后的手,头一次用孩童般轻柔的声音:“母妃是最爱儿臣的对不对?只要我们合心协力,就能继续拥有这荣华富贵,谁都不能把我们倒。”

    太后依旧冷着脸,:“滚开。”

    没多久,皇帝便从仁寿宫离开了。

    片刻,脚步声传来,又有人走进来,在太后面前盘坐下了。

    是南越国师。

    闭关整整一年后,国师面容虽不见苍老,只是一头乌发鬓边明显白了几分。

    他的一只手垂着,废的彻彻底底,大约是制毒的反噬。

    太后:“今天我这可真热闹。皇帝陛下来就算了,国师大人是为何?”

    太后明白皇帝过来的目的,一是和解关系,二是让她安分点,别再去想安定侯、也警告她别整出来面首那些事。

    国师:“我闭关了一年……原来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安定侯之死,是否与昭回有关?”

    “我不知道。但要没有,哀家是不信的。”

    太后冷道:“但是,佛朗,你就别对那孩子假惺惺的了。他身上的滴水观音,你别忘了,还是你给我的。”

    太后字字珠玑:“你面上装的庇护着对方,但你根本无法掩盖你的自私和凉薄,你觉得梁轻,就没有看出你根本没有将他看得多重要吗?”

    国师面色微变,只不过情绪内敛,看起来不明显。

    半晌,他叹了口气。

    他知道他已经伤害了梁昭回两次了,宴会上那一次毒酒之后,对方后来连见面都不愿意了。

    荧惑守心这件事,应验的是北魏大军南下侵犯南越。所以确实是他料错了一部分。

    国师素来冷淡寡情,将梁轻扶持起来、给予庇护也全是靠着对对方的欣赏和怜惜,从未想过其他的情感。

    滴水观音,是因为权力制衡,伤身却不致命。

    但是他此刻,却忽然有一种愧疚的情绪。

    “我会继续闭关。”他。

    -

    初秋之后,天气没那么炎热了。前线广平侯及萧承衍率领南越十万大军,拿下了第一个胜利,皇帝面上难得露出了喜色,广赦天下,并在宫中设宴庆祝。

    南越十万大军在前方拦下北魏,临安的百官和百姓都松了口气,原本被邻国威胁、昔日逃亡的噩梦浮上心头,此刻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开战后半个月,梁轻收到了来自萧承衍的第一封信,和信一同来的,是一些土特产。都是一些大补的食物药材,只不过都比较新奇。其中还有一个活物,是一只鹦鹉。

    萧承衍在信中,这鸟太蠢,自己撞进帐篷,摔断了翅膀。战场上养不活,便送回来了。

    他在信中还,“尤记公爷在给我解毒时,连续三日命我喝鹿茸汤。春日燥热,我夜晚辗转难眠,只好去外头解闷,却遇上了国公府的守卫。

    不过,这些大补之药,也只是给你看看。你身体亏空,不宜大补过度。”

    梁轻这才知道,为什么萧承衍与归一互看不顺眼了。那次调查徐世之子徐恒的案件里,归一向他告状,某人半夜跑去国公府墙壁。

    某人心里估计就把这仇记下了。

    想来这‘解闷’,应该也不只是普通的散步。

    梁轻忍着笑,看到信纸最后,萧承衍:“若是顺利,中秋节时,或许能回来。”

    梁轻将信纸放回桌上。

    绣绣将鹦鹉放进鸟笼里带进来了,鹦鹉毛色绚丽,见着人就叫:“轻轻、轻轻。”

    “……”梁轻忍着杀鸟的冲动,道:“拿远点,它太吵了。”

    绣绣道:“鹦鹉只会学舌,许是有人只教了这鹦鹉这两个字。”

    梁轻:“那它能不能学,萧大人忘恩负义,抛夫弃子?”

    绣绣震惊。

    梁轻面不改色吩咐道:“去拿笔纸来,我要给他写信。”

    梁轻没那么多时间逗鸟,每日上朝后,要去大理寺办公务,晚上才能回来写信。

    他的字还是没空练得那么好看,但勉强能看懂。

    近来朝中流言纷纷,大家私下里都在,安定侯暴毙是假的,其实安定侯就是春节画舫上刺杀皇帝的幕后黑手、有谋逆造反之心,所以皇帝将他杀了。

    这个流言来的蹊跷,梁轻派归一去查,却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入秋后天气转凉,他一直和户部、兵部在准备前线士兵需要的物资和粮草。正值粮草丰收,粮草供应是不会少的。只是国库银钱紧张,各处都需要资金,所以梁轻为保暖衣物、兵器马匹费尽了心神。

    转眼间就到了中秋,皇帝给每位大臣的府上送了一盒月饼。梁轻早早回到府上,门口的鹦鹉叫着:“萧大人,忘恩负义,抛夫弃子!”

    中秋节各处都很热闹,陶管家照例伺候梁轻吃完晚膳和药膳,叫人备上热水。等再去梁轻屋中找人时,却见对方趴在窗边,月辉落在乌发上,人却睡着了。

    -

    一场惨烈的战斗结束,潘知带着仅存的士兵,从一堆尸体里将失血过度、已经昏迷的萧承衍扒拉出来,抬头见到己方援军的旗帜从天边尽头出现,顿时松了一大口气,险些站不稳栽倒下去。

    北魏大军的主帅是北魏三皇子,其中还有一位老将军坐镇,三皇子自随着他父王征战四方,很有军事才能,果敢坚定,是位劲敌。

    但是比萧承衍差一点。他们在萧承衍的带领下一路反击,拿下好几场胜利。没想到对方无耻地拿南越俘虏作诱饵,将他们引入陷进。

    好在广平侯来的及时,将他们和俘虏安然带回营帐。

    其中萧承衍伤的最重,他背后一道刀伤横穿了整个背脊,鲜血染红了盔甲,军中医师处理的非常棘手,手都在颤抖。

    潘知手臂上中了箭,不过没毒,取出来止了血。他惨白着脸来看萧承衍,恰好广平侯也在。

    广平侯皱着眉,看着医师处理伤口。

    潘知:“本来我佩服的不得了,萧承衍这家伙带兵是真的厉害。偏偏这次,没看出来北魏拿那些俘虏当陷阱了,他还直往里头冲……他醒来会不会很后悔?”

    广平侯没话,想到一位将才可能在眼前陨落,心情就很糟糕。

    外头忽然传来通报声,一名士兵带着一个女子走进来,道:“主帅,这名带回来的俘虏她会医术,能救人。”

    女子灰头土脸的,看不大清面容,穿着粗布衣裳,身量高挑,语调却是平缓的毫无波动似的:“我游历各处时,经常治病救人,让我试试吧。”

    医师道:“主帅,可以让她来帮我下手。”

    广平侯答应了,反正医师看着,自己也在,对方没胆子动手脚。

    半柱香的时间后,床上传来一声闷咳,萧承衍睁眼醒了,只觉得全身上下疼的要命。

    旁边传来熟悉的、永远波澜不惊的声音:“想点积极的、或者重要的事。人活着,不得有一个目标嘛?”

    潘知的脸露了出来,道:“对,你想想镇国公。”

    萧承衍本来放下心,又要晕死过去了,这下想起梁轻给他写的信。

    字迹歪歪扭扭,看出主人已经很努力了。梁轻,府上找了个新的按摩师,干活干的好。

    萧承衍想起自己给梁轻按摩全身,然而别的男子会对他做同样的事,梁轻舒服的时候会不自觉发出哼哼唧唧……一想到这个,他就气的活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  轻轻:一个优秀的演员不能没有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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