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修晏和柏老爷子再次对峙, 看得季黎嘴角直抽。
以前总是季黎让柏修晏嘴角抽搐，这次终于轮到柏修晏让季黎嘴角抽搐。
什么叫天道好轮回啊（战术后仰）。
“我，柏修晏, 你能不能别玩一二三谁先眨眼睛谁就输的游戏了？你眼睛不酸吗？”季黎走到柏修晏坐着的椅子旁, 一屁股挤了进去, 把柏修晏霸气的坐姿挤变形，“让让，让让。”
柏修晏霸气大佬的气场被破除，无奈往旁边挪了挪：“这么多凳子, 你随便坐一个，挤什么挤？”
“话不是该面对面吗？面对着柏爷爷的椅子就一张，难道要我自己搬椅子？要搬你去搬，这张椅子归我。”季黎道。
柏修晏“呵呵”了一声, 一只手把着扶手，岿然不动。
想抢椅子？你抢得过吗？
柏老爷子见柏修晏莫名幼稚起来, 松了一口气。
他不是不能接受天才少年，但天才宝宝还是惊悚了一些，让他这个老人家心脏狂跳, 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表情。
“你二伯和姑的事, 无法通融吗？”柏老爷子揉了揉眼睛, 切入正题。
“的好像是我通融就能通融似的，是我击报复吗？”柏修晏毒舌道，“我就报个案，查案是警方的事, 公诉是检察院的事, 判决是法院的事, 和我什么关系？还是你准备让我签谅解书？我就算签了, 你法院会采纳吗？”
“哦，除了我之外，你也是被害者的直系亲属，其实你自己签更有用。”柏修晏冷笑着讽刺道，“你是有完全行为能力的成年人，能为自己签的东西负责。哦，对了，在门口偷听的那位奶奶也能自己签。”
柏修晏回头，门扉开，一个穿着优雅、头发雪白的女士站在门口，无措的看着柏修晏。
那是已经和柏老爷子离婚，柏修晏名义上的奶奶。
之所以是名义上，是因为这是柏修晏唯一恨过的人。
柏修晏没有恨过他真正的仇人。因为仇恨会干扰柏修晏的判断，让柏修晏无法在全面弱势下报仇。
但这个奶奶，柏修晏是真的深深的恨过。
一个他爱过的也以为爱着他的亲人，为了包庇儿子女儿，差点给了柏修晏致命一击。
所以柏修晏很同情尹清泽的遭遇。
柏修晏曾经的遭遇和尹清泽类似，只是那时他已经经历了太多苦难，所以表现得比尹清泽坚强和聪明。
柏修晏当时很不能理解。父亲不是奶奶的儿子吗？父亲还是奶奶唯一亲手带大的孩子。
后来他明白了，父亲活着的时候的确是奶奶最爱的儿子，所以父亲的死亡让奶奶和爷爷离婚。
但父亲毕竟死了。
死了的儿子再怎么追忆也回不来，活着的人才最重要。
这是多么情真意切的心灵鸡汤啊。
“我只是报了警。作为被害者唯一的儿子，作为受害者，报警是我应有的责任。剩下的是警方的事。”柏修晏见单女士来了，顿时没了继续和柏老爷子聊下去的心情，“你们威胁我没用。”
“晏……”单女士泪眼婆娑。
柏修晏面无表情道：“别这么叫我，恶心。那禽兽二伯的事是你帮忙抹平的，姑害我的事也是你帮忙抹平的。我连带告的人有你，不过你年纪大了，估计蹲不了监狱。”
他从椅子上跳下来，拿出手机：“我进来的时候就开了录像，你们要是敢拘禁我，就等着我把视频传到网上去，让柏家再出名一次。”
季黎笑道：“不至于不至于，柏爷爷怎么会知法犯法？什么豪门世家也就是外面的调侃，柏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勤劳苦干的良心企业家，又不是黑那啥，做不到一手遮天。再了，最近扫黑除恶呢。”
季黎笑着看了一眼哭都哭得十分优雅的单女士一眼。美人在骨不在皮啊，单女士头发雪白了都这么好看，年轻时一定是一个超级大美人。
“其实你们要扛着法律救人真的很容易，只要把人送出国外就好。凭你们的势力，这不是轻而易举吗？”季黎好心好意给他们支招，“剩下的，你们夫妻俩慢慢聊，我和柏修晏就不多留了。”
柏老爷子一直沉默不语。
在单女士进门的时候，他和柏修晏对峙时的老顽童气质便彻底消失，仿佛变回了一块冷硬的石头。
单女士的确不是来找柏修晏麻烦。
一个孩子懂什么？
报警也不算什么，正如季黎所，送出国就好了。
她是来找柏老爷子帮忙的。
以她一个人的力量，没办法让两个孩子都出国。
至少、至少让二儿子出国。反正柏修晏不没死成吗？女儿也就是坐个牢，稍稍运作一下不定就只是一个缓刑。
柏修晏和季黎手牵手从单女士身侧走过，单女士的视线没有随着柏修晏移动。
她现在满心都是救回自己的孩子。
大儿子大儿媳已经死了，她救不回来。绝对不能让二儿子也死去。
柏老爷子的视线则一直注视着柏修晏的背影。
在柏修晏跨出门槛的那一刻，柏老爷子道：“我会把你该得到的东西提前转到你手中。别回来了，柏家不值得，把握住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柏修晏转头看向柏老爷子。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爷爷，注意身体。”
柏老爷子僵硬的面容上露出了很浅的笑意，但很快就冰封在冷漠中。
季黎捏了捏柏修晏的手：“要我把你背出去吗？”
柏修晏无语：“我是不是该装晕倒，让你这句话更顺理成章一些？”
季黎道：“没错，晕吗？”
柏修晏道：“不晕，滚。”
他们俩走到楼下大厅，钟叔钟婶在楼下等着他们。
两人这次没有扮得像淳朴的商贩夫妻。他们换了一身干净利落、便于行动的制服，看上去仿佛回到了他们还在警队的时候。
见到季黎和柏修晏手牵手出来时，两人走上前，笑着一人抱一个孩子：“走，回家。”
“刚夕电话过来，问你们晚上吃什么。”
“夕可担心你们了。黎，修晏，你们得赶紧回个电话。”
“吃啥，柏修晏，你吃啥？要不你回家做饭？”
“没心情。”
“糟糕，柏修晏你居然连做饭都没心情了。那我来做。”
“求求你别浪费食材。我们去公司食堂吃。”
“好吧，够省事。顺便看看老爸是不是在偷懒。”
“你放过季叔叔吧。”
……
两大两叽叽喳喳的离开了死寂的柏家老宅。
走出柏家老宅的大门时，金色的阳光洒下，落在四人的肩头，驱散了阴凉的老宅给人的寒意。
在上车之前，柏修晏再次回头看了老宅一眼。
从很早很早之前留下来的宽门大院的老宅子，就像是一口腐朽了的大棺材，阴气沉沉。
他收回视线，关上了车门。
油门轰动，钟叔稳稳的将车子开向前方，开往回家的路。
——————
到公司的时候，季夕果然在偷懒。
他抱着一堆零食，正在一群年轻伙子姑娘中如鱼得水。
见柏修晏和季黎携手来查岗，季夕吓得差点椅子一歪倒地上。
当着众人的面，季黎给了老爸一个面子，没有训斥他。
一家三口去食堂吃过饭，季夕继续加班，柏修晏和季黎回房休息。
今晚季夕大概要加班到至少晚上九点才能回家了。因为《积木城》今天要开联网模式，他们一帮程序员要留在公司里应对新版本刚开服时的网络攻击。
八月的夜晚仍旧没有丝毫的凉意。
季黎等人仍旧在新房子的大阳台上放了三张竹制躺椅，上面放着竹制和软草制成的抱枕。
柏修晏躺在躺椅上，双手抱着抱枕，两眼无神。
季黎和柏修晏并排躺着，眼神也放空。
两人躺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谁先把抱枕不心踢到了地上，破了沉寂。
柏修晏像是在向季黎倾诉，又像是自言自语：“奶奶其实也很可怜。”
季黎道：“谁不是呢。你爷爷也很可怜。”
柏修晏道：“还是柏家太可恶了。”
季黎道：“都是欠改造。”
柏修晏道：“爷爷如果出手帮二伯和姑出国，柏家估计就完了。这样和国家法律公开对着干的事，以后柏家在东煌别想好过。”
季黎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柏家家大业大，也就是不能再被称为顶尖世家，其实还是豪富。”
柏修晏道：“对柏家而言，和散了没区别。”
季黎道：“这种杀来杀去害来害去的所谓豪门，还能被称为顶尖世家？我不信。”
柏修晏点头：“的有道理。反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季黎道：“这和长青集团也没有太大关系。虽然长青集团是柏家建立的。”
柏修晏道：“董事会大概会让柏家全面退出决策层，以免柏家作死拖累大家。即使柏家持股最多。”
季黎道：“是啊。资本可没有情面。对了，你爷爷要提前给你的东西是什么？”
柏修晏翻白眼：“当然是柏家在长青集团的持股。这些股份只有在我手上，将来柏家才可能再次进入长青集团的董事会。”
季黎感慨：“姜还是老的辣。你你爷爷会不会帮你二伯逃走？”
柏修晏失笑：“你要对我们的警察有点信心。他和姑都已经被拘留了，怎么逃？派人去劫拘留所吗？”
季黎疑惑：“那你奶奶怎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柏修晏叹气：“奶奶也是老牌世家姐，她的思想大概还停留在旧时代吧。东煌还是发展太快了，让许多旧社会遗族还留在纸醉金迷的腐朽旧社会中，以为天还没变。你能相信吗？柏家许多老一辈，连网络居然都不会用。”
季黎咋舌：“可怕。”
柏修晏道：“这样才好。老迈的腐朽的被淘汰，新生的一代脱胎于古老世家，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创立符合时代的新的世家。”
季黎点头：“你们的教育底蕴和人脉底蕴还是很恐怖，只要脑子不抽，比普通人走上人生巅峰还是容易多了。不过你们的竞争对手都是同一起跑线，好像也不是很容易？”
柏修晏道：“反正我这辈子起跑线比他们高，我开挂了。”
季黎笑道：“重生怎么能叫开挂？重生的事，难道不是我们自己的经历自己的努力吗？”
柏修晏严肃道：“有道理。”
两人再次沉默，又发了许久的呆，直到季夕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家。
“我回来啦！要吃烧烤吗！”
季黎立刻蹿出去：“要吃要吃！”
柏修晏无奈从躺椅上爬起来：“季叔叔！不要买垃圾食品回家！”
客厅的灯光亮起。
——————
柏修晏回了一次柏家之后，就不再关心柏家的事。
他只是个孩子，报完警，剩下的就是大人们的事。
虽然是公诉，受害者这一方面仍旧可以请律师。刑程彦正好有空，柏修晏就全权委托了刑程彦。
刑程彦还挂了一个天问科技法律顾问的头衔。
季黎都泪目了。刑大叔这辈子仍旧是最可靠的（划掉）男妈妈（划掉）老大哥。
天问科技逐步走向正规，《积木城》的联网功能和跨平台功能，再次点燃了玩家们的热情。
一时间，《积木城》从口碑不错的众游戏，变成了东煌真正的现象级游戏。
作为一个付费游戏，它的下载量一度攀登上了游戏下载总榜单前五十，
这个数据简直让东煌的游戏老厂们捶胸顿足。
付费游戏，每一次下载都是实实的钱啊！这怎么能进入游戏下载日榜单前五十呢！天问科技还不赚翻了！
有游戏厂商继续买黑通告哭诉“游戏历史最黑暗的一天全新版本”，有的游戏厂商直接挥舞着钞票要收购天问科技。
他们愿意只投钱，不干涉任何经营，只要求持有天问科技的股份。
对此，季黎和柏修晏的回复都只有三个字，“不差钱”。
因为天问科技蛮横的态度，它现在上了东煌所有游戏大厂的“暗杀”名单，匿名的网络攻击从不间断。
季夕这么好脾气的人，都被气得红了眼。
他脾气一上来，干脆在自己的私人账号直播，“今天遭遇了网络攻击”，“今天又遭遇了网络攻击”，“已经报警，希望人出事”，“老天爷请开开眼，让那群网络流氓掉茅坑”……
季夕因为遭遇过媒体、网络、校园暴力，一直不愿意在社交账号上发言。
现在他也不和网友们互动，连评论都关闭了，只是自顾自的在那里抱怨。
季黎吐槽，他爹像个祥林嫂。
季夕暴躁：“祥林嫂就祥林嫂！我们难道不能做点什么吗！黎！修晏！发挥出你们重生大佬的超能力啊！”
季黎：“对不起，我没有超能力。”
柏修晏：“对不起，我也没有。”
不过两人的确也有点生气了，准备撸袖子上去揍人。
不就是拼技术吗！他们一定能找到对方的蛛丝马迹！
哪知道，他们俩还没把袖子撸上去，尹清泽居然能干了一次。
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把接单攻击天问科技的黑客团队揪了出来。
这个黑客团队居然在东煌境内，被一窝端的时候，还在出租房里吃泡面。
可怜见的，黑客居然这么苦逼吗？
这时候，网络上的计算机安全大佬们再次科普。这种攻击服务器的流氓黑客本来就没有技术含量！没有！一点都没有！你们能不能看我们科普一次！不要臆想行不行！
尹清泽不但抓到了那群接单的黑客群体的马脚，升级了防火墙，居然还推出了新的服务器，开始售卖了。
季黎：“啊这……”
柏修晏：“过于离谱……”
两人面面相觑。
他俩怀疑，尹清泽是不是携带高位面科技系统。
尹清泽一个做材料的，怎么就研发出新的服务器了呢？
硬件就罢了，连算法都更新了。
这算法也归于材料内吗？
尹清泽解惑：“不不不，服务器配套的软件和我没关系，是和我们曙光合作的科大研发中心做的。这是我们共同的研究成果。那个……黎，我帮上忙了吗？”
尹清泽忐忑。
自从季夕和季黎搬过来之后，他一直想帮忙，一直都没帮上。
反倒是曙光科技的“大管家”章铭诚成了季夕的新朋友，让尹清泽吃醋不已。
尹清泽只好再次顶着网友们的骂声，匿名发帖求助，得到了“扬长避短”的建议。
尹清泽的强处是什么？那就只有研发和技术了。
哦，他还能调动很多资源。
尹清泽知道自己一涉及私事就会脑袋糊涂，便把对象转向天问科技，而不是季夕和季黎。
作为一个决策者，天问科技现在有什么急需解决的问题，他能做到什么？
尹清泽就像是对待一个严肃的商业决策一样，制定了详尽的远中近计划，开始着手实施。
正好，天问科技的需求，和曙光科技的新商业项目吻合。尹清泽便和天问科技合作，以天问科技作为试验场，将新商品研发成功。
曙光科技的服务器和云服务器正式上线，为全世界提供服务器租赁、云计算和云储存业务。
自此，曙光科技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赚钱的商业项目，不需要上面持续输血了。
董事们开会时都在抹眼泪。
不容易啊。果然和天问科技合作是最正确的事！没有天问科技，咱们老总恐怖的研发能力根本就不会用在商业研发上。
尹清泽的爱好就是各种高精尖，先做出来再商业化的事。国家很爱尹清泽这样的研发天才，但董事们也想赚大钱啊！
季黎看着尹清泽忐忑的神情，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点点别扭。
他扭头道：“还成，谢、谢谢。”
尹清泽开心得都快飘了起来。
这就是做父亲的快乐吗！简直太快乐了！
柏修晏在一旁煽风点火：“你可以抱一抱季黎。”
季黎：“别多嘴！”
尹清泽可怜巴巴的看着季黎。
季黎无奈伸手：“抱就抱吧。”
尹清泽忙心翼翼把季黎抱起来，然后手臂一沉，陷入沉思。
“黎……你是不是过于胖了？”尹清泽心翼翼问道。
正别扭着的季黎：“……”
柏修晏扶额。惨了，整段垮掉。
季黎把脑袋扭回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尹清泽。
尹清泽：“……”
季黎深深吸了一口气，扯着嗓子喊道：“老爸！蠢爹我太胖，抱不动我！你我胖不胖！”
正缩在阴影里别扭的季夕立刻跳出来：“哪里胖了？你自己力气，凭什么我宝宝胖！”
季夕把季黎从尹清泽怀里抢回来，然后另一只手顺便把柏修晏也抱了起来。
柏修晏面无表情的成为季夕季黎不胖的工具。
“看！一点都不胖。”季夕一只手一个娃，理直气壮道。
尹清泽：“……嗯，是我力气。”
然后，季黎胖的尹清泽就被赶走了。
可怜见的，他本以为今天可以多留一会儿。
得知此事的章铭诚仰天长叹。
老大追妻追子路漫漫啊。
他怀疑，老大的加点全部点在智商上了。
尹清泽回到家，在攻略本本上总结。
以后绝对不能黎胖！要也要背着黎，委婉的提起黎的健康问题！
尹清泽放下笔，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有进步，再接再厉！
——————
服务器事件后，天问科技和曙光科技的联动合作也磨合得差不多，终于有了一个成熟的公司的模样。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褚鹏飞和季夕。
褚鹏飞是一个天才管理者。他很快就将天问科技内部导向正规。
季夕是气氛组。在褚鹏飞高压管理中，如果没有季夕自带的气氛活跃能力，许多靠着梦想进入天问科技的员工，估计没那么容易坚持下来。
季黎看完公司最近的工作总结报告之后，双肘立在桌面，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下，沉声道：“是时候开始新的游戏企划了。鹏飞哥，召集员工开会。”
褚鹏飞问道：“是大季总主持会议，还是……”
季黎沉声道：“当然是我和柏修晏……哎哟，柏修晏你干什么？”
柏修晏把s□□老大的季黎从椅子正中央挤开，拿起报告道：“我和季黎主持会议。让负责游戏设计的核心人员参加就够了。”
褚鹏飞：“……好。”
每个组的核心人员也很多啊！
好了，我们公司的老总是两个孩子的事估计瞒不住了。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传出去之后，会不会有人相信。
这是一件关系公司发展的很严肃的事，但不知道为何，褚鹏飞心里居然生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