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耽美同人 > 误诊后我揣崽逃出豪门 > 第25章 伤疤
    许逸最终还是答应了阎东霖的求婚, 在即将要离开的依旧选择答应。

    他知道这样很自私,可在对方坚定温情的告白声中,还是难以遏制动了心。

    戒指被温柔的套在左手的无名指上, 因为两只都是男款, 并没有耀眼夺目的钻石, 这只内刻着‘xy’名字缩写的质朴白金戒圈, 在那一刻, 许逸觉得世上没有比它更好看的婚戒。

    这一晚许逸很主动,似乎想弥补什么。

    不知情的阎东霖隐隐有些招架不住, 他清楚对方的身体, 即便身体诚实的表露出迫不及待, 但却没有立刻热烈的回应,而是心询问, “真的可以吗?”

    他的声音不出的嘶哑, 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 两侧青筋若隐若现,足可见其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

    他承认自己喜欢许逸, 喜欢他的身|体,喜欢与他合欢, 但这一切的都是在不以伤为名的基础上。

    在许逸点头戴上戒指的那一刻,这份规则牢牢的刻进他的骨子里。

    “可以。”许逸努力的没让自己露出羞容, 轻轻的点头。

    他虔诚的捧着阎东霖, 唇瓣轻若鸿羽般,一点接着一点, 划过这人的眉峰,鼻梁、脸颊,最后咬上那副难以遏制喜悦的薄唇, 他要用这种方式把对方的模样印进脑海。

    他虚环着阎东霖,努力不让自己掉下来,不让这场‘临摹’被意外断。

    然而,他到底还是紧张的,白皙的脸庞控制不住的晕开刺目的绯红,整个人像夏日里初开的玫瑰,羞涩却又勾动人心,近些时还能嗅到馥郁的香气。

    阎东霖在得到许可的刹那,紧绷着的弦彻底崩断了,只是他还是努力没去扰许逸,他像是沉稳的猎手在等待‘猎物’走进陷阱,而唇瓣上的亲吻,是这一切的‘发令枪’。

    发令枪‘砰’的一声响,他也由平静的猎物,转换成主动的猎手,炙热大胆的给予回应。

    他并没有好奇许逸今晚的主动,他将所有都归咎于欢喜,而不得不承认,他比许逸更欢喜。

    两人解开往日里束手束脚的枷锁,直至万籁俱寂,阎东霖恋恋不舍的抱着许逸入睡。

    听到耳边微微响起鼾声,原本睡容平静的许逸缓缓的睁开眼睛,他低头看了眼满脸餍足的阎东霖,身体酸软屋里,但他还是咬着牙蹑手蹑脚的起身。

    期间,并没有惊动熟睡的人。

    毕竟在一场放纵的|欢|愉|后,无论是谁都会放下心中的戒备,更何况自己还收了那份承诺婚戒。

    许逸之所以还能清醒,是因为他特地在回家前喝了咖啡,他的体质奇怪,一旦碰了□□,即便身体困倦难当,他还是能保持一定的清醒。

    而他只点了一杯咖啡,气的没让阎东霖尝,他怕阎东霖也会因此保持清醒。

    如果是那样,他想要离开就会变得很困难。

    恋恋不舍的再看了眼这个让自己体会到喜欢是什么的青年,许逸略微狼狈的收回视线,动作轻缓的穿戴好散落在地的衣服,随后将预留的信放在床头柜上,走出酒店。

    这个过程是艰难的,折腾许久,他的身体没有一处不是酸软,一经走动针扎似的感觉便争先恐后的冒出来,那处隐秘地方更是有种难以言喻的不适。

    许逸低低的自嘲一声:“还真是不要命了。”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的弥补自己所犯下的欺骗。他没有收拾行李,唯一从阎东霖处拿走的便是手上这枚戒指。

    至于身份证和钱,他早就准备好放在钱夹里。

    站在酒店的建筑的阴影下,许逸将目光从手机上挪开。

    他已经叫了车,深夜时段单量很少,跑夜车的师傅基本都是秒抢,不一会儿,车辆停在酒店门口,许逸对了眼车牌,随即拉开车门矮身进去。

    ‘北代出租,很高兴为您服务!’

    平直的机械电子女声响起,出租车司机目光透过内后视镜扫向身后的乘客,用一口地道的当地口音音提示道:“麻烦您系好安全带。”

    “嗯。”许逸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嗓子,之后艰难的抬起胳膊,给自己扣好安全带。

    歪靠着车椅上闭目养神,司机师傅习惯跑夜车,知道这个点会车的多半是加班或者临时有事的,特地也出奇一致,那就困得不想动一根手指头。

    所以,司机师傅礼貌的交代完系安全带后,就没再开口叨扰车内的乘客,还仔细的关了音乐。

    车内顿时一片安静,蓝白色出租车在夜灯照耀的道路下,飞快穿行。

    许逸定的是七点的飞机,出酒店时是凌五点,去机场的路他熟悉,不堵的情况下一个时左右能到。

    H市不比帝都江宁,夜里不存在堵车的盛况,因此到机场的,手机上的时钟俨然显示着六点二十。

    取票、候机、入舱,等到乘务员过来示意飞机马上起飞请抬起遮光板的时候,许逸混沌的脑子缓缓有了一丝清明。

    天已经有些朦胧的亮光,看着广阔的机场和还未消失彻底不见踪影的圆月,他轻轻的嘟囔:“再见。”

    他在何H市道别,也是在和阎东霖道别。

    飞机在宽阔的机坪滑行,速度越来越快,身后的场景飞速倒退,直至机身脱离地面,向着天际高空而去。

    --

    酒店内,阎东霖下意识的想去抱一抱身边的人,只是伸出手没有碰到温热的身体,反而是碰到一片冰凉,他不解的睁开眼。

    阳光被窗帘挡住,看不清外头具体的天光,朦朦胧胧能感觉到应该不是很早了。

    这些天因为许逸生病,旅行的生物钟彻底紊乱,基本睁眼近十点,加上昨天放纵,显然今天比往常推迟半时,看着手机上十点半的,阎东霖好看的眉眼不由得皱起来。

    许逸喜欢偷懒,每次都要自己哄才肯起床,没道理起这么早。

    而早已凉透的床位能看出来,他肯定起来很久了,可他有什么好早起的?

    不知为何,阎东霖心下忽地生出不好的情绪,他目光飞快的环顾周围,似乎想确定人是不是在客厅,然而在看到另一侧床头柜灯盏下信件时,他面色不由得一凛。

    不可能!这不可能!

    虽然还没有看信件的内容,但此情此景下,他很难不联想。联想的内容让他通体冰冷,旋即就是令人发狂的抗拒,可他明白,这封信是唯一能解释许逸不见的证据。

    阎东霖不清楚自己是什么状态下将信拿到手的,拆信时,他的手控制不住发抖,险些撕坏里头的内容,强镇静的开。

    整洁的纸面上,浮现出熟悉的字迹:

    --再见了,阎,很高兴能在我人生最低落的时候遇见你。

    --这是我人生中最难渡过的阶段,但因为你,我并没沮丧,现在我已经有了回去面对一切的勇气,很抱歉,在面对那件事上,我不能带着你,那是我要面对的,所有的帮助都是徒劳。

    --我并不想在你面前露出窘态,所以,这是一次正式而又后会无期的告别。

    ...

    --虽然还没到时间,但你还是可以恢复自由身。你不用担心违约赔偿没,因为这次是我这个甲方单方面违约,我做了半辈子的乙方,没想到会在这里体验一回当甲方的快乐。这些都是题外话,有些扯远了。

    --至于赔偿,我应该没办法给你了,就当你吃吃亏,大人不计人过吧。

    --人生路很长,你会遇到比我更适合的伴侣。

    --最后,谢谢你的戒指。

    ...

    娟秀的字迹占得不多,零零散散,可每一句都像是刀子,狠狠扎在阎东霖的心口。他茫然无措的抬起眼,心中在愤怒的嘶吼,什么叫人生路很长,会遇到更合适的伴侣?

    明明都已经接受了,为什么还要离开?

    阎东霖不相信许逸是薄情的人,如果是,他大可以直接离开,为什么还要留下信。可要他不无情,那为什么要在答应自己后又放手,是在拿他开玩笑嘛?

    他是有骗过他,可都一直在努力找时间解释,他清楚许逸会因为这事生气,但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愤怒、不解、悲伤、不甘心,混乱的情绪将阎东霖笼罩,一时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找许逸,又该去哪里找,他对他的了解只停留在这三周,相比与过去的二三十年而言,很短,很短。

    对他来,这三周的许逸像是飘在空中的风筝,自己靠着合约那根线,才能牢牢的抓住他。可是,现在这根唯一的线断了,风筝飞入天际,根本无从找起。

    这种无头厘的处境,像座挣扎不开的囚笼,死死的将他圈牢。

    阎东霖俊朗的五官此刻变得不出的哀恸,眼泪模糊着滴落,砸在白色的被面,晕开一圈又一圈透明。

    但很快,他眸中又有了亮光,他想知道答案,即便这个结果可能是不好的,他也要一个合理的答案,一个许逸爱或不爱的答案。

    这份执念如同水中的浮漂,让正溺水无人救援的阎东霖看到希望般。

    他不顾一切,奋力扑腾,以求能牢牢的抓住这一闪而过的依凭。

    --

    航班在两时后抵达终点,从飞机上下来,许逸没有在U形传送带排队,而是直接走出大厅。

    走出来后,入眼的是茫茫苍苍的群山,他深吸一口气,潮湿微凉的空气争先恐后的涌进肺里,将一路上压抑在胸口许久的闷气一点点击散。

    这里是他为自己人生安排的最后‘归点’--怀安,南方的一座城市,经济一般,但胜在山清水秀。曾经出差来过怀安,许逸对这里的风景印象深刻,思考安葬的地方时,他第一个想到这里。

    他没有回老家,也没有回江宁。

    前者是因为破裂的家庭关系,活着的时候都格外招他们讨厌,都要死了,更没必要回去污他们的眼。而不回江宁是因为哪里不适合长眠,还可能会被人找到。

    许逸相信,单凭自己一封信很难会让阎东霖彻底死心,江宁虽然不,可谁也无法保证会不会有意外巧合,至少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勇气再见阎东霖。

    车前往居住的酒店,许逸歇整后,先去营业厅补办一张临时的电话卡。

    既然彻底放弃所有,那张被人所知的电话卡,就不能再用,以免接到电话和消息。

    交完钱,办理好手续,营业厅工作人员用别针顶出卡槽,看到里头整齐的两张手机卡,投来询问的目光。

    “请问您是要替换哪一张?”

    许逸也愣了愣,看着其中哪款陈旧的手机卡,记忆一点点被唤醒。

    那是他妈妈给他办的,原因是他们工作忙,有时候来不及交代事,又怕联系不到他,所以在进入高中时,特地办给他用。

    里头只存了父母的电话,没有别人的联系方式。

    后来,他的取向暴露,跟家里闹翻,这个手机号便一直没有被响,久到他都忘记自己还没把卡丢掉反而是放在手机里。

    他本来想回答两张都不要,可他顿了顿,鬼使神差的将那张卡往前推了推:“麻烦查一下这张卡还有没有用?”

    这手机号开始用的是他妈妈身份证办的,等有了身份证就做了信息移交,所以他的身份证能查到信息。

    之前,他只开口要办卡,所有查名下手机号,也没到数额上线,所以办理员没多加提醒。

    “麻烦您稍等一下”工作人员拿了身份证让同事查阅系统。

    因为不是麻烦的事,不到两分钟,那个工作人员带着卡回来,脸上带着笑容回道:“已经替您查过了,这张卡的确还在用。”

    “还在用?”许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因为不知道这张卡的存在,所以他没有交过这张卡的话费,按照三月不交月供停租的规矩,这张卡早应该被停用换人了。

    然而,现在还在用,那交月供的是谁,许逸不用猜都知道。

    意外之外的变故,让他喉咙不由得紧了紧,示意工作人员将这张旧卡和新办的卡一起装。

    许逸看着重新启动后的手机,没敢立刻切回那张陈旧的电话卡,而是回到酒店才敢点开切换。

    他眼中带着纠结和挣扎,似乎那张手机卡似会吞吃人的洪水猛兽,一旦点开,他讲陷入万劫不复般。

    脑海里涌现母亲厌恶的目光、父亲震怒的拍桌和在身上沉痛的棍棒...

    一幕幕场景格外清明,宛如就发生在昨日。

    “就当给自己一个了结吧。”毕竟总不能带着疑问进墓碑。

    连死亡都近在眼前,似乎也没有要紧张的。

    许逸的情绪慢慢的有了回落,直到恢复平静,他不再恐惧,坚定的点了切换手机卡。

    刚一切换,他下意识的就点开短信App。

    他没有父母的其他社交账号,他们从没有过电话给他,唯一能联系自己的只能是短信--这种信息在不切回手机卡状态下,根本就查不到。

    许逸紧紧的盯着信息列表,上头陈列的消息,除了无用的垃圾短信外,还有一条折叠的短信-这是来自同个用户多条短信才会出现的状况。

    短信未署名,因为他没有添加备注的习惯。

    看着上头隐隐约约熟悉的电话号码,不用切回通讯录,许逸也能认出,那是他妈妈的电话。

    短信不点开详情,只能显示未读条数、日期,以及最新短信内容的第一行。

    日期显示是在三天前,而第一行写着“你要是有时间就回来一趟吧,你爸他...”

    后半段因为屏幕宽度的缘故并没有显示出来,但单单这一句许逸就难掩心中一紧,不敢耽误的点开内容,完整的信息紧跟着映入眼帘。

    --你要是有时间就回来一趟吧,你爸他月前单位体检查出肿瘤,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不管怎么样,都可能是你们父子两的最后一面。

    看完这条短信,许逸足足呆愣几分钟,他从没想过父亲会出现这些毛病。

    他父亲是学校单位的领导,不抽烟、不嫖赌,唯独爱喝些酒,但有妈妈把控着量,时常督促警告,并没有出过阁,怎么会得肿瘤?

    肿瘤虽然没有癌症严重,但一旦发现是恶性,基本也是等着最后的死亡通牒。

    许逸痛苦的闭上眼,整个人像被拖进深渊,从身体往外发寒。他有想过自己死后,父母会怎么过,千万种里头,无非都是他们两人互相能与照应,可现在他父亲有可能跟他一样走在前头。

    独留母亲一个人在世上,他不敢想...

    即便他们再讨厌自己,那也是生养过他的父母,他们安好,自己离世也会坦然些,可偏偏是这样。

    不幸加注着不幸!

    这一刻,许逸无比庆幸自己给他们留了四十万存款,他父母薪水都普普通通,大半辈子工作也攒不了多少钱,这下要拿出来看病,估计撑不了多久。

    之前他是想把银行卡邮寄回镇里,可现在他父亲显然急切需要这笔钱,且还不能出意外。

    邮寄风险太大,而且他不敢确定,父母是不是还在家,能不能收到他寄过去的东西。

    查出癌症这么大的事,就医检查肯定少不了,以老家的医疗水平,根本没有相应的拯救措施。

    万一寄回去时,他们已经去了别的医院,不再镇上,邮件过期后再退回来,那什么都晚了。

    要是不想邮空的话...

    许逸盯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内心无比纠结,久久没敢拨。

    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害怕听到母亲的声音,害怕自己给他们带来外人的白眼歧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躲得远远的,唯有这样,他们才会有一片干净的天地。

    这也是他之前一直在做的,坚持那么久,难不成现在又要回去破坏好不容恢复正常的一切吗?

    可不回去,真的出事,他错过能拯救父亲的机会,这个遗憾即便是死去,估计也很难安宁。

    就回去看一眼,将银行卡给他们,不逗留,这样就不会影响了吧...

    许逸如是想着,内心缓缓的平静。

    半晌,确定算不出更加完善的措施后,许逸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的按下那串熟悉的号码。

    熟悉的铃声音乐在耳边回荡,许逸不自觉的捏紧拳头。

    几秒后铃声戛然而止,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干哑的女声,声音里带着不可遏制的惊喜,“是逸吗?”

    许逸眼睛忽地酸了,视线渐渐有些模糊,他听出来这声音是他母亲徐凤娇的,她是高中英语老师,因为常年粉笔板书,呼吸道很糟糕,声音在日复一日教学里嗟磨着失去原本的清亮。

    现在比以前更加干哑,可他还是一下就认出来了。

    他大气不敢喘,电话另一头的徐凤娇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她抬了抬厚重的眼睛,凝了凝目光,重新看向手机屏幕,通话讯息上头赫然是‘儿子’两个斗大的备注。

    不会有错!

    徐凤娇缕了下已生银发的鬓角,将散落的头发别进耳后,她低低的道:“是不是看到信息了?”

    此刻,许逸已经从最初的记忆漩涡里挣扎出来,听到这番话,他抿了抿唇,轻轻地“嗯”了一声。

    电话那头因为他的这声‘嗯’同样陷入沉默,只是,这沉默比他之前来得短,很快又恢复正常。

    “那回来看看吗?”

    沉默如初的再次上演,许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他知道对方这样意味着还在老家,可却没什么时候会去就医,依旧逃不开关键的核心。

    他正想着该怎么回复,电话那头忽然传出道粗狂的声音。

    “老婆子,跟谁电话呢,鸭子都不知道喂?”

    许逸愣了愣,那声音他也很熟悉,是他父亲许正奇的,这位镇中学领导嗓门在学校内是出名的,又粗又大,时常被学生戏称‘铁桶主任’,原因是话像套着铁桶,百米宽的操场内都带着回音。

    他能明显感觉到他妈妈有在听,因为根本没去回父亲,而他父亲还在追问。

    声音越来越近,许逸心脏也越跳越快,脑子也越发空乏,思想杂乱。

    终于,他在电话那端粗狂的回音里开了口,“嗯”

    完,急急忙忙的就将电话挂断,嘟嘟的忙音示意通话结束,他重重的吐了口气。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回答似乎有歧义,他妈妈问的是“回不回去”,他的答案似乎两者都可。

    两者都可寓意,了等于没。

    许逸面容不自然的扭曲起来,再一回的勇气一时半会还没长出来,他只好乖乖的编辑短信,这个过程比前头要顺滑太过。

    发完,他像是卸去身上所有的重担,直直的往身后倒,砸进柔软的被子里。

    自暴自弃中,他扒拉着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许逸很清楚--这下他不回也得回了。

    另一边,因为丈夫要命的嗓子,徐凤娇模模糊糊的听见了个‘嗯’,她一时怀疑刚刚自己是不是漏听了,要知道杂音那么大,漏听很正常。

    好不容易等来一通电话,还没听明白答案,徐凤娇一双柳眉倒竖,目光尖锐的扫向靠近自己的丈夫,张口就骂道:“喊什么喊,喊什么喊,我没喂,你不能喂一下?”

    “这一天天,什么屁大点的事都要我亲自动手吗?”

    许正奇被骂得脸色一僵,虽是个主任领导,但他的眉毛生得浓郁,五官端方,乍一看便是一股憨厚,他没敢问有缘,抓了抓脸道:“身为高中老师,怎么能张口闭口把“屁”挂在嘴边。”

    徐凤娇没有理会他,转身就要往屋里走,许正奇有话要同她商量,见状连忙跟了上去,眼尾瞥见通话记录最顶上那个‘儿子’两个字,他目光顿住了。

    看到他这副模样,徐凤娇也不走了,扭过头道:“看见了?”

    许正奇点了点头:“嗯。”

    “那你什么想法?”

    许正奇戳了戳衣角,冷着张脸道:“爱这么样就怎么样,老子不早就当没这个儿子了。”

    每个不擅长撒谎的人都会有些若有若无的动作,这是所谓的肢体不协调,这种东西有人明显有人不明显,许正奇是明显的,而他撒谎的动作就是搓衣角。

    徐凤娇跟了这男人生活半辈子岂能会不知道,但她也没有急着戳破,就这么冷冷看着。

    实在的他们当初确实是恼怒到头了,没想到一直乖巧听话的儿子会这么的叛逆,喜欢男人,那是要让家里绝后,传出去他们怎么在单位里抬起头?同事们会怎么看他们?

    恨铁不成钢,加上极强的自尊心,这让他们的性格彻底偏激。

    或是言语,或是动手,都远远没了正确引导的做派。

    而很显然,许逸这孩子很好的继承他们的自尊心,彻底闹翻后,高中余下的一年,他全都在宿舍里住,学费和住宿费是他之前攒下的零用钱加暑假工的钱。

    而高三一毕业,他直接买了张火车票去了北方,大学四年不再联系家里,再之后工作六七年,一样渺无音讯,真就像他她当初的那样“你不是我的儿子,以后不要再与我们有什么瓜葛,我们丢不起这人。”

    在长达十三年的冷静期后,徐凤娇和许正奇,哪怕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自己当初偏激酿造出来的后果。

    可自尊心作祟,早期他们没一个愿意主动低头,但好歹还是有理智的,为了不失去最后的联系方式,他们每月都假装充错手机话费,给当初办理的那个号码充钱。

    后来,时间长了,自己跟自己在不知觉中达成和解。

    在此期间,徐凤娇每每听到同事抱怨自己孩子上大学花多少钱,交多少朋友芸芸之类的话,她就心如刀绞,因为她对自己的孩子情况一无所知。

    但都是承担过生活重压的成年人,他们比谁都清楚漂泊在外的难处。

    那么的孩子一个人在外乡,一待就是十一年,会吃多少苦,光是想想,她就恨不得抽醒当初的自己。

    可她不敢给许逸电话,因为她以为许逸早已经把当初的那张卡丢掉了,也许没丢,但应该也不会用,她怕听到无人接听的忙音,怕这唯一的联系方式也丢了。

    所以,徐凤娇再也不给自己找充错的借口,怕自己忘了,还特地在日历本上标注出充话费的日子。

    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会偷偷摸摸的给许逸发短信,每年不多,零零散散也有十几条。

    而这次许正奇被检查出身体内有肿瘤,她更是几近崩溃,重压之下,跟几经思量后,还是决定给许逸发了消息,本以为会如以往一样石沉大海,可突然接到电话,徐凤娇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只是,谁知道自己期待这么多年的回答,就被许正奇的聒噪叨扰没了,徐凤娇难以言喻的暴躁。

    被妻子冷冷盯着,许正奇后脊背忍不住发凉,再想到儿子那通电话。

    他好歹也是学校的管理人员,不会这点脑子都没有。

    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许正奇端方的国字脸一时间聋拉下来,也不再嘴硬,“会回来吗”

    徐凤娇冷哼一声,一副“你问我,我问谁”的表情,许正奇更沉默了。

    他其实已经决定了,过几日去大医院检查,如果是恶心肿瘤,他就准备放弃治。

    因为那样太费钱,还治不好,他们夫妻两一辈子留下来的积蓄不多,等自己走后就剩老婆子一人,儿子又跟他们彻底决裂,哪哪都是要用钱的,所以没必要花在将死之人身上。

    他要跟人的便是这件事,许正奇明白这其中很困难。

    可刚刚儿子突然电话回来,这意味着峰回路转,如果能知道他还是在意他们,这能让他太多的顾虑。

    就算真的是恶性肿瘤,好歹老婆子将来也能得一些孩子的照付--至于多少,他不敢奢望,当年的事,他自己做的有多绝,他比谁都清楚。

    然而,就刚刚那一通电话却被他嗓门破坏了,许正奇生平第一次讨厌自己自带混响的声音。

    只是,再后悔那也无济于事,破坏都破坏了,还能怎么办?再回去吗?

    也不是不行,许正奇脸上的赘肉扭曲在一起,心想着都这样了,还管什么面子。

    于是,他正想着跟老婆子要手机回去,结果就看到老婆子目光呆呆的看着手机,随后又看向自己。

    许正奇一头雾水中,就见对方立起手机屏幕,放在他眼前,问道:“你看看上头的字。”

    徐凤娇手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许正奇纳闷能有什么事这么激动,他顺手将手机拿近。

    就看到发送短信页面,除了徐凤娇单方面絮絮叨叨的内容外,头一次出现回复。

    回复的内容很简练:

    【儿子:会回】

    【儿子:明晚到】

    这一刹那,许正奇直接被风吹成块‘棺材板’,反应过来内容的意思后,他难得的红了眼眶。

    转过头就见妻子早已经落泪,那张布满风霜的脸,这么多年,,头一回再次挂上发自肺腑的笑容。

    --

    既然要回去,许逸没太耽误,因为许正奇的肿瘤拖不起。

    许逸查了下回市内的机票,发现今天的航班已经结束,只能定明天中午的,而从市区到他们镇上,大概也得将近两时,六七点算是预估保底的时间。

    他没想到,自己以为不会再回到那个名为‘家’的地方,不曾想明天就要回去,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躺在床上,他一点点的翻着这些年积攒的短信,看着看着,眼眶不自觉的模糊。

    --在学校怎么样,适不适应?

    --跟你同届的同学也有去北方的,不知道是那座城市,他们开学挺晚的,十月二十一才开,你们是不是也是这样。

    --也不知道你选了什么专业,我问过那些上大学的学生,他们大一可以转系,你要是觉得自己当初没选好,就尽管转,兴趣很重要。

    --第一个中秋,你喜欢吃莲蓉蛋黄的月饼,记得自己买一块。

    ... ...

    --工作了吧,实习租房很贵吧,妈妈同事都在供不起,毕业了还要给生活费,一个月好几千,比读书还高,哪里是去挣钱,明明是去给老板当白工。

    --妈妈不知道你的银行卡,没办法给你钱,但钱妈妈都给你攒着,那天你要是想要了就发信息来。

    ... ...

    --工作这么多年来,有没有交男朋友,要是有真心的,就好好在一起,你要是愿意,可以带回来给妈妈看看,你爸爸也挺开明了,不会再动手你。

    --妈妈查了,喜欢男生,这不是病

    --对不起,儿子,妈妈对当初那样对你道歉,不管你原不原谅妈妈,妈妈都要向你道歉。

    ... ...

    这些短信的感情分阶段,许逸几乎能想象出来他母亲在发这些信息时的情绪。

    这一刻,他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滴接着一滴滚落,模样狼狈。

    都时间可以让人释怀,他们从抗拒自己喜欢男人到接受自己喜欢男人用了十三年,那他们又得用多少时间才能接受自己不久后将离世的消息。

    时间还真奇妙,一次又一次往人要愈合的伤口上撒盐,又或者再豁开一道更加深刻的痕迹。

    在他们知道真相时如是,在他不敢面对阎东霖的感情时易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