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距离组待命点还有很长一段路程的原因。
再加上刚才海鲜晚宴过后，摄像组的工作人员也已经去短暂休息调整，所以这会儿抛开了镜头，只剩下陆哲燃和郁安瑭两个人。
郁安瑭问话的时候语气颇为随意，但脸上疑惑的神情却认真而又纯粹。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知道？”借着海边的柔和月光，陆哲燃定定地看向郁安瑭，反问出了声。
郁安瑭在他这样的视线下，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脸道：“你会知道本来就很可疑。”
“毕竟我怕黑这件事，除了比较亲近的家人朋友，很少会有外人知道。”
陆哲燃却在郁安瑭的回答下垂下了眼睫，话的声音也变得很轻：“所以在你心里……我一直都只是一个外人对吗？”
尽管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也早就知道自己对于郁安瑭而言，不过只是众多人中的过客。
可现在真真切切得到这样的回答时，陆哲燃的心底还是生出荒芜的疼痛。
当初为什么会决裂呢？
除了近乎病态的不可控情感之外，还有最残忍而又不对等的——
他发现自己从来不是郁安瑭的唯一。
他把郁安瑭当成自己暗夜里唯一的光亮，但作为光源本身的人，所照耀的地方却从不止他这一个地方。
朋友从来都是一个广义的形容词，而陆哲燃想要的，是可以只对着自己一个人发光的太阳。
他不想成为郁安瑭众多朋友的其中之一。
他太过贪婪。
他只想成为，他的唯一。
察觉到突然落寞的陆哲燃时，郁安瑭已经停下了往前走的脚步。
“这里离待命点也太远了。”郁安瑭捶了捶自己的腿，干脆一屁股坐在沙滩上：“要不我们就在这里歇一会儿吧，等到午夜钟声响起来的时候，我们再直接去找寻宝藏不就好了？”
郁安瑭话的时候欢脱肆意，还不忘抬起头看向陆哲燃，征求对方的意见。
但陆哲燃却只是微微抿着唇，站在他身边不肯答话。
“你怎么了？”郁安瑭终于发现了陆哲燃的异样，“感觉你今天晚上好像一直都不太开心。”
“我没事。”陆哲燃不肯再看少年那双晶亮的黑眸，偏头将视线放至别处。
郁安瑭见此却飞速从沙滩上弹了起来，“别啊，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出来。”
他边边按着陆哲燃坐了下来，紧接着自己也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你这个人，成天就只知道冷着一张脸。”大概是终于得以休息的原因，郁安瑭也一下子开了话匣子：“其实你多笑一笑，就会发现世界很美好，没你想的那么糟。”
“你是要给我上人生哲理鸡汤课？”陆哲燃看着郁安瑭失笑道。
“哎。”郁安瑭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口气：“我这还不是想让你调节一下心情，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不要总是憋在心里，要懂得把他们发泄出来。”
“一个人承担着所有的坏情绪和负担，只会让压力变得越来越重，心情也会越来越不好。”郁安瑭着还不忘拍了拍陆哲燃的肩膀。
他的神情很是真诚，朝陆哲燃安慰道：“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也可以跟我一，一份烦恼被拆分成两半的时候，就不算是烦恼了。”
“那如果我的烦恼，是有关你呢？”陆哲燃看着试图安慰自己的少年，没忍住问出了声。
郁安瑭起先还有些怔愣，反应过来却噗嗤一声笑道：“行啊，那你倒是，我有什么能让你烦恼的地方？”
“你刚才我是外人。”陆哲燃的话接的很快，语气里有一闪而逝的不甘。
“我什么时候你是外人了？”郁安瑭不明所以，但仔细想了想之后又很快明白过来：“你该不会是指，我刚才外人不知道我怕黑的事情吧？”
“嗯。”陆哲燃只是简短地点头应声，看着郁安瑭的眼神里存着试探，似乎是在等他一个回答。
郁安瑭却被他这副眼神看的更觉好笑，“这就让你不开心了？那我以前每次一找你，你就黑着一张脸，我不把你当外人，难道要把你当内人？”
尽管只是随口而出的调侃言论，但陆哲燃却很是大言不惭地接了话——
“未尝不可。”
“把我当内人也未尝不可。”陆哲燃完还不忘又补充一句。
“啊？”郁安瑭先是怔了一下，随后才有些窘迫地伸手抓了抓地上的沙子，“你知道内人是什么意思吗？”
陆哲燃见他忽然移开视线，下意识认为郁安瑭是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把我当外人。”陆哲燃低下了声音，“至于你怕黑的事情……我好几年前就知道了。”
郁安瑭正在抓着沙子分散注意力的手，闻言却顿了一下：“那你的意思是……你在上高中的时候，就知道我怕黑了？”
“可是你那个时候，不是每天都对我爱搭不理吗？”
郁安瑭干脆松掉了手中的沙子，侧过脸再次看向陆哲燃：“我想了解你多一点都很难，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怕黑这个秘密的？”
“高二那年的冬天，我在咖啡店兼职到很晚。”陆哲燃难得在郁安瑭面前回忆起了旧事，视线落在郁安瑭还沾着沙粒的白皙手指上。
他话的时候声音很轻，脸上是郁安瑭过去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那天夜里下了雪，你一个站在店外，撑着伞等我。”
“然后呢？”虽然对于过去高中的事情，郁安瑭已经不太能记清这些细节。
但大概是受到陆哲燃的影响，郁安瑭话的语气也变得轻了很多。
“然后我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你一个人蹲在路边，絮絮叨叨地跟旁边的流浪狗着自己害怕。”陆哲燃至今都还对当时的场景记忆犹新。
少年一个人撑着大大的雨伞，雪夜夹着寒风，冷得他一边想把手缩回袖子，一边又不得不伸出指头握住伞柄。
咖啡店外的路灯昏黄而黯淡，如墨般的夜色蔓延着搅在其中。
世界寒冷寂寥，只有少年脖子上那个显眼的大红色围巾，如戴着它的人一般——
温暖而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