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变故？”郁安瑭不自觉地轻蹙起眉头。
“嗯。”陆奶奶却神色有些哀戚地应了一声：“燃燃他父亲后来……去世了。”
不等正处在震惊中的郁安瑭反应过来，陆奶奶就又叹息道：“至于燃燃母亲，从燃燃七岁那年，就永远离开了家，再也没回来。”
“所以燃燃算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陆奶奶到这里勉强扬起一个欣慰的笑：“这孩子从就懂事又省心，可他越听话，就越惹人心疼……”
虽然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但陆奶奶难得提起这些，声音里还是带着些微的哽咽。
郁安瑭这下再也顾不上什么做饭下手，赶紧安慰起陆奶奶：“奶奶您别难过，陆哲燃已经长大了，而且以后……我也会陪在他身边的。”
“你是个好孩子。”陆奶奶顿了一下，才敛住自己悲伤的情绪，叹了口气道：“按理我不该跟你这些，但燃燃家境特殊，你如果要陪在他身边，总该有个心理准备。”
“燃燃很少提起这些，但瑭瑭你有权利知道。”陆奶奶话的时候带了些坚定。
但或许是怕郁安瑭会觉得负担，她的声音也变轻快了一些：“等你了解了他的全部，可以再确信自己能不能接纳他。”
“我可以接纳他的。”郁安瑭回答的很快，再开口时的语气也带了些认真：“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陆奶奶却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奶奶不是要你现在做保证，其实父母不在并不算太大的问题，重要的是燃燃自己。”
“他亲眼看到了父亲的去世和母亲的出走。”大概是已经看开，陆奶奶这次再开口时已经变得平静了不少。
“燃燃父亲和母亲的矛盾积累也并非一朝一夕，其实有时候想一想，后来的变故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他父亲的性格太过偏执，母亲被压抑太过，所以很多时候负面情绪都给了他。”
陆奶奶脸上满是心疼：“那么的一个孩子，被父母磋磨成那样……”
“负面情绪都给了他？”郁安瑭早就已经听呆了，下意识地追问出声。
陆奶奶却只是点了点头：“所以他性格上可能会有些别扭，你要是觉得不能忍受，可以早一点做出选择……”
“可以早一点做出选择离开他。”
陆奶奶声音落地的那一刻，门外刚买完食材回来的陆哲燃，一直停留在脸上的笑意却戛然而止。
外间茶几上的照片还有些泛黄，上面的年轻男女和孩子之间，正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男人近乎病态的掌控，还有女人被逼疯的歇斯底里与暴力，都毫无空缺地落在了幼年时期的陆哲燃身上。
记忆里只剩下母亲头也不回出走的背影，还有父亲倒在血泊中惊心动魄的悲剧。
被压了很久的、常年被忽略被当做痛苦发泄口的、只有七岁的陆哲燃——
在十五年前的那天，永远失去了父母。
这么多年过去，这些事情像心中的禁忌一样，从未被陆哲燃主动提起。
除却夜深人静时，他会偶尔做相关的噩梦以外，好像与这些事情再无瓜葛。
可是眼下，却好像还是——
被他心爱的少年知道了。
郁安瑭一定会害怕自己的吧。
少年会不会也像其他人一样呢？
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孤儿，骂他父亲是疯子，骂他母亲不要他。
脑海里好像有很多很多声音在叫嚣。
有那么一瞬间，陆哲燃觉得自己正处在极为危险又即将崩溃的边缘。
心脏好像被无数个蚂蚁啃噬，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时间似乎只过了须臾一瞬，又似乎早已过去了很久很久。
直到郁安瑭的声音终于遥远而清晰的，从厨房轻轻传了过来。
“我想留在他身边。”郁安瑭的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正式与坚决：“他从就那么孤独，如果长大了也很孤独，一定会觉得很难过。”
“我最见不得他难过。”大概是想活跃一下气氛，郁安瑭顿了一下后，语气也变得有些俏皮：“所以我要一直陪在他身边，陪到他觉得我烦了要赶我走才行。”
郁安瑭向来是个性格活泼又开朗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像是一个温暖的太阳。
少年不止嘴巴甜，性子和长相也格外讨人喜欢，陆奶奶没过多久，就又被郁安瑭重新逗的哈哈大笑。
厨房内的阴霾也随之消散，只剩下一片欢声笑语，像是被撒入了明亮的阳光。
连带着也照亮了门外傻站了许久的陆哲燃。
心脏处的疼痛和空缺，好似被一瞬间填满，沁甜又带着暖洋洋的充实感。
少年刚才的话还在耳边轻声回响。
“所以我要一直陪在他身边，陪到他觉得我烦了要赶我走才行。”
嘴角不自觉悄然扬起的同时，陆哲燃仿佛找到了最为有力的归属和治愈。
陪到自己觉得烦为止吗？
可是这辈子，下辈子，他大概永远都不会觉得少年烦。
他早就觊觎了对方许久。
他恨不得永远把对方锁在自己身边。
他不仅永远不会赶郁安瑭走，还要紧紧抓住对方的手。
他要他，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看望完陆奶奶回来以后，虽然表面上佯装无事，但郁安瑭心里却早已经五味杂陈。
担心被陆哲燃看出有什么端倪，郁安瑭一直都尽量表现的跟之前一样。
长辈喜欢的讨巧话逗陆奶奶开心，即使看到茶几上的家庭合照时，郁安瑭也在陆哲燃察觉之前，就迅速挪开自己的视线，做出一副并没注意到并不关心这些的模样。
一切都被郁安瑭假装的很好。
如果不是重新再见到陆哲燃的时候，内里的心疼感翻涌的太过强烈，郁安瑭甚至觉得连自己也很有可能会忘记这些。
他很想抱一抱陆哲燃，摸摸陆哲燃的头发，认认真真地告诉对方，自己绝不会离开，过去的事情没法改变，但未来的日子还有他在。
可是也仅仅止步于想。
毕竟他认识的陆哲燃——
一向是一个骄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