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宫道, 江舒宁上辈子走了太多太多次,已经烂熟于心。
再拐过前面的巷道,穿过三道宫门, 靠近那棵老态龙钟枝叶疏朗的高大槐树, 就能看到那块金字的匾额了。
她头一回走得这样快。
绣鞋边缘的花卉裙摆不时掀起幅度的边角,她的心情犹如她的脚步一般轻快。
她甚至想着,自己早该如此的。
与其兀自一人烦困忧虑, 不如找人倾吐啊。他又是她唯一能清楚, 道明白心中愁思的人。
已是日暮时分,太阳西斜, 江舒宁看到有来往的内待点着宫灯, 照亮了这明暗相接的砖道。夜幕未至,却人早早就开始迎接。
江舒宁递了公主的令牌, 被请至内堂西侧的读讲厅。
这个时辰,大多部院寺监的官员都已下了衙门,即便是翰林院内也不剩几人,幸得江舒宁要找的人还在。
彼时, 纪旻叙奉命正在编检厅核查史册摘要,厅内光线昏暗,但为安全起见, 只燃着一盏灯,灯芯不时噼啵作响, 在这静谧的室内格外突出。
时辰不早,他也该下衙门回官舍休息了。
这边书籍古卷整理好,那边脚步声响起,纪旻叙循声望去,正是和自己同科的进士同僚, 如今正任翰林编修戴望成。
才下衙门要归家的人去而复返,这会儿还找上自己。
“一位姐持着公主令牌要来找你,如今正在读讲厅那边等着,看样子像是有急事。”
撂下这句话,戴望成微微颔首折步就走。
与戴望城而言,纪旻叙虽是同科,且又为同僚,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竞争者,且纪旻叙得罪张阁老在先,大多人都不会愿意与他沾染上关系,免得影响自己前途。他戴望成又非圣人,心中自然也是这般想的。
可扪心自问,他却并不讨厌此人。
翰林院内人才辈出,各个都是人中翘楚,能在此处的,恃才傲物言高于顶的比比皆是,只不过当周围都是这样厉害的人物时,自己就不再那样出众,那份傲气就渐渐趋于平静。
可纪旻叙从来都没有那份傲,谦和柔顺到没有骨气,即便成日待在编检厅至多辗转于国史馆,也从无异议。明明是甲榜状元,却还不如庶吉士风光,设身处地的去想,戴望成绝对不会甘心这般境地。
同科的进士,有野心昭昭的,汲汲经营的,谨慎微的,却没有他这样的。
纪旻叙是他猜不透看不透的人。
当戴望成转身已然要离去时,身后的人一句低声,让他暂停脚步。
“多谢。”
戴望成回首看着离自己一丈有余的人,一时愣住,片刻出口道:“早些回去罢,翰林院奉灯也有时辰的。”
江舒宁至多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等到了纪旻叙。
外头还算明亮,为数不多的单薄的光亮穿过窗牖照进堂内。
纪旻叙带着双翅绉纱帽,长眉入鬓,面如冠玉,眼眸乌黑澄明,直挺的鼻梁下薄唇浅浅扬着。一身青绿锦绣圆领衣袍,腰束素革银带,身量挺拔肩宽腰窄,气质清雅如竹,幽宁深远。
他缓步过来,从容持重,一如既往的温和。
江舒宁正视面前的人,不由自主凝着眉目,竭力回想起关于他的记忆。
可她很努力的在想,却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纪旻叙出口问她:“可是公主有事找我?”
若没什么要急的事,安庆是不会将令牌交于江舒宁,又让她这黄昏时候过来寻他。
在过来路上,江舒宁想,自己肯定是有许多事情要问他的。
问他之前为何骗她,问啾恃洸他为何装作与她不认识的样子,问他后来在淮安过得如何,问他今后有何算。
甚至江舒宁脑中还浮现了关于上辈子的记忆。
江家被牵连破落之前,纪旻叙已官至吏部右侍郎兼文华殿大学士。天子近臣,深得皇帝器重,将将而立之年,便已位极人臣,实实在在是大魏最为年轻的内阁大臣。
可不知为何,这样一位文臣却被派往徽州平定匪乱。
那日出城时,江舒宁还与其错身而过。可轮不到她去感慨纪旻叙境遇,一月后她就落籍充入教坊,成了乐户。
江舒宁似乎还记得他凉薄冷冽的眉目,与现下,竟是判若两人。
前世今生来来回回,有些昏暗的内堂,让她花了眼。
江舒宁怔了怔,竟有些恍惚。
她道:“不是公主有事要找您,是我向公主讨了令牌才过来的。”
往常那般循规蹈矩的人特意来寻他,肯定是极重要的事,可偏偏好半晌过去,江舒宁仍旧缄口不言,只抬着头,用那双水盈盈的杏眸无声的望着他。
自己又拿她没有办法。
纪旻叙轻叹一声,“时候不早了”
“秋生哥哥。”
声音清脆,如珠沁玉,如水击石。
只四个字,便将纪旻叙接下来要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他张嘴想些什么,可直到喉头干涩,仍一个字都没出口。
纪旻叙唯二在意的事,其一,为父沉冤,其二,那个曾经喊他秋生哥哥的人,平安顺遂。
她的喜怒哀乐他无法参与,那便在一旁默默祝福就好。
可她方才什么?
江舒宁低垂着头,嘴唇紧抿,有片刻沮丧,而随后,她又缓缓抬头。
语气较刚才坚定许多,“秋生哥哥。”
那些被他保存封存着的记忆被她一句话引了出来,往事历历在目,生动明晰,欢声笑语仿佛近在耳畔。
漆黑的眼眸里诸多情绪翻涌,纪旻叙有许多想的话,可都梗在一处难以倾诉。
他扯着唇角,僵硬的笑了笑。
“恩。”
一声答应,就承认了许多事情。
再不需要江舒宁去问。
“您为什么要骗我?”江舒宁仿佛来了勇气,有些委屈的质问,“前几日我问起您的时候,您还是因为我年纪却知礼懂义才待我好的,结果全是骗人的!”
纪旻叙心中松了口气,他道:“并不都是骗你,你八岁时就会跟着林老爷一起救济流民,其他人比不上你的。”
“你也知道我那时才八岁,八岁的人,哪里懂得什么是救济流民,只不过是去凑热闹而已,也就您会高看我一眼了,还将我夸的这样重情重义。”
纪旻叙看着江舒宁鲜活的模样,心中只余欣慰。
“阿宁当得起这般夸赞。”
纪旻叙面色坦然的模样,反倒让江舒宁有些手足无措,她耳根有些烧,好像还在向外淌着热气。
压下那莫名的羞赧,她羞愧道:“我听冬,我的丫鬟,在淮安南陵的时候我发过一次烧,有些事情记不得了,只有些模糊的印象在,如果不是我寻着蛛丝马迹去问的话,我不会知道曾经我是与您相识的。”
他们就会和上辈子一样,没有任何交集。
那个自己记忆深处温柔的哥哥,永远都不会和纪旻叙对上。
纪旻叙将她的话听进了心里。
他自然知道她不记得自己,他默认该一直这样下去。
他这样的人哪里有资格融进她的生活,让她惦念记挂了。
江舒宁扬起唇角,继续着,“我原以为那些模糊的印象,都是梦中的记忆,是假的,只是因为我太想要有一个哥哥了,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定定看着纪旻叙,她才又道:“原来,都是真的,我有一个这样厉害的秋生哥哥。”
笑着笑着,江舒宁心里突然酸涩起来。
纪大人虽然官途顺遂,后面也大仇得报,可他从来都是孑然一身,父母不在,也无兄弟姐妹,甚至而立之年也未娶亲。
位高权重,却也孤寂。
比起自己只在最后一段日子屈辱,他似乎要更辛苦些。
江舒宁大着胆子,拉住面前人的宽袖。
她动作极轻,可被她扯住的人却依旧免不了身体一僵。
“既然您应了我喊的秋生哥哥,那也就是承认我这个妹妹了,你以后若是碰到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难过的事都可以与我,虽然我不一定帮得上忙,可”
“与人倾诉总是好的。”
就像她现在这样。
江舒宁相信,他们这辈子,一定会过得比上辈子好。
纪旻叙读到了她眼眸中的轻快,他低声回答:“好。”
江舒宁连着点头,“那我回翊坤宫了。”
这两处离着远,江舒宁即便近赶慢赶,估计等她到时,天色也肯定漆黑一片了。
纪旻叙将双手交叠拢在袖中,微微晗首。
江舒宁脚步轻快的出了内堂,可在将踏出门槛时,又回头朝他看了看。
纪旻叙能察觉到的,即便在昏暗明灭的此刻,她的笑意依旧明丽灿烂,一如曾经在淮安南陵县他看到过的模样。
“秋生哥哥,旻叙就是旻序,是秋天的意思吧?”
他笑了笑,“阿宁的没错。”
她又问:“那旻叙是您的字还是名呀?”
“是曾经在县学时,教谕替我取的字。”
江舒宁瞠目,“那那我一直喊您的名是不是太无理了些?”
他并不介意这些,叫名或者是字于他都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叫他是何人。
“不会的。”
他虽这样,但江舒宁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秋生哥哥既是她的先生,也算得上是她的长辈,这样唤他是很不合规矩礼数的。
可,她就是想这样叫。
在私底下叫,总是可以的吧。
那分微不可查的得意让她格外开心。
她许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秋生哥哥!”
纪旻叙眼眸微动,“恩。”
“再过些时候我便要及笄了,按照大魏律例便是成年了,成年女子是会有自己的字的,字皆为长辈所取,到时候,您帮我想一个好不好?”
上辈子,江舒宁并没有字的,及笄礼后不久就嫁给了陆行谦。这辈子既不算嫁给陆行谦,可在及笄礼上,也该有些不同才是。
她向夫子求字,这是符合规矩礼仪的。
明明天色是半昏的,甚至因为窗牖遮挡,内堂更加昏暗。
可不知怎么,纪旻叙却觉得,此时的读讲厅像是蕴着温暖柔和的光,驱散了他的影翳阴霾,他似乎能感受到那颗安稳沉固的心在轻轻跳动着,将生机一点点注入四肢百骸。
死寂的心思渐渐复苏,纪旻叙的笑意少有的直达眼底。
“好啊。”
她向他求取字,他当然会答应的。
即便她会带着那个字,走向那条灿烂光明与自己没有一处重合的路。
不对,还是有不同的。
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纪旻叙觉得自己此刻竟莫名有些可笑。
接下来的这段时日,似乎过得格外快。
江舒宁一边在翊坤宫安静学习着,另一边每每有安庆的比赛,便会与张静初一道去看。
可不知怎么,后头几次张静初竟好像是约了旁人,并未和她在一处。
起初江舒宁是觉得奇怪的,那往常惯喜欢跟自己话斗嘴,谈天聊地的人,竟好几次都匆匆离去,问起是何原因,也只粗浅的道了句有事,这可不像张静初一贯的作风。
可这原因,却也出乎江舒宁意料的容易知晓。
这是风和日丽,阳光明媚,马球赛最后一场魁首争夺赛正得火热。可因为晒了太久,江舒宁头有些晕,便让别枝带着自己去一边的客舍,算先歇歇。
就是这几步的路程,竟叫她看见了张静初。明明张静初也来了这边观赛,都不与她声招呼吗?江舒宁再仔细看,就发现不同,张静初旁边,竟坐着第一轮比赛出局的陈锦芝,而陈锦芝旁边,则坐着一位与她眉目有几处相似的俊朗男子。
那俊朗男子气度不凡,不时的便和张静初话。
即便隔得这样远,江舒宁也能发现,面对这位男子时,张静初是有些羞稔的。
瞧着那眉目神态,倒像是思慕期的女子才会有的模样。
她应该是喜欢那男子的。如若江舒宁没有猜错,那位相貌极为儒雅的男子,大约就是平阳侯世子陈子安。
张静初与他是有婚约的,就在半年前,差不多江舒宁刚回京师时定下的。
不过最开始时,张静初对此是极为抗拒的,毕竟,她与那平阳侯世子并不相熟,只不过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凑到一块。
张静初还曾经过“那是盲婚哑嫁,虽当了个世子名头,可谁知道那陈子安是个什么模样,万一徒有其名那可怎么办?”
那时江舒宁笑了笑便反驳她,“这是你母亲替你挑选的,自然处处都是好的,难不成张夫人还会害了你?”
可张静初那时根本听不进去,处处都是排斥的。但不知怎么的,后面去了一趟平阳和老太君的生辰宴,倒是好了不少。
江舒宁知道,两人成婚后过得很好,夫妻和睦,鹣鲽情深,婚后不到一年就孕有一子,要比自己七年无一所出好的太多。
牵扯起上辈子的事,江舒宁心底总是格外难受。
罢了,反正这辈子她也没有算再嫁给谁了,有没有孩子又有什么要紧呢。
她在一边瞧了几眼攀谈热切的两人,揣着笑意施然离去。
直至坐到阴凉的廊下,别枝才将心中疑惑问出,“江姐方才在看什么呢,可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
江舒宁伸出五指纤纤的莹白素手,挡在额前,朝远处马球场上探望。
“我方才看着这高台上观众甚多,以往没怎么看,今日觉得甚是有趣。”
别枝更加纳闷,人多便有趣吗?
“别枝你看,这比赛就要结束了。”
话音刚刚落下,那木质球咻的一下朝着门动飞去。
安庆再进一球。
胜负已分,安庆以一球的优势压过文惠长公主夺得魁首。
江舒宁几乎能听到马球场上那边传过来阵阵的欢呼声。
别枝的喜悦几乎隐藏不住,“江姐,公主赢了!”
“是啊!”
“公主可真厉害!”
“对啊。”
“江姐,您怎么反应这样平淡呀!”
“那”
“算了,这也正常,毕竟您身子柔弱,也不懂这马球比赛的畅快,再了您平时文文弱弱一个人,要是这会儿突然欢呼雀跃,我也接受不了。”
江舒宁原本没什么反应,倒是被别枝自问自答的话给逗笑了。
“我们现在回去吧,也歇了好一会儿了。”
别枝笑着点头,可转眼又想到江舒宁方才头晕的模样,不由得生出几分担心来。
“江姐,您头不晕了?”
江舒宁站直身子,在别枝面前轻巧的转了一圈。
然后笑着开口:“头不晕了,身子也是舒服的,别枝可放心了?”
别枝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扬起眉头,重重点头,“放心了。”
走过回廊再上木阶,那边早已热闹非凡。
原本端坐着看比赛的贵眷,此时纷纷起身,不知他们口中在些什么,从远处看,只能品出身份差异。
那身穿红罗四团衮龙袍,戴乌纱翼善冠的高大男子尤为扎眼,被周遭的人拥簇着,他眉眼极为深邃,此时虽笑着却自带威严。
江舒宁一眼便认出了那人。
二皇子赵崇昱,也是当今太子。
虽皇帝还正当壮年,可对未来天子,又有谁能不恭敬谦卑?
太子虽非长,但却是中宫皇后所出的嫡子,母族是手握兵权的安国公一家,放眼四个皇子中,只有已经就潘的安王能与之一比,可既然安王已经就潘,便相当于是退出了这夺嫡之争。剩下的六皇子,七皇子年纪尚不,母族势单力薄,才华远不及太子,又怎会被皇帝高看。
可好好的,太子今日怎么过来的?
压下心中的疑惑,江舒宁提起十二分精神,上了木阶退在一边,放低自己的存在感。
安庆结束了比赛,兴高采烈的奔走,三两下就从一边上了高台,看见自己许久不见的二皇兄,更是开心不已。
朱红色的衣袂高高扬起,顶着许多人的注视,安庆朝着那条众人让出的道,快步走到赵崇昱身边。
她扬眉昂首,喜不自胜,“皇兄何时过来的,可看了比赛?”
“方才过来的,凑巧看到棠儿赢了姑母,”他语气蕴着宠溺,在看到安庆亮晶晶的眼眸,遂又夸道,“比去年厉害了不少。”
“那是自然,去年最后一场输了,我可是很不甘心的,今年再来一次,当然得赢!”
虽马球比赛每年都有,可这也仅是安庆参加的第二届比赛罢了。
但既然赢过了,安庆便不会再继续参加。
“可想好了向父皇讨什么?”
安庆咧着嘴角,颇有几分自得,“当然想好了,父皇的疾风很不错,我想要它!”
汗血宝马疾风,与前些日子安庆那遭了罪的白露属于同宗。
睨着安庆,赵崇昱眸间有几分无奈,“看样子,父王是得忍痛割爱了。”
安庆没什么只得意的笑了笑,在环顾四周寻找江舒宁身影时,却意外瞥见了自己皇兄身边的玄衣少年。
她之前见过这人,正是武安侯世子陆行谦。
视线交汇,陆行谦才仿若后知后觉的拱手行礼。
他一袭玄色衣袍,眉目清冷,瞧着就寡言少语,不苟言笑,却又隐隐透着几分倨傲,就算是站在她皇兄面前,也丝毫不显逊色。
可这位水师左卫指挥使同知,怎么在这南郊围场?不应该在卫所上值么?
且看他模样,显然是对着马球比赛不感兴趣。
安庆上下亮了一眼陆行谦,随后对着赵崇昱问:“陆世子是和皇兄一道过来的?”
“是啊,皇兄今日去水师左卫营看了陆世子演兵,这不又想起你今日比赛么,便邀世子一同过来看。”
原来如此,安庆就嘛,这兴致缺缺的样子,和周围格格不入啊,肯定不是主动来的,是皇兄邀请的,那倒合理。
只是看到这人,安庆就不由自主想起前几日,江舒宁对自己过的话。
江舒宁,她并不愿意嫁给这位陆世子的啊。
安庆半掀着凤目,嘴角微微勾起,心中已然有了计较,约莫就是江舒宁觉得这位陆世子太闷了,没甚趣味,才不愿意嫁给他的吧。
看看,即便是青梅竹马,也未必两情相悦呀。
江舒宁在一边远远看着这几人,并未上前。
身侧的别枝走上前来,声提醒,“公主是在找我们呢,江姐可要过去?”
只要她稍稍抬头,便能瞧见安庆四处张望的模样。
江舒宁藏在宽袖下的手不自觉交叠攥紧,眉头拧起,心里挣扎又犹豫。
若只有公主在,她肯定是会过去的,公主才赢下这马球赛的魁首,实在不容易,她一路看着安庆皇宫内外两边跑着练习,也知晓她的艰难。
江舒宁将安庆视做自己的朋友,这样值得庆祝的是,当然得与朋友在一处了。
可
还未,等江舒宁多想,安庆便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安庆挥退挡着路的众人,丝毫不在意周边人谨慎微的模样,轻快的走到江舒宁面前。
安庆瞪着她,“找了好久才瞧见你,看到我赢了比赛,还不赶快来找我,在这磨蹭什么呢?”
她遂解释道:“今日太阳大,晒得头晕,我让别枝扶着我去客舍那歇了会儿,这会儿才过来的。”
安庆将她扶正,仔细瞧着她如玉的脸。平常白皙光洁的脸颊,透着浓稠的粉晕,水眸也颇有几分迷醉。
安庆凝眉,啧了声,“倒是我没想到这层,早知道便让你带把伞来。”
话了几句,原本在安庆身后的人也缓步从容过来。
江舒宁抬头,那深邃的眉眼便映入她视线,她呼吸一窒,赶忙弓腰行礼。
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江姐不必多礼。”
江舒宁拘束地起身,垂眉敛目,不敢再看面前的人,可又听见他。
“早就听安庆谈起过江姐,今日一见,倒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百闻不如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