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羁绊值刷满后我死遁了 > 第40章 与神明共度的三百年
    高个子的青年坐在神座上闭目养神。祂白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 白色眼睫轻垂,整个人如同一座白色雕塑。

    如果不是祂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阮笙可能真的会这么认为。

    阮笙准备走过去凑近看看祂, 结果腿迈不开, 一个重心不稳, 头重脚轻地直接从柜子上翻了下来。

    “啪嚓——”

    阮笙……发现她碎了。

    她是一个釉色瓷器, 此刻正支离破碎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不远处还有她残破的身躯。

    开局直接送。

    青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祂从神座上走下,每踏一步外貌就慢慢变化一分, 经过阮笙身旁的时候,祂已经变得可以让人直视了。

    依旧是白发金瞳,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神性的光辉,只是不再让人畏惧、战栗,而是会让人发自内心的敬仰。外貌发生了一些很微妙的改变,可以祂是神殿的神职人员,祂是圣子,祂是神使, 但是绝对不会有人把祂和创世神联系到一起。

    阮笙知道, 祂在外形上化人了。

    路过她的时候,青年的白色长袍掠过一阵风,地上的瓷器碎片立刻哗啦啦地集合起来,阮笙恢复了原状。

    ——不过视线却能够一直跟上祂。

    从出了宫殿,到众神山的广场上,到极东裂谷,阮笙不停地变换着。

    她有时是一阵风,有时是一朵花, 有时是溪水里跃起的鲤鱼,有时是绵延山脉上的一捧雪。

    这种感觉……怎么,真的挺奇妙的。

    有点类似观看沉浸式戏剧的感觉。

    青年降落极东裂谷,跨越了维度的分隔,降落在了人间界。

    跟随着祂一起来到了人间界,阮笙才能切实地感知到人间的烟火气。众神山美则美矣,却过于清冷寂寥,没有丝毫温度和人气。

    在那种地方待上成百上千年的时间,她肯定会疯的吧。

    这次,她变成了一只蝴蝶。

    为了不再频繁地变幻理智依附的物体,她努力地扇动着翅膀,试图跟上青年的步伐。

    她身处一个集市里。

    阮笙认不出来这是哪个国家,人们的衣服也大多是她没见过的样式,少女们的裙装束腰紧得可怕。

    青年买了一些麦面包、火腿和熏肉,像一个普通的青年一样走在集市中。

    这里的物价很便宜,麦面包一个只要十枚铜币,熏肉一大袋才一枚银币。

    阮笙闻着香气,有些恋恋不舍地跟上了青年的步伐。

    青年去的是贫民窟,底斯堡。

    一到这里,阮笙立刻就认出来了。这里是亚特帝国,真是令人惊讶,几百年了,城市翻新再翻新,贫民窟的样子却从来没怎么变过。

    一样的破败、颓丧、萎靡和贫困。

    只是停在底斯堡的街口,就能够感觉到一阵一阵发霉和木材肉食腐烂的气息,建筑之间的缝隙太过狭窄,阳光无法漏进来,让这片领域被覆盖在黑暗的统治之下。

    青年却没有表情地走进这里。

    祂与这种地方格格不入。

    脱落的墙壁上洇出暗黄色肮脏的污渍,横在街道里东倒西歪的垃圾堆,再往里,有正风向破了大口子的墙呜呜漏着风,卷着下水道的恶臭气息。

    而祂白发金瞳,衣装一尘不染,走路时不疾不徐,宛若苍茫平原上一缕柔和的清风。

    很难闻的气息。

    没飞多久,路边就出现了发僵的尸体。一些住户们自发地清理这些障碍——在这里,死去的人们只能被称为障碍,仅此而已。

    有两眼混沌,衣不蔽体的老人,有面黄肌瘦,肋骨突出的孩,有肢体残缺,精神受到损伤而产生应激反应的退役兵。

    不管城市再怎么发展,文明再怎么进步,这些永远都会存在。

    青年把手里的食物寄存到这里唯一一间酒馆的老板手上,让老板分给最有需要的人。祂自己则走出酒馆,路过哭泣和哀嚎,路过争吵和咳嗽,路过疾病和苦难。

    一直到了没人的角落里,祂才抬起手臂,展开掌心,空中浮现了一轮金色的镜面波纹。

    “疾病,”

    青年的声音如同雪籽融化在阮笙的耳畔,“你的权柄呢?”

    阮笙飞上飞下,就是看不到波纹里的图像,但是却能听到虚弱的声音。

    听不出是老是少,也听不出性别,那声音很畏惧、尊敬地回答:“冕下,我的权柄被盖亚拿走了。”

    “你为什么给祂?”

    “祂祂只是借用一下,用来改进光明治愈术……我没想到祂会用于战争。”

    “战争呢?”

    “祂的力量最近很强大,我见不到祂。战争、饥饿祂们最近都跟盖亚走得很近。”

    青年:“不要轻易把权柄借给任何人,你忘记我的话了吗?”

    声音变得低沉又难过:“冕下……对不起,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拿着疾病权柄,每次看到那些感染疫病死去的绝望的人们的时候,我就会忍不住去怜悯,去痛苦……”

    “我想着,与其这样,不如把权柄交出去,这样就可以逃避死亡和悲痛……”

    “有的时候,我想,如果我不存在就好了。盖亚也告诉我,假如饥饿、疾病、战争……这些都消失了,人世间就不会再有斗争,美丽新世界就会诞生。”

    阮笙一边扇着翅膀一边目瞪口呆。

    光明神盖亚,这是pua顶级大师啊!!

    虽然还没见过,但是这位神明手腕之高超,她已经在很多人口中领略过了。

    “只是这样,你就要放弃权柄吗?”青年问。

    “也许吧,我也不太清楚自己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声音沉沉道,“冕下,我陨落之后,请您另外再创造更适合的神来掌控疾病权柄吧。我……我被人类的情感侵染太久,已经无法做到面不改色地收割生命了。”

    “如果这就是你最后的愿望的话,我允许。”

    青年没有再劝祂,只是掌心一抚,波纹消失。

    场景一转。

    青年站在教廷的喷泉边,喷泉中央伫立着高大、精致的光明神雕塑,祂的周围环绕着一圈拥有着白色翅羽的天使,有的正在奏响乐符,有的正在拉弓射箭,有的在吹着号,有的正捧着花束。

    ……太高级了,整座雕塑都是用白玉做的吧?明明还有那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在生死线上挣扎,神明的雕塑却极尽奢华。

    越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人们越会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明身上吧。

    青年站在喷泉边,不一会儿,几个神职人员匆匆忙忙地出来,门被冲开,是皇宫的骑士们,他们举着剑,以私藏战犯的名义开始屠杀神职人员。

    政教冲突。

    血色像一朵又一朵漂亮的花,绽放在白玉雕塑上,这里是另外一个战场。

    国家与国家,人与人,信徒与信徒,教廷与皇室。

    这种特殊时期,最能收割人类的信仰了。

    满目疮痍之后,青年才从阴影之中走出。

    祂合上了一位神父的眼皮,让他快速地结束生命,从痛苦中脱离。

    两秒之后,阮笙发现自己又变成了一只蝴蝶。不过之前是紫色蝴蝶,这次是青金色。

    她欣赏了半秒自己漂亮的新外观,四处张望了一下,没看到青年的身影。

    她犹豫着飞进了宫殿里,青年坐在长桌边,祂坐在主位,神情沉静,眼睫轻垂,左右两旁各有两个座位,椅子都被拉开,没有人坐,对应的桌子上都放着一顶王冠。

    这应该就是权柄吧?

    推算一下时间线,现在诸神应该被禁闭了,塞缪尔也要开始剥离六宗罪了吗?

    疾病事件应该也是影响祂做决定的原因之一。想要保持神格不被污染,多余的感情必须被舍弃。

    怠惰。

    暴怒。

    暴食。

    青年变得更加神性,眼神也更加宁静。

    爱|欲。

    嫉妒。

    贪婪。

    剥离六宗罪之后,即使外表化人,阮笙也不敢轻易靠近了。

    青年的身上肉眼可见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祂柔和、悲悯的部分正在减少,共情能力也在降低。

    神性越来越浓重。

    当然,只是相对之前而言。

    若是跟神殿里那些总是装得高深和神秘莫测的神明相比,塞缪尔简直圣洁悲慈到发光。

    完全是阮笙想象中的神。

    神之所以被称为神,是因为祂们拥有远超于人类的慈悲和悲悯之心,不是因为祂们冷漠、强大和高高在上。

    塞缪尔对待任何生物,不像是对待自己统治的臣民,更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他们死去,他们新生,祂都清楚。

    正因如此,诸神竞争的手段,在祂看来是如此的不可饶恕。

    阮笙一直静静地跟随着祂。

    蝴蝶扇动翅膀,海的另一边会掀起飓风,时间也会以百年为计。

    扇动三下翅膀,三百年弹指而过。

    人类正在重建新的家园。

    看着生机勃勃的景象,阮笙终于感觉身心都忍不住放松下来了。人们忙于基建和种植,忙于汲取知识和孕育新生命,谁都没工夫勾心斗角。

    扇翅膀都感觉轻快了不少。

    这个时候,塞缪尔应该只剩下傲慢还没有剥离了吧?

    克莱因的,让祂甘愿剥离傲慢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阮笙一边疑惑着,一边跟紧塞缪尔。

    祂好像要去见一个什么人。

    会是什么人呢?

    到了目的地,看背影,那个人瘦瘦高高的,骨架纤细,穿着一身漆黑的斗篷,兜帽拉得低低的,完全无法看到容貌。

    阮笙好奇地在祂们身边转。

    下一秒,阮笙感到自己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正站在塞缪尔的对面。

    ……这是,那个黑色斗篷人的视角吗?

    她明明是蝴蝶啊,没道理这个时候换视角,而且还换到了活着的人身上!!

    阮笙无措又惊讶地站在原地,浑身僵硬。

    对面的人轻轻喟叹。

    “傲慢存在,你就不可能见到我神明时的样子。那时,别对视,你甚至可能不愿意靠近我。”

    青年碰上她的指尖。

    温暖接触冰凉,阮笙感觉犹如一团火焰缠绕上了冰块。

    温暖得简直快让人融化。

    “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接触。”

    青年垂着睫毛,认真地低头看着她,似乎能透过黑色斗篷看见她的眉眼一般。

    “你真的愿意,看到那样的我吗?”

    阮笙:“……”嗓子有点哑,不出来话。况且她还不知道身体主人的性格,不敢贸然开口。

    她只是幅度地点了点头。

    又是轻叹。

    “如果真的见到了,请不要因此逃避我,”青年半刻后才很认真地一字一句道,“更不要畏惧我、害怕我。”

    “我不想在你的脸上看到那样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