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羁绊值刷满后我死遁了 > 第65章 明嘲与暗讽
    比起一个月之前, 赫尔曼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他瘦了。

    并不是赫尔曼以前不瘦。

    一个月之前,他是更偏卢修斯那种, 浑身上下每一处线条, 每一块肌肉都朝气蓬勃、充满活力的少年。

    一个月之后, 他脸部的线条肉眼可见地变得内敛、成熟、棱角分明了起来。

    幼稚减少, 眉宇之间也从以往的张扬肆意、不识愁滋味染上了几分愁绪。

    看到他被什么事情所困扰, 阮笙就舒适了。

    看赫尔曼的神态和今天对她的话,不难推断出,他应该知道他的身世了。

    过不了几天, 他的亲生母亲——精灵族的王女就会给他传讯,让他回到森林, 成为精灵一族的王储。

    他将要告别沃米卡,告别他喊了十多年的“父亲母亲”,告别他的药剂师生涯,告别他本应辉煌灿烂的前途。

    他在精灵族没有认识的人。多数人必定不会服他,他们会想尽办法给他使绊子,让他吃苦头, 用一切手段把他拉下王储的位置。

    精灵王在世的时候他们还有所收敛, 等到她去世了之后,他们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赫尔曼一人在精灵族的内斗中举步维艰。

    这样糟糕的处境,也逼迫得他不得不尽快成长起来,直到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王。

    赫尔曼少年时期这么狂气,阮笙早就清楚,等他以后回了精灵一族,肯定要接受社会的毒。

    有群居生物的地方,就有竞争。

    精灵一族也是这样。

    尽管他们有着浅色的头发和瞳孔, 白皙的皮肤和柔美的长相,对自然界动植物极高的亲和力,生性高洁淡然,他们也无法逃离竞争的藩篱。

    离权力越近的地方,厮杀得越激烈,越得步步为营。

    想到赫尔曼离开沃米卡之后,即将被精灵一族教做人,阮笙心情舒畅地喝了一杯酒。

    宾客渐次入座。

    老套的皇后皇太子发表感言,皇太子的未婚妻贝拉也出来露了个脸。

    跟嚣张跋扈的贝蒂完全是两个极端,贝拉化着温柔的妆面,穿着浅蓝色的礼服裙,拘谨紧张地站在金发皇太子身边,垂着眼睛,显得心翼翼。

    身边的贵族们都偷偷讲起了话。

    大多数是冷嘲热讽皇太子未婚妻家子气,上不得台面,另外一部分是在梦想着自己以后的未婚夫,几杯酒的功夫,阮笙就听到了赫尔曼、德莱特等等贵族未婚青年的姓名。

    最后一部分,都是闲暇时刻也不忘记议政的人。他们讨论协会事件是否还有更多的东西没有露出水面,讨论这次到底动了多少贵族的蛋糕,讨论到底有几家贵族真实权力被架空……

    阮笙心满意足地听了一耳朵。

    流程走过,宴会才正式开始。

    阮笙叠着双腿,手臂支着膝盖,捧着酒杯,视线在人群中绕过。

    德莱特在应酬。

    赫尔曼在喝闷酒。

    罗兰……罗兰在朝着她走来。

    要命。

    阮笙用酒杯挡着脸,默默祈祷的时候,奥琳娜跑到她耳朵边,一边喊一边扯她的胳膊:“我亲爱的公女,你是用耳朵喝酒的吗?我喊了你那么多声,你真的就一句也没听见?”

    阮笙抬起头:“欸?”

    “不了,那边开茶话会呢,她们让我把你叫过去。”奥琳娜把她从位子上拎起来,“看你一个人孤零零,怪可怜的。”

    阮笙皱着眉头,刚想拒绝,话到嘴边,却又消失了。她只:“那就去吧。”

    刚好借着这个机会避开罗兰。

    茶话会在天使喷泉附近。

    奥琳娜一边走一边:“她们话都不怎么好听,你就当是狗叫。”

    阮笙:“你知道她们话难听还把我拉过来?”

    奥琳娜:“没办法,她们刚跟我叔父签了一笔大订单呢。”

    阮笙:“……”

    “因为有利益关系,等会我会找个借口离开。”奥琳娜拍着她的肩膀,“到时候你想看戏还是耍猴,我都不干涉。”

    阮笙:“你对我还挺有信心的?”

    “你别的不行,这方面一直可以的。”

    阮笙懒得理她,直接走到天使喷泉附近。

    天使喷泉,中央由三个天使围绕而成,华丽的水珠从最中间喷出,朝着四周落下,像是一朵透明的花。三只天使捧着花束,拨动竖琴,拿着爱情的弓箭,栩栩如生。

    四周有魔法燃料供应灯光,映射在喷泉底部,营造出斑斓绚丽的梦幻感。

    阮笙走上前,看到了长桌边的贵族姐们,她们头戴华丽又巨大的帽子,裙撑把椅子挤得满满的,看起来自己压根坐不到多少位置。

    大多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

    当然也有几个熟悉的。

    阮笙在这些熟悉的人里,看到了瓦丽塔。

    她身穿鹅黄色短裙,留着内扣的短发,挂着星星耳饰,穿着活泼又充满朝气,脸上挂着热情洋溢的微笑,看起来能够完全融入这场上流社会的社交,并且乐在其中。

    ……有些反胃。

    阮笙还是走过去,在桌子边坐下。很快有人注意到了她,热络地搭话起来。

    阮笙礼貌且敷衍地回应着,一边吃着宫廷点心。

    怎么呢,不愧是皇室,这个时节,还能吃到春夏之交的北国特产花蜜做的糕点。尽管德蒙特家族也不是供应不起,但是公爵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德莱特大部分时间在吃工作餐,偶尔回家也很少吃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有想吃的,阮笙都是让哈蒙去买回来解馋。

    不过她吃的不多,这种东西腻歪得很快。

    她吃了两块就兴致缺缺。

    低头喝清茶的时候,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公女之前听是在晚宴上表演过节目,赢得了一片赞誉呢。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再给我们露一手?”

    话的是一个浅棕色长发的贵族姐,她气质温婉,笑容恬静,一举一动都诠释了什么叫淑女气质。

    阮笙不认得她,也压根不记得自己表演过什么节目。何况,一位贵族姐自降身段,主动表演供宾客取乐,本就荒谬。

    更遑论,这是一位公爵姐。

    看到她没回答,几位姐们纷纷掩着嘴笑了起来,“公女忘性真大,不过是去年的事情,转头就忘记了。”

    阮笙:“……”

    真是烦人。

    要不是得避着罗兰,谁愿意在这儿听苍蝇开会。

    “去年的公女可威风了,”一个浅金色头发的贵女不怀好意地笑,“在皇后殿下举办的舞会上泼了凯瑟琳姐一身的酒水,还扬言要把她的头发全部烧掉,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仅仅这样就成为了全场视线的焦点,后半程大家都没心思关注什么舞会,全都对公女您充满了好奇呢。”

    长桌上出现了一片哗然声,大家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阮笙。

    阮笙没有什么表情地又喝了一口茶。

    这么起来,确实是有这一回事。

    游戏里没有具体描述这个情节,但是在公式书里确实有一笔带过,寥寥数字。

    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

    只是客观地阐述了一下“海洛茵在皇后殿下举办的舞会上无礼地大闹一场”这个事实而已。

    还真的是“事实”啊。

    没有人追究为什么这样,也没有人关心事情的真相。

    反正海洛茵的名声已经足够差了,也不在乎多一条罪名。

    “公女今年倒是成长了很多,不再那么热衷于出风头了呢。”

    “毕竟也是十七岁的人了。凯瑟琳姐姐今年年初都订婚了,好多贵族们都垂头丧气,恨自己没有及时下手。”

    “起来,十七岁,大部分贵族姐都是订了婚的吧?我明年也差不多了,怎么公爵府一点动静都没有?真是太让人好奇到底是哪位青年才俊了。”

    “应该是我们公女根本就瞧不上人家吧?毕竟是德蒙特家族的子女,条件差点的,在少公爵面前都自惭形秽呢,嘻嘻。”

    ……

    真是嘴碎过头了。

    阮笙放下茶杯,在桌子上磕出清脆的声响。

    几位姐们纷纷被惊了惊,看向她。

    凯瑟琳拨动耳边的碎发,轻柔地一笑,缓和了气氛:“怎么了,公女,是我们有哪句话让你不开心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替她们先道歉,希望你不要计较。”

    阮笙掀起眼皮,冷淡地看着她。

    “公女不会这么气吧?大家都是随口,没有恶意呀。”

    “好凶的眼神,真是无愧于‘疯狗’的称号呢,我们家的艾斯托拉也总是露出这种眼神,平时都要拿狗链子栓起来才肯老实。”

    “凯瑟琳真是的,有什么好道歉的?咱们本来也没做错什么。”

    浅棕色长发的温婉淑女——也就是凯瑟琳,只轻轻瞪了那些笑嘻嘻的人一眼。

    她看向阮笙:“抱歉,公女,她们也是心直口快,有话直而已。你不会怪她们的吧?”

    阮笙不清楚矛盾的起源到底是什么,她只知道,去年必定也是这些人先挑衅海洛茵的。

    连她都觉得厌恶的人,依海洛茵的性格,一定会冲上去理论的。

    这些人不一定真的是这么想的,但她们确实很清楚如何才能激怒海洛茵。

    不懂礼数,不受宠爱,刻薄,名声差,没有人追求……

    一桩桩都是她的痛点。

    “你,我去年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阮笙轻声问凯瑟琳,语气出乎她们意料的冷静。

    “……”

    她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几个贵女对视一眼,抢着替凯瑟琳回答,“公女您泼了她一身的酒水,还要烧了她的头发,毁她的容……”

    阮笙起身,椅子后拖发出刺耳的声响。

    “哦?”

    她发笑。

    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凯瑟琳的身边,右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下一秒,被子倾斜,香槟朝着凯瑟琳劈头盖脸浇了下来。

    几秒钟后,茶话会上才爆发出一阵尖叫。

    凯瑟琳坐在椅子上,脸色发青。

    “是这样么?”阮笙用疑问的语气,“我看大家刚才聊这件事聊得还挺开心的,以为凯瑟琳伯爵姐喜欢这种同伴间互相闹的方式呢。气氛这么融洽,我就想通过这种办法来为大家助助兴,怎么你们都一副吃惊的样子?”

    凯瑟琳也想不到阮笙会突然动手。

    酒水从她的头上狼狈地淋下来,浸湿了她的妆容,发型也塌下来,白色的领口变得橙黄一片,像一条棕毛落水狗。

    她的嘴唇颤抖着,似乎在忍着怒气。

    快要装不下去了吧。

    阮笙冷眼看着这些人。

    都是纸做的老虎,不过是父辈们身份地位抬不起头,便想在同辈们之间找回优越感。比吃穿用度的奢华程度,比谁的爱慕者更多,谁订婚得更早……传播一些毫无意义的同龄人焦虑。

    或许有些是受了家族的命令才故意激怒她,但是长桌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放下所有的偏见,理性地思考过孤立、嘲讽她这件事情对她们本身到底有没有好处。

    “海洛茵——!!!”一名少女尖叫着站起来,用手指指着她,“你都做了些什么?!看看这糟糕的场面!”

    “不过是按照你们复述的场景照做了一遍而已,”阮笙摊手,“有什么问题吗?”

    凯瑟琳十指死死地扣着椅子边缘,嘴唇发白。头发上的香槟还在一柱一柱往下淋,让她简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真是漂亮的头发呢,”阮笙把她湿黏的一缕发捋到耳后,“这么柔顺,细腻,又软又直,怪不得我去年会‘要烧掉你的头发’这种话了。”

    她叹了口气:“真是好嫉妒。”

    有几个第一次参加茶话会,新进入社交界的少女们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慌慌张张地捂住自己的嘴。

    不怪她们,实在是太好笑了。

    瑰丽的海藻一般玫瑰色长发,和因为酒水凝成条状结的脏污棕发,谁嫉妒谁呢?

    况且,只是揪着头发这一点让凯瑟琳一行人从去年酸到今年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好笑的了。

    “香槟色,挺适合你的,凯瑟琳姐。”阮笙着,一手扶着她的椅背,一首撑着桌子,俯下身,在她的耳旁道,“希望你将来的孩子,能比你聪明一些。知道哪些话不该,哪些事不该做,而哪些人,又真正可以要了他的命。”

    凯瑟琳的鼻腔已经被香槟气充满了,她半句话也不出。

    阮笙起身,转身欲走。

    “公女,”清脆的、熟悉的声音却在这时喊住了她,

    “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您。”

    阮笙的眉头压下来。

    她讨厌这声音的主人,她充耳不闻,权当作没听见。

    那声音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公女姐,我很好奇,您现在做的这些事,所有的底气,全都来源于您的身份,是吗?”

    瓦丽塔神情轻松得像是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她更像是拿这些上流贵族们做了一个跳板,得到了能见阮笙一面的机会。

    “我真的不理解呢,”她疑惑又认真地发问,“身份,就是您能出的,最后的一张牌吗?”

    她是算彻底撕破脸了。

    用无辜的语气,着最挑衅的内容。

    阮笙停住脚步,缓缓回过头。

    瓦丽塔变了很多。

    阮笙当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她的眼睛没有神采了,笑容虚伪又甜腻,已经完全歪曲了原本的人设轨迹,和她从前所知道的那个女主角性格南辕北辙。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提问,瓦丽塔姐?”阮笙淡淡地,“难道你认为,协助协会偷换考试成绩这种事都发生了,我还会给你好脸色看吗?”

    “……”瓦丽塔咬了咬嘴唇,“我知错能改,况且已经受到了惩罚。可是公女您犯下的那些错,都已经无法弥补了。”

    她鼓起勇气,直视阮笙的双眼,“公女,你难道不觉得有愧于那些曾经被你伤害过的人吗?占了本应该属于她们的东西,你的良心难道不会受到谴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