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羁绊值刷满后我死遁了 > 第83章 “跪下。”
    如果要给德莱特讨厌的同性排个名, 伯爵家的臭子都要往后稍稍。第一名,毋庸置疑,是光明神神殿那位装神弄鬼的神使罗兰·瓦伦汀。

    尽管他救了他, 但那更加让他感到屈辱, 恶心。少女跪在他的身边, 央求着高高在上的他, 而自己则眼睁睁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他闭着眼睛,不能话, 不能睁眼,甚至几乎不能呼吸。除了能听到那隐隐约约的声音之外, 他什么也做不到。

    “……拿出点诚意来,公女。”

    “……”

    “我答应你,圣女大选后,我们就订婚。”

    回忆起这段对话,犹如一辈子的烙印烙在他的心脏上,他永生无法遗忘。在值夜班时极度疲惫, 睡着之后, 也会梦到原本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牵着他的手、悠闲散步的少女,突然挣脱。

    而他则在原地,双脚犹如被魔法固定在泥土里,无法动弹。

    海洛茵像一只蝴蝶,越飞越远,越飞越远。

    她甚至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德莱特张嘴,却发现嗓子里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喉头空空地滚动,试图“嗬嗬”着, 喊出她的名字,让她回头,别离开他。

    然而越急迫,越无力。

    海洛茵快乐地扑向一个人影,那是一个高个子的金发青年,他扎着高马尾,把他的妹妹揽进怀里。海洛茵挽住他的胳膊,亲昵地着些什么,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的眼睛被杂乱的线条遮盖,而那金发青年眼中的傲慢和不屑却那样的明显。

    德莱特浑身都颤抖起来,他感觉自己膝盖以下发软,站不住,挪不动,他拼命让自己动起来、动起来,哪怕一根手指也好。可是他失败了。

    他的宝藏,被人抢走了。

    德莱特感觉自己要融化在旷野的太阳下。他的心脏被挖空,跟她一起离开了他的身上。

    ——直到他一身冷汗地惊醒。

    每次做了这个梦,他都会匆匆赶回公爵府,去往温室花园,穿过暮秋时节也姹紫嫣红的花团锦簇,来到她的身边。

    只有这一刻,他的心才能够平静下来。

    他会在她的冰棺前垂着头,孤零零地坐一下午。从正午到夕阳西落,他没有睁眼,没有话,没有吃喝,就这样任由时间流逝。

    正因如此,他才这样厌恶罗兰——他用卑劣的手段,夺走了她,抢走了她的婚约归属,迫使他不得不尽快为她寻找婚约对象,使得他们兄妹最后离心。

    ——或许不应该再称之为“兄妹”了。

    金发青年看到他下楼,站起身来。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在看到德莱特走近的时候迅速跟他拉近距离,然后伸手掐着他的脖子,往地上按去。

    德莱特没有防备,狠狠地摔在地上,手臂撑着地板,头晕眼花了几秒钟,紧接着后脑勺被罗兰砸在地板上,发出巨响。

    德莱特反应过来,他迅速别开头,一拳击在罗兰太阳穴上。对方凝滞了一瞬,德莱特当机立断用手腕抹掉额头的血,伸出手臂,扯住罗兰的马尾,按着他的额头往地板上一下又一下地磕。

    “哐——”

    地板上留下了血渍。

    “哐哐——”

    金发被血裹成一绺一绺。

    再来。

    德莱特的手猛然顿住。

    罗兰的长剑刺向他的脖颈,尽管被他反手挡住,剑刃还是割破了他的手套,深深地刺进了他的皮肤里。

    罗兰垂着头,像一匹受伤的猛兽。他啐了一口血,笑起来,旁边的仆人都不敢接近他们二人。

    “德莱特,你会得到报应的。”他阴鸷地沉声念着。

    “你发什么疯?”

    德莱特拧起眉头,“公爵府是你想来就可以来的地方吗!?”

    罗兰没回答,他只笑。

    他毫不在乎。

    瓦丽塔站在楼梯上,在墙角后,嫉妒又仇恨又松快。

    海洛茵,真是可惜啊。

    你死了,死得太早了,看不到这些疯子们不要命一样乱咬的场景了。

    但是没关系。

    这些,迟早都会是我的。我失去的东西,我会一样一样,慢慢从你手里夺回来。

    *

    隐蔽的黑暗房间里,红发少年被狠狠地摔在地板上。没过几秒钟,他脑后的辫子又被人抓起来,下巴不得不随之仰起来,血混着汗水从额头顺着脖颈滚下。

    他咬紧牙关,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艰难发出“咕咚”一声。

    “半精灵还这么傲慢,你是哪里来的底气?”

    一只银发精灵扯着他的头发,容颜清冷,出来的话却怨毒得跟他的外表一点都不符合。

    另一只浅金色头发的精灵手里上上下下抛着一把刀,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闪着寒光的刀刃在他的耳旁比划:“都来了我们精灵之森,自然得入乡随俗……这人类的耳朵怎么看怎么碍眼,要不,我们帮帮你?”

    “哐当——”

    赫尔曼挣扎着,用手肘撞了拿刀精灵的胳膊,刀随之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而精灵也没蹲稳,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他恼怒起来,一脚踹在赫尔曼胸口:“你真以为这个时候了,女王还会庇护着你吗!?混血种,呸,你不过是个下贱的用来挡刀的工具,你一枚弃子,怎么敢顶撞我们!?”

    赫尔曼身体晃了晃,双臂被拧在身后,抓住,一口血吐了出来,浇在自己赤着的胸口,一片血红。

    “废物!杂种!!呸!!!”

    他被面朝地狠狠地掷下,砸得头晕眼花,还没反应过来,拳头和脚雨点一样落在他的身上。

    “好了十五天魔法禁令,嗤——我今天非得把你逼得破了戒,让女王亲自下诏,把你驱逐出境!!”

    赫尔曼闭上眼睛,浑身像河虾一样痛苦地蜷缩起来。痛觉叠加着痛觉,不知不觉变得更加麻木不仁。

    这样的时刻,他内心的每一寸土地都被仇恨和阴暗填满的时刻,只有那么一片净土——

    留给他的玫瑰。

    一支枯死的玫瑰。

    那个夜晚,当他从冷汗中惊醒,发觉这只是一场梦的时候,他喘了一口气,捂着脸笑起来。笑自己杞人忧天,笑自己庸人自扰。

    堂堂公女,在他离开的这几天里迅速离世。

    这是天方夜谭吗?

    然而几天之后,他却真的收到了这样的消息。精灵之森离沃米卡路程极远,即便魔法飞行传输也要三天半。

    ——也就是,三天半之前,他从噩梦里惊醒的那个黑夜里,她就已经死了。

    赫尔曼陷入了黑洞和迷惘之中。他混沌且不知所措,原本被精灵王千叮万嘱的隐忍被抛到脑后,他用魔法烧死了几个常来挑衅嘲笑他的精灵,被法庭宣判,关入监狱。

    女王特赦,放他出狱之后,为他单独发布了“十五天不允许使用魔法”的禁令。

    也就是,他要用这十五天,来偿还他提前离开监狱的禁闭。

    赫尔曼回忆他的前十几年,好像总是在不停的禁闭、禁闭和再被禁闭中度过的。

    伯爵府的时候,他就无数次因为冲动和脑热做出数次伤害她的举动,他被锁在房间里,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无所事事地想她。

    越想,越多。

    越想,越思念。

    越想,越悔。

    一直以来,遗忘的都是他,不是她。他却一直以那样盛气凌人的态度对她求全责备,强行要求得到她的原谅。

    他真是该死。

    他不长记性,总被撞的头破血流,总自己向往自由,不愿意被拘束于囹圄。

    却总以她人为代价。

    赫尔曼垂着头,一动不动。精灵用脚尖踢他的脑袋,冷嗤:“这就死了?”

    “没意思。”

    “耳朵还削吗?”

    “当然!不然怎么让他长长教训!!”

    ……

    刀尖触碰到了他的耳廓,在那之时,拿刀的精灵忽然停止了动作。

    “咦,这是什么?”

    赫尔曼终于有了点动静,他感觉腰上被刀柄拍了拍,他的肌肉下意识痉挛了一下。

    “纹身……?让我来看看,这好像是一朵玫瑰,还挺漂亮的,花瓣旁边有一行字,叫什么……”

    “哈!——海洛茵!!这是个人名吧?好像还是个少女,是我们这儿的人吗?”

    “没听过,不像我们精灵一族起名的风格,倒有点儿像卑贱的人族会起的名字……”

    ……

    两只精灵聊着,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在房间中回荡,不一会儿,赫尔曼感觉到冰凉的刀片贴在了他腰间的纹身处。

    “嘿!我,把这块纹身,剜下来,怎么样?”

    赫尔曼耳鸣了一瞬间,紧接着脑袋炸开。他感觉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似的,像是在油炸的炸锅里的水滴一样迸溅出来,跳起身,疯狂地朝着那精灵扑过去!

    精灵被吓一跳,往后跌坐在地板上,看着眼前人犹如红发恶犬一样露出利齿,浑身是血地冲过来,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恐怖低吼。

    “啊啊啊啊——”

    剧痛让那精灵几乎昏厥过去,湿热的液体浇在了他的脸上,他半昏半醒之间,听到了狠狠的“呸”一声。

    什么东西砸在了他的脸上,又“骨碌碌”滚落在了他的两腿间。

    他睁眼。

    ——那是半截被狂犬咬下来的,带血的、精灵的尖耳朵。

    *

    帕斯塔莱仓惶失措地提早离开宫殿,一路上掩藏在衣袍下的指节都在发抖。

    他的高领衣下套着项圈,项圈后的绳索引下来,藏在王袍后,他一边步履匆匆,一边慌乱地解着外套和上衣。

    傀儡跟在身后,一路帮他捡丢弃的物品。

    王袍、手杖、银冠、金色腰带……

    走进她的住所时,他仅剩下身衣物、长靴和脖子上挂着的绳索了。

    他看到了她的背影。

    长发海藻一般绚丽,身形高挑纤细,穿着曳地的暗纹长裙。旁边丢着失去能量的傀儡侍女。

    帕斯塔莱张张嘴,一句辩解的话还没来得及出。

    已经被她截断。

    “跪下。”

    阮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