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高雯手里握着一杯冰美式，她讥讽完宁姿便勾起嘴角，享受着众人充满恭维的欢呼。
然后她看着宁姿回过头来，以为对方是被自己这边的阵仗吓住了，便在心中冷哼一声，张口想喝完咖啡接着耀武扬威，好叫宁姿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可谁知宁姿非但没有露出任何畏惧的神色，竟然还一脸无辜的反过来在她痛点上撒盐！
她早期刚入行时，由于姿色平平，还长了个朝天鼻，没少受到对手和黑粉们攻击嘲笑，于是后来一挣到钱，就立刻去整了鼻子。
结果因为整鼻子的失败率太高，她也没能幸免，从那之后就开始隔三差五进出美容院不断修复这个鼻子，同时在整容医生们的不断蛊惑下，断断续续又动了其他地方。
整容和医美做多了，皮肤屏障受损严重，再加上她那会在UT视频网站还远达不到如今的地位，为了多接推广多挣钱，她就天天化妆，天天使用各种垃圾品牌送来的护肤品，就算是三无产品也要咬牙在镜头面前抹到脸上。
就这样，渐渐地她脸上的皮肤就宛如老旧墙壁上的墙皮一样，不受她控制的一日比一日可怕，有时候甚至会大块的往下掉皮屑。
可她根本无法停下来休养，仍然每天咬牙带妆工作，以至于后来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素颜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斑驳的，坑坑洼洼的一张脸，都会无端的从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然后某一天早上，她没化妆出了趟门，被路人认出来偷拍了张照片，自此‘烂脸’两个字就成了她甩都甩不掉的标签。
但路人可以取笑她，黑粉可以辱骂她，宁姿却凭什么挖苦她？
她也配？
一个意外上了两次热门，就不知天高地厚，在她面前张牙舞爪的蝼蚁。
她一脚就能踩死！
高雯那张涂满厚厚化妆品的精致脸庞出现了些微的扭曲，她阴森森地凝视了宁姿一会儿，突然又笑了起来。
而围在高雯身边的一帮卒们仿佛被点了穴一样，脸上都写满了惊恐，他们齐刷刷看向宁姿，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发疯的神经病，其中不乏带着一丢丢怜悯。
高雯微笑道：“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还人身攻击上了，能坐在这儿的，以后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宁姿出来穿的有点厚，进会议室也没有脱羽绒服，她坐在宽大的黑色转椅上，看起来像一只慵懒的西伯利亚猫，虽然表面柔软，骨子里却透露出一股子的淡漠，似乎任何事任何人谁都不值得被她放在眼里。
宁姿笑了笑，抬手托住半边脸：“就是一家人才担心你啊，雯姐叫我宁就行了。”
高雯看着她漫不经心的侧脸，忍不住把牙磨的吱吱响，她真没想到今天自己竟然在一个轻狂菜鸟面前吃了瘪。
不过转念一想，宁姿既然出现在这儿，就明UT官方算把她签下了。
以后时间长着呢，她们同在一个圈子，而她又作为网站一姐，她想让宁姿怎么丢人现眼，下跪求饶，那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
身边的手下都还在愣着，高雯突然又觉得很丢脸，她厉声吼道：“都傻愣着干嘛，等着我自己来是吗？每个月万把块的工资拿着，你们是不是看我特别像圣母啊，你们就混吧，总有一天混到头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别忘了比你们有能力又想跟着我的，多的是！”
她这番话明显是在指桑骂槐，挖苦宁姿不肯低下头向她服软，以后注定要被扫地出圈。
金发女生撇了下嘴，然后悄悄给宁姿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牛啊，这一下子就把她给得罪死了。”
还没签约就把网站一姐给得罪死了，真是闻所未闻哪。
***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有个事需要我解决一下，让二位久等了。”
穿着西装外套搭配牛仔裤的中年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举止利索，一看就是工作上很强势又有能力的人。
果然，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高雯，一看他进来了，立刻又换上了那副亲热无比的笑脸。
“谁不知道刘哥最近升官了，新官上任那肯定忙的很呐，您现在可是总监了，以后可得多照顾着我们点。”
然而高雯言笑晏晏的奉承完，他却半点客套都没有，把手里的文件夹放下后，他做了个全部坐下的手势，然后抬头看向了会议桌另一端的宁姿。
“考虑好了？”
宁姿点头：“嗯，只是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签我？”
刘志道：“很简单，签你自然是因为看中你身上有别的up主所没有的吸引力，你能为我们UT视频吸引更多的流量，创造价值，这些是我们签约的商业目的，但我看中你的还有另一点，就是你的性格，所以希望你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为了迎合粉丝尝试改变自己，否则你将会失去你的价值。”
他话很直白，宁姿一字不漏的记在了心里。
“谢谢，那我们现在签约？”她问。
刘志淡淡地扫了一眼因为被忽视，而表情有些阴沉的高雯：“等会议结束再签，现在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你们二位谈一下。”
高雯面色不善的喝了口冰美式，然后嘴巴动了几下，也不知是嘟哝了什么。
“本来是想先和高雯的，但既然宁也来了，那就正好一起把事了。是这样的，下个月我们UT要像往年那样举办年度网红典礼，到时候我们需要你们俩一起走红毯，然后高雯你要亲自向所有人介绍宁。这个典礼收视率很高，是一次很好的能让大家认识她的机会。”
高雯惊得眼珠子都瞪大了，随后她皱起眉头，不可思议地冷笑起来：“我没听错吧，你们让我和一个才发了两个视频的新人，在典礼上一起走红毯？”
刘志点了下头：“对，宁已经被我们列入新星培养计划的其中之一，她又是这当中最有潜能的一个，所以她不能错过。”
高雯翘起兰花指揉了揉太阳穴，闭眼沉思了片刻：“你们的意思是，到时候让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放在她的身上，而我还要甘当绿叶好好衬托她，是这样吗？”
完不等刘志回答，她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吓得坐在旁边的助理一个后挺，险些直接从椅子上摔下去。
“刘志你也是UT的老人了，我在UT待了八年才熬到今天这个位置，这期间我为你们做了多少事情，陪你们度过多少难关？现在就这么迫不及待卸磨杀驴了？你们要捧她这个花瓶我没意见，但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让她趴在我身上吸我的血吧？你们这样做真的不会寒了大家的心吗？”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刘志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按照合同协议，在合约期内，网站遭受意外时，做为签了特殊协议的排名前十up主，都有义务要帮助网站度过难关。签了特殊协议的人，也享受着这份协议带给你的奖励和保护，这都是双向的，所以在利益面前不存在网站亏欠你的地方。”
听到刘志这样毫不留情的回答，高雯的脸色已经比锅底还黑了，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可是却站在那里瞪着刘志没再一句话。
刘志接着道：“你如果觉得UT有违反协议的地方，可以提出来，也可以找律师来谈。但现在，你必须遵守协议听从UT的安排，捧她是我们网站对未来发展规划的其中一环，这不是你能反对的。”
高雯气的身体微微发抖：“你们是想让她取代我的位置吗？”
“那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我们只能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毕竟一切还是以网站更好的发展为前提，强捧只会遭到反噬。”
高雯冷笑起来，她慢慢转头看向一直没出声的宁姿：“是我看你了，竟然能让UT为你做这么多，你可是头一位呢。”
宁姿耸了下肩膀：“我也挺惊讶的。”
高雯:“”
高雯一脚踹开椅子，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冲出了会议室，后面跟着她那帮落荒而逃的喽啰，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这里。
***
签完合约，宁姿放下笔和刘志握了下手，就起身离去了。
刘志收拾了下桌子上的文件夹，然后也走出了会议室，在走廊经过茶水间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高雯倚在置物柜旁边，眼睛红红的抱着胳膊，看起来像是刚刚哭过一场。
“刘哥，对不起，刚才我有些失控了。”
刘志沉了口气，用胳膊夹住文件夹，双手插着裤袋轻声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就想知道，那个宁宁，是不是和上面有什么关系，如果她真是空降来的关系户，那我就认了，典礼那天我当绿叶就是。”这话时她垂着眼睛，睫毛上挂着几滴泪珠，看起来竟有几分脆弱可怜。
刘志不答反问：“她如果不是关系户呢？”
高雯抬起头，眼睛里透露出了她内心的不甘和恼火。
“如果不是，我依然会在典礼那天和她一起走红毯，只要她能挺到那天。”她轻蔑的笑了下，“我要是想整她，有一百种方法让她滚出这个圈子，是你们逼我这样做的，刘哥，你知道我到就能做到。”
刘志沉默了几秒：“随便你，但到时候如果我们查出来，是你在背后捣鬼，你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
完他转身就要走，可茶水间里又响起高雯隐隐含着哭腔的声音。
“你先别走，刘哥你告诉我，她到底有什么背景，就看在咱们老朋友的份上告诉我吧，让我死了这份心不行吗？”
刘志回过身来看向她：“我没听她有什么背景，但上面决定的事，这其中弯弯绕绕也不是你我能知道的。其实如果我是上层，我也会选择她为重点培养对象，作为老朋友我最后劝你一句，上面不选择她也会选择别人，你不要再继续傲慢下去了，回去好好想想吧。”
高雯呆呆地望着他：“我明白了，你走吧。”
刘志离开了，高雯站在茶水间好一会儿都没动一下，直到有员工拿着马克杯进来，看到她后惊喜无比的尖叫着喊了一声雯雯姐，才把她拉回到现实当中。
高雯的表情迅速恢复了一贯的冷傲，她一把推开那名员工，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