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猫的时间也不长,也就三四年而已。
池天回来后一言不发,一直在揉脸。
系统出言关心了下:“还行吗?”
池天眨了下眼:“行啊,我有什么不行的。”他来回走了两步,“我就是有点烦。”狗怎么就不走呢。
他想了想,突然盘腿坐下了,懒洋洋的,年轻人模样乖巧,卷翘的睫毛浓密,细软的唇沾着点艳红,“一直叫他狗,他应该有名字吧?”
狗到后期就应该用他来称呼了。
系统也没瞒着池天:“他后来给自己起了个名。”
池天还挺感兴趣的:“叫什么?”
系统的声音还是那样,无波无澜的:“季觎。”
池天怔了下,脑海里不可抑制的闪过一些片段。
“季哥。”
“哥。”
“哥!”
“哥别走。”
池天在追一道模糊的影子,白衣黑裤,瘦高,他追不上,他开始哭,那人终于回头,笑得似乎有些无奈,眼神始终温柔:“天。”
池天破涕为笑,追上了,池天要抱他清瘦的影子骤然消散。
失去的痛楚钻心的疼。
“哥!”
画面一闪而逝。
池天抓头发,眼睛蓄上了泪:“季什么?”
系统正要重复,无数底层代码暴动、中央数据被篡改,它遗失了刚才的记忆:“你问我什么?”
池天也不记得了。
他眼眶里的泪刚刚跌下,一点冰凉砸到他的背,他也不太确定:“我好像是问你狗的名字来着。”
系统去查了下:“他没有名字。”
一条狗要什么名字。
池天似乎还没缓过来。
他还盘坐着,托着下巴,慢吞吞的:“哦。”
系统问池天:“要休息一下吗?”
池天做任务以来还没休息过,他站起来:“不用!”
休息哪有搞男人来得快乐!
*
*
破败凄慌的宫殿。
桌椅不是缺个角就是少个腿,陈旧的灯罩笼着豆大的油芯,明暗不定的好似那风中残烛。
池天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统哥。”
这会才入秋,也不是很冷,但他的心却感到了一阵一阵的寒意,他哽咽,“好歹合作了这么多年了,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池天这回是冷宫里的皇子,池天的母妃被人捉奸在床,被处死的时候池天才一岁大点,皇帝本来也是要处死池天的,皇家的血脉不得混淆,好在皇太后心软,她劝住了皇帝,来了次滴血认亲。
池天的血和皇帝的血相融了,侥幸留下来了一条命,但也仅限能活下来了。
池天被人抱去了冷宫,一待就是十年。
他如今虚岁十二了,还跟个八九岁的孩子似的,脸颊凹陷、嘴唇发青、因为身子瘦而显得脑袋奇大,他浑身就没一点肉,干瘪瘪的像个豆芽菜。
还是个黑廋的豆芽菜。
系统很冷漠:“怪我喽,你自己不上进非要当炮灰。”
池天又躺了会:“我会饿死吗?”
系统谨慎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池天不忍了,他坐了起来,哆嗦着系扣子:“我得去吃点东西。”
系统看池天实在可怜,也就没拦他,它还指挥道:“正门有太监守着,朝右走,花坛后面,看见那道墙了没,那里有个狗洞。”
池天看见了:“”
他气冷抖,“我堂堂皇子龙孙,你就让我钻狗洞吗?”
“不然呢?”
系统倒没什么意见,“你饿死也成。”
池天当即就感觉有点下不来台了,他清清喉咙:“你劝劝我啊。”
系统发出了一声冷笑:“呵。”
池天顿时觉得颜面无存,但他还是钻了出去,他出去后拍拍屁股,抖了抖身上的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系统:“”
傻逼吧。
冷宫这边黑漆漆的,宫里有宵禁,往常这个点都有侍卫巡逻了,就今天,这边空荡荡的,就只有两个太监在把守。
池天走了好一会,偶然看到东南边正灯火通明,他拔了根草在嚼:“统哥,那边怎么了?”
系统去转了圈:“镇国大将军戎泰然刚打了胜仗回来,皇宫摆宴三天。”
池天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宴席?”
他蠢蠢欲动,“我能去吗?”
“能啊。”系统幽幽然道,“只要你不怕被皇帝打死就行。”
池天真要去就是自己给自己找晦气受。
池天刚支棱起来一点又蔫嗒了,他踢了下膈着他脚的石子:“那我吃什么?”
系统给池天指路:“前面有个湖心亭,亭子里摆的有点心,你偷偷吃两块没什么。”一般来,那里都有人看守,但今晚比较特殊,戎泰然班师回朝,天下大赦,宫女太监都去凑热闹了。
池天想吃点大油大荤的东西,他摸了下干瘪的肚子:“我有多久没沾过油星了?”
系统算了下:“两三年了吧。”
池天在冷宫连馊饭都吃不上,是个人都能欺负他,池天是皇子又怎么样,皇子欺凌起来更令人兴奋——皇帝的儿子跪在他们胯下。
湖心亭景致清幽,亭台楼阁无比精致,灯光映衬着无波无澜的湖面,泛起了点点幽芒,哪怕是系统都不得不称赞:“这里风景挺好的。”
池天在往嘴里塞糕点,干瘦的脸颊鼓了起来,他声音含糊:“什么?”糕点有点干,一直在掉渣,他用接着,吃完两块点心又把渣子咽了下去,“统哥你什么?”
系统:“”
它沉默了下,起了些爱怜,“没事,你吃吧。”
池天又拿了块,胃里有点东西了,肚子里的抽痛缓解了些,但他还是很饿,吃了一点东西后进食的欲望更盛,两并用的往嘴里塞,就是噎得想吐还是再往喉咙里吞。
他的脸颊上没肉、肉眼可见的单薄,腮帮子一鼓好像能撑破了一样。
系统看得心惊肉跳:“心点。”
戎星剑刚随父回京。
他自幼习武,耳聪目明,隔着老远,他就看见了池天岌岌可危的腮帮子,再看,他眉心跳了跳,好丑的东西。
池天还在塞,他抱着盘子,狼吞虎咽。
戎星剑走路没声的,他拍了下池天的肩:“喂。”
池天呆了下。
他不傻,肯定是来人了,他这具身体有点本能反应,一碰见人就自动发抖。干瘦的丑孩就一双眼睛算得上漂亮,应该尤其出彩,清凌凌的像水一样,他声音还软,轻的像羽毛:“你”他怕得要哭了,睫毛一颤,眼珠子就沁上了水,“你是谁呀。”
这肯定是个哪家极为受宠的子弟,少年郎着环配玉,眉目英武,一身玄黑色锦缎武服,黑靴绣着云纹他腰间还佩了一柄弯刀。
入宫不得配械的规矩好像对他没用。
戎星剑耳膜痒了下,他竟然觉得这丑东西有点顺眼了,见这丑东西怕的厉害,他难得放轻了些声音:“戎星剑。”
池天眨了下眼,他在冷宫没有外面的消息,但这人敢佩刀入宫,地位肯定不低。他等了好久的会,似乎就要来了,但怎么能跟他搭上关系呢?
腮帮子里的糕点还没咽下去,他想着事,又无意识的吞咽了两下。
戎星剑真怕池天把自己噎死,但没等他动作,池天见戎星剑一直盯着那盘糕点,大方的把糕点往外推了推,他话还软软的,带着些孩子气:“我分给你吃。”
戎星剑不饿,再这些点心看着就干巴:“我不”
池天动作极快的收了回去,又往嘴里塞了两块。
戎星剑:“”
他似乎是气着了,又有点无语,“我又不会跟你抢。”
池天话慢吞吞的:“哦。”
这东西不仅丑还看起来还不太聪明。
戎星剑就是出来透口气,他被那群达官子弟烦得厉害,他往边上一坐,看向池天:“你是谁,你怎么在这?”
皇宫还能有穿得这么破烂的人。
池天还在吞糕点,那狠劲看得戎星剑眉头直皱,他伸,抓住了池天的腕:“慢点吃。”他都怕池天把腮帮子撑破了。
池天不乐意,他挣扎了下,戎星剑的纹丝不动:“我饿。”
戎星剑感觉自己抓的不是人的,是一把骨头,他坐直了些:“你怎么混成这样?”
池天被问到了,他也不知道。
孩睫毛颤了下,眼珠子透亮:“我天生倒霉吧。”他低下头,“或许我就不该活。”
戎星剑不由收了下,或许是少年心肠软,他很难想像一个孩会出这么凉薄的话,他顿了下才道:“没有人不该活。”
他爹是大魏的将军,他也会是大魏的将军,他会像他爹一样庇佑每一位大魏的子民,少年郎往后靠了靠,声音散漫,“凡我大魏子民,都要好好活着。”
天上是漫天星斗。
这时的少年将军还心比天高。
池天只碰见过欺凌他的太监宫女,他想不出还有人能出这样的话,他只想自己好好活着,他永远都不会出这样的话。
他盯着戎星剑:“我也是大魏子民。”
我也想好好活着。
戎星剑知道池天的潜台词。
他笑了下,目如朗星,意气风发:“丑东西,喊哥,以后我罩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