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的那些或哀恸、或尖锐的声音最终化为一道道锋锐的刀刃,生生剜着宋淮书的心。
琥珀色的眸底隐约浮现出一片血色,
他安安静静地站在那,眼睫半敛,眸里的阴影逐渐加重,周身弥漫了一种暗沉压抑的气息。
浓郁的醉意伴随着骇人的暴戾,宋淮书只觉得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情绪,似乎绷到箭弦。
然后他就感觉到原本冰冷的手心里突然多出了一道柔软的暖意。
以及那道能够随时安抚住他所有情绪的香味。
“宋淮书。”
他能听到姑娘脆生生的叫他,“喝醉了的人就该早点回去休息。”
宋淮书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
眸底的那片血色逐渐褪去,眼前的景物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清晰。
他微微低头,就正好对上了姑娘的眼睛。
没有恭维,没有害怕。
是一片过于平静的澄净。
宋淮书的目光沉沉锁在了喻昭的身上。
他觉得,自己的病似乎更严重了。
“嗯。”
宋淮书轻轻地应了声,却紧紧握住了喻昭的手。
是她自己送过来的,那他就不会松开。
喻昭也懒得去计较宋淮书这点举动,在常人看不到的地方,淡金色的灵力从喻昭身上不断涌入到宋淮书的体内。
这洛清酿的酒,哪是那么好喝的?
“你是宋淮书,也只是宋淮书。”
宋淮书听到姑娘道,那双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他从未见过的璀璨。
“我是宋淮书,也只是……宋淮书……”
他低喃着重复着喻昭的话,眼底是一片茫然无措。
他其实,并不叫宋淮书。
不过他也忘了自己原本应该叫什么了。
大明倾城公主的遗腹子,自然也得秉着国姓。
可是当那个孩子被送入宫净身的那一刻,世界上就只剩下一个宋淮书。
“宋淮书。”
茫然间,他听到那个姑娘的声音又娇纵了起来。
“你虽然无用了点,但生得好看。本宫抢你回来,就算是当花瓶看着,那也能让本宫多吃几碗饭。”
盛祁的长公主,出身高贵,又有一个宠着她敬着她的皇帝弟弟,合该娇纵。
也合该被捧在手心里,娇着宠着,一世无忧。
宋淮书安安静静地看着喻昭,朝着她露出了一抹笑容。
周身的气息柔软了下来,一双好看的琥珀色眼眸湿漉漉的。
就像是一头收敛了利爪和獠牙,放下了自己所有防备武器的凶兽,睁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朝着它最为亲近的人露出了自己柔软的肚皮。
“好。”他听到自己应道。
宋淮书想,其实这样很好。
至少他还有一处是那人喜欢的。
身体里的那股暴戾慢慢被抚平,影响了他许久的醉意也慢慢被消褪,宋淮书的眼眸重又恢复了之前的清醒。
只是这一次,他却又不愿那么的清醒。
“殿下……”
安抚好宋淮书的喻昭刚松了口气,就听到那人重又唤道,带着一丝亲昵。
“臣是不是比那三皇子舞得好?”
喻昭:“……”
这人怎么还计较着这件事?
莫非这酒还没醒?
喻昭有些狐疑地看向宋淮书,却得到了对方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笑容。
她噎了噎,面无表情地扭过头。
确定了,这酒醉得不轻啊。
“殿下……”
那人似乎是不算放过喻昭了,抬起了她的手放至脸侧,亲昵地蹭了蹭,像只柔软听话的动物,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暗哑。
“您,臣舞得是不是比那三皇子好?”
喻昭知晓这人的性子,得不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就会一直缠着问下去。
无论经历了多少个世界,无论变成了什么模样,这人的恶劣性子还是不会变。
她叹了口气,也随着宋淮书蹭着自己的手,语气状似妥协:“你,是你,你最好看!”
虽然是一副无奈的口吻,但是宋淮书却瞧见了姑娘嘴角那抑制不住的笑意。
他的眼神蓦地柔软了下来。
“殿下……”
宋淮书喟叹一声,那双不安分的手逐渐环上了喻昭的腰,不过却只是搭在姑娘的腰上,乖巧地一动也不动。
他朝着喻昭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臣头晕。”
“臣走不动了。”
“臣……”
宋淮书的目光掠过喻昭花瓣般的薄唇,眼神逐渐深邃,喉咙压抑地滚了滚。
喻昭原本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按理洛清那桃花酿虽然后劲大,但是被她用灵力这么疏通了一下,按理这人应该是醒酒了才对。
再加上这人连续好几次用的都是「臣」。
喻昭眯了眯眼。
她记得,某个人醉酒的时候,一直的自称都是「我」啊。
宋淮书的那点坏心思还没起来,就看到面前的姑娘勾了勾唇,笑容甚是和煦。
“宋淮书,你怎么不自称「我」了?”
喻昭挣脱开宋淮书的手,微微往后退了半步,环着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君臣有别,之前是臣冒犯了。”
宋淮书脸上的笑容不变,收回了自己的手,笑容甚是无辜。
“逻辑这么清晰,宋大人真的醉酒了?”
“臣头晕。”
“宋淮书你莫不是在诓本宫?”
“臣走不动了。”
“宋淮书!”
“臣在。”
宋淮书看着面前被他气得跳脚的姑娘,眸中漾开了细碎的笑意。
他向前一步,又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宋……”
喻昭刚想仰起头来继续骂人,结果却被宋淮书的动作断。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支鎏金银簪,动作轻柔地给喻昭束发。
那人眸底的神情过于认真,导致喻昭也一怔,想的话也不知从何起。
四周一片安静,唯有浅浅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莫名透露出几分不舍的暧昧。
“好了。”
宋淮书松开了手,满意地点了点头。
“多此一举。”
喻昭声嘟囔,却也没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她不会束发,若是真要让她来,估计就简单一个马尾。
“殿下。”
喻昭的手还没碰到自己的头发,却在半路被宋淮书握住。
他垂眸看着姑娘,嘴角的笑意带着几分意味不明。
“臣虽是个太监,却不是个无用的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