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沅澄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她扶着头, 昏昏沉沉,浑身也是无力的,仔细观察着四周,终于认出来了, 这是过去她跟裴钰的那间房。
想到这里, 她才记起了昏迷前的事情。
她来这里是要向裴钰要人的, 可没想到一进门人是没见到, 却直接昏了过去。
记起昏迷前闻到的奇怪香味,孟沅澄已经清楚了, 这一切都是裴钰故意设的套。
果然,她还是低估了他。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他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放人的, 但她没想到的是他似乎是根本没有要给她与他谈条件的机会。
孟沅澄掀开被子,坐在床上,正要弯腰穿鞋,门被推开了。
孟沅澄停下动作,望向门口。
是裴钰。
距他们上一次见面,似乎已过去很久很久。
“你想要什么?”
裴钰抓走安歆肯定是有所图的,她也不想浪费时间, 直接开门见山了。
让孟沅澄有些意外的是裴钰没有话,只是朝着她了过来。
裴钰在距离孟沅澄一步的位置停下,注视着她, 许久都没开口。
直到此刻, 他才真正敢确认她真的回来了, 真真切切地就在他眼前,不是幻影,也不是梦境。
孟沅澄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拧着眉,十分不耐烦:“你有话话。”
她都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这种恶心人的方式,看得她心里发毛。
“你想带那个女人走?”
孟沅澄翻了个白眼,他什么时候这么多废话了,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不然她来这里跟他谈天地,不是为了安歆,他们有什么再见的必要吗?
“你吧,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
“什么都可以?”
听到这话,孟沅澄警惕地审视裴钰,不知他又在什么算盘,道:“你先让我见安歆。”
“她不在这里。”
“什么意思?”
裴钰今日格外地耐心,又重复了一遍:“她不在这里,所以你今日见不到她。”
孟沅澄脸色渐沉,起身便要往出走。
他就是故意耍她的吧。
经过裴钰身边时,手臂被他抓住,孟沅澄不耐:“放开。”
“你不想知道她在哪里吗?”
“你会告诉我吗?”
“如果你在这多留一会,我可能会告诉你。”
孟沅澄怒了,一把将裴钰的手甩开,讽刺道:“这么久没见,听你又有了未婚妻,还以为你会有些改变的,没想到还是一样的。”
她果然不该对他有什么期待。
“即便如今主动权在你,但是想要谈条件,至少也该有些诚意,这么耍人玩的话,恕不奉陪。”
“如果你不想见她的话,我也不会强留你。”
孟沅澄已走到门口:“她与我非亲非故,你凭什么觉得用她能威胁到我?我今日来这一趟已是仁至义尽了,也算对他有个交代,能成的话最好,成不了,也无所谓。”
“你喜欢怎么处置她,随你。”
孟沅澄抬脚迈过了门槛,脚还未落地,只听裴钰道:“是吗?”
“可是第二日都未到,你就来了。”
手紧紧地抓着门,孟沅澄始终未迈出第二步。
“你连一日都等不了。”
孟沅澄咬牙切齿,她不得不承认,裴钰对了。
她根本不能像她自己得那般洒脱,安歆的安危对她来很重要。
裴钰盯着孟沅澄的背影,他太了解她了。
她若毫不在乎,又怎么可能出现在此。
果然,下一刻,孟沅澄转过了身。
“无耻!”
“拿一个无辜的姑娘做人质,你算什么男人?”
裴钰却笑了:“这一招对你很管用,不是吗?”
若不是如此,她又怎么可能愿意现身。
“这么久了,你也还是没变。”
孟沅澄反击道:“是啊,我做不到像你这么无情无义。”
她就输在不够狠心。
“我要怎么做你才肯放了她?”
裴钰的目光落在孟沅澄脸上,她很生气,这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我我希望我们能重新开始……”
“什么!?”
孟沅澄想过无数种他可能会提出的条件,却唯独没想到他会出这样的话。
“你疯了!”
裴钰朝着孟沅澄走近,低头认真地注视着孟沅澄,忽然伸手将她拥进了怀中。
孟沅澄只能听到来自头顶的近乎耳语的低沉男声:“我错了。”
他以为报了仇,他该解脱了。
他以为孟沅澄对他来并不那么重要,即使伤害了她,反正只要把人留在身边,她伤心也是无所谓的。
他该只为自己而活的,他人的感受对他毫无意义。
爱这种东西虚无缥缈,看不见,感受不到存在,他也不需要。
在他看来,为情所困简直是最可笑的事。
过去他从不明白,为何会有人因另一人的喜怒哀乐而感同身受,会因另一人迷茫彷徨甚至失去自我……如今他明白了。
这一年多来,每一日,他都在一次次地体会着这种感情带给他的煎熬。
每一日,闭上眼,孟沅澄就会出现在他眼前。
过去那些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试着用忙碌来逃避,但是毫无作用。
他试着去接受其他女人,但是她们都不是孟沅澄,他做不到。
在听闻孟沅澄死讯的那一刻,他才真正清醒过来,终于第一次体会到了追悔莫及的滋味。
所有过去他介意的在乎的东西,又算什么,若是要以失去孟沅澄为代价,那又有什么意义。
她是不可替代的。
孟沅澄怔住,他的话似乎还有些别的意思。
“你在干什么?”
他这种人,竟然还会认错。
“我们重新开始。”
孟沅澄这才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嗤笑一声,一把推开了裴钰。
“你在开玩笑吗?”
“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后悔了我就要乖乖回到你身边?”
孟沅澄看着裴钰,只觉得莫名其妙,更是可笑:“你脑子没问题吧?”
“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呢?”
“不别的,你过去那么对我,凭什么就认定我会跟你重归于好?你以为我是为什么会逃?那场大火又是怎么回事,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见裴钰沉默,孟沅澄继续道:“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放了安歆,希望你能认真点,我不想再听到些奇怪的笑话了。”
许久后,裴钰才开口:“她不在这里,若你想见她的话,下次再来吧。”
孟沅澄心中烦闷,但见看他似乎是没有要强留她在此的意思,衡量利弊之下,只得先行离开,再做算。
陈从在门外,耳朵几乎贴到了门上,偷听屋内两人的对话。
偷听这事若被大人知道肯定是免不了一顿罚的,但他实在忍不住好奇,还是大着胆子做了。
听到一半,他就已知不妙,果然,到最后,两人又是不欢而散。
大人果然还是这么不会话。
见孟沅澄从房中出来后,陈从犹豫许久,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公主。”
孟沅澄回头,看清是陈从后,想了想,还是停下了。
“什么事?”
“这一年多来,大人一直在找您。”
“嗯,应该的,毕竟我最后还算计了他一把,他怎么能忍受这种屈辱呢。”
“不是因为这个。”陈从有些犹豫,这话似乎不该他来,但这么久,跟在大人身边,他实在不忍大人被这般误解,“大人是真的很担心您,虽然您对大人做了……那种事,但是您离开之后,大人一直只是担心您的安危,所以才那么着急要尽快找到您,为了找您,大人那几日都没睡过,直到得知失火的消息,那个女子,大人起初真以为是您,回去之后,一个人在房里待了几日,不吃不喝……”
“够了。”孟沅澄实在没耐心听这些所谓的裴钰对她好的证明,“他要真那么在乎我,以为我死了,怎么不跟着我一起死了呢?”
“公主……”
“我不想听这些事,你这么忠心的话,就去劝劝你家大人,别纠缠过去不放。”
孟沅澄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又补了一句:“哦,还有,告诉他,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又要跟我在一起,我都不感兴趣,也不愿意。”
陈从看着孟沅澄离去的背影,终究是没机会将话完。
院中,沈子微等得心急,总觉得会有变故,如何都放心不下,但孟沅澄又决意不让他跟着同去,他便只能等在此处。
傍晚时分,孟沅澄出现在门口。
一见到孟沅澄,沈子微立刻上前去,抓着孟沅澄的双臂,仔细上下量着,见孟沅澄好好的,一点异样都无,又觉得奇怪:“他就这么放你回来了?”
“嗯,但我没见到安歆。”
“他没别的?”
沈子微不相信裴钰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了。”
“什么了?”
“让我跟他重新开始。”
“你答应了?”
“怎么可能。”
“那他为何就让你回来了?”这根本不是裴钰一贯的作风。
“我也不明白。”
安贺在一旁,忍不住插了一句:“那安歆如今在哪里?”
“他不在他那里,要是我想见到人的话,下次再。”
沈子微沉思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孟沅澄也不知裴钰所的下次到底是什么时候,可一日见不到安歆,她便一日不能放心,又等了两日,她没了耐心,正准备再次登门,可没想到,裴钰却亲自来了。
沈子微不在,此刻便只有她与安贺两人。
见到裴钰时,孟沅澄有些紧张,她猜不透裴钰的心思,更不明白他突然上门是何用意。
“你来干什么?”
“他是谁?”
“与你无关。”
安贺在孟沅澄耳边声问道:“他就是那个男人?”
孟沅澄点头,回道:“我跟他,你不用管。”
孟沅澄不知她与安贺此时的动作在裴钰看来是格外刺眼,两人继续低声交流着,还未发现裴钰的异样。
“他不会伤害安歆吧?”
实话,孟沅澄也拿不准。
“应……”
她话还未完,只感觉到腰间有一股力,将她猛地拉离了安贺身边。
等她回过神来,裴钰已到了她身边,腰被他紧紧箍着,力气极大。
“放开我!”
裴钰却像是没听到,量着对面的安贺,又低头在孟沅澄耳边轻声道:“你们关系很好?”
孟沅澄没好气地道:“自然比跟你好得多。”
腰间的力气又重了些,孟沅澄大声道:“松开!你弄疼我了。”
裴钰瞥见孟沅澄涨红的脸,似乎是真的疼了,这才减了些力道,但依旧将人禁锢在自己身边,没有松开。
安贺道:“她不舒服,你放开她。”
裴钰盯着安贺,轻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安贺还没话,孟沅澄却道:“他当然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