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刘庄主怪怪的。”

    见裴言霆无情地把手收了回去,赵清行匆匆忙忙跳下围墙,跟在他后面干巴巴地岔开了一句。

    月色下,裴言霆的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是有古怪。”

    两人一路无话,赵清行紧张兮兮地盯着那-18.3的快乐值,直到穿过了三座院子那数值还没有往下掉,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时他才疑惑起来:“刚才偷偷溜出去的姑娘估计就是城主家的姐,怎么不跟过去看看?”

    裴言霆脚步一顿,偏过头瞥了他一眼:“我没兴趣看别人偷情。”

    “……”赵清行被他得一哽,转念想想倒也没错,情侣浓情蜜意的,万一他们跟过去发现对方在做不可描述的事情,那不得尴尬到原地将自己埋了?于是他若无其事地将刚才的话题带了过去,又问道:“那个男子约莫就是刘公子?刘庄主不是他今日不在吗?为什么要对我们撒谎?”

    “刘庄主那边就让那几位师弟去查吧,你先跟我看看这城主府。”

    赵清行一愣,随即又无声笑了,“你怎就笃定几位师弟不会乖乖睡觉?”

    “我带过很多师弟师妹接委派,没有哪个初次接任务的弟子会甘心安分睡一晚。”裴言霆着意有所指地扫了他一眼,“你不也一样?”

    “那可不一样,”赵清行十指相交枕在脑后,整个人颇为悠哉,“我只是想跟着你罢了。”

    他这话一出裴言霆又停下了,赵清行一颗心被他今天的反常刺激得起起落落,满脸疑惑地看着他,心道自己也没干什么啊?总不能实话实我一心只是来刷个分而已?那还不得被浑身散发着正道的光的主角一掌拍死?

    裴言霆的瞳色是纯黑色,夜色中沉静得如一汪无波无澜的泉,可赵清行一转头间,却见他眼眸微动,像那泉水之中如轻飘飘落入了一片叶,惊起一层涟漪,莫名的,赵清行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脸不争气地热了起来。

    纸片人的脸真的好不讲道理,好端端的长这么好看做什么?赵清行表面平静,心里捶胸顿足,除了欣赏之外,竟还有点酸。

    他很的时候总被大人趣像个明艳的姑娘,青春期为了彰显自己是个纯爷们,还有意留过胡子,可惜他的五官并不适合,反倒削弱了精神气,这让他一直很羡慕裴言霆这种棱角分明、眉眼深邃的帅哥,觉得特有男人味,无论留不留胡子都很有味道。

    “嘘——”看得入神之际,裴言霆突然将他拉到了墙角,“别出声。”

    两个厮从廊下走来,正低声嘀咕着什么,赵清行侧耳认真听了一会儿,发现这两人是在吐槽城主。背地里吐槽老板这种事,他穿书前也没少干,本不足为奇,但俩人谈话的内容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城主这段日子莫不是被邪祟附身了?”其中一个厮左右望了望,一手挡在嘴边声:“往常哪次不是摔盘子摔碗的,最近吃夜宵不仅不挑刺儿了,居然还与你我道谢。”

    另一个端着木托盘的:“哪有邪祟附身还变成慈眉善目的好人的?”

    “那定是老头已经坏透了,邪祟附到他身上都无处发挥。”

    ……

    二人逐渐走远,直到转了个角便不见了身影,裴言霆才慢慢踱了出来,“看样子这城主府也有古怪。”

    “那俩厮城主现在就不对劲,可我们的探虚符却没有半点动静。”

    裴言霆闻声转过头,这处正好有个圆窗,赵清行趴在圆窗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夹着一张符咒苦恼地吹着气,那模样倒是可爱。

    【快乐值-18.2】

    “……”

    莫名涨了0.1,赵清行累了,心脏再也受不了这起起落落,呼唤系统把快乐值的即时播报给停了。

    *

    两人悄悄在城主府里转了一圈,除了城主还披着衣服在看公文,姐偷溜出去幽会,整座府邸都沉入了梦乡,没有任何异常之处,更无任何邪祟入侵的痕迹。

    “没有异常便是最大的异常,且不探虚符似乎没了作用,那姐院里少有四个侍女和三个厮,竟如此轻易就让她□□出去了。”

    从城主府出来后,赵清行看着天边的弯月,还是觉得很奇怪,“要么是他们跟姐通好了气,但这风险也未免太大,万一出了什么事,几个下人也承担不起。要么就是……”

    他着又觉得不大确定,话到一半停了下来,这时裴言霆开口道:“要么就是城主默许了她夜里去幽会。”

    “但刘庄主不是城主不同意女儿和刘公子在一起吗?”

    裴言霆沉吟了片刻,道:“先回去和颜溯之他们对对各自取得的……”

    砰——

    街角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将他的话断,两人皆是一惊,转头就见一位跛脚老汉对着半开的门笑得疯颠,其中一扇门板还在前后开合,刚才那声巨响估计是门板被里头的人猛地摔上发出的。

    那跛脚老汉笑着笑着突然猛地朝门内啐了一口:“呸!狼心狗肺的贱人!”

    “怕是和家里人吵架了。”

    赵清行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那老汉恰好看到了他们,扯出一个扭曲的笑,骂道:“看什么看?没看过残废啊!”

    “走吧,动静太大对我们不利。”裴言霆低声道,带着他匆匆离开了街道。

    两人回到刘庄主府邸时一切如原样,只是他们的卧房里多了一群正襟危坐着的人,一见他们进门,便激动地站起了身。

    将门合上,裴言霆扫了众人一圈,见所有人都齐了,便问道:“查得如何?”

    “那庄主撒谎,刘公子明明就在府中,不过夜里悄悄溜出去了,除此之外,我们还找到些奇怪的东西。”颜溯之伸出手,一位师弟忙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

    “这府里还有两处闲置的屋子,但先前管家却没有,还有这个是在其中一间屋子找到的,”颜溯之拿过师弟手上的信封道:“是一封情信,落款是刘顺宗,也就是刘庄主的儿子,信封卡在床底下,应该是被主人遗落的。”

    赵清行拿过那信开看了一眼,入眼皆是肉麻的字眼,看得直起鸡皮疙瘩,“可知道那两处屋子曾住过什么人?”

    那方脸师弟早就想插话,这会儿估摸是问出了他知道的问题,连忙激动道:“我借着找茅房的由头问了几个丫鬟,那处原先住着曾经的老管家,还有他的女儿,但是不久前老管家生了场病,身子骨愈发不好,便和女儿离开了。”

    “所以刘公子还曾喜欢过老管家的女儿?”赵清行看着那信摇头嘀咕道:“这才多久,便另寻新欢了,年轻人的感情真不牢靠。”

    “是啊,自然不及你对许师兄死缠烂了近八年。”

    一位弟子突然阴阳怪气道,赵清行不禁一顿,连带着周围其他人也纷纷抬眼瞧向他,屋里顿时陷入了尴尬的静默,最后还是颜溯之出面把话题带了过去。

    已近天亮,众人又忙活了大半宿,裴言霆收集完所有信息便让大伙儿回屋睡了。回过身见赵清行像颗霜的茄子似的坐在床头,同情之心又冒出了苗苗,安慰道:“那弟子是无涯峰的,这些孩对峰里的首席大弟子总有种莫名的崇敬,你别太放在心上。”

    “愁啊裴哥。”赵清行惆怅地在床榻上滚了一圈,“如今的悔,都是当年脑子进的水,你我要如何才能用最短的时间和许川絮撇清关系?要不他一顿?”

    裴言霆愣是被他这一句给逗笑了,“你怎么突然间如此讨厌他?”

    “不是了嘛,以前那都是年少无知,往事不堪回首。”赵清行脱了鞋袜,盘腿坐在床上,“如今我觉得我长大了。”

    “一夜之间顿悟确实难以令人相信。”裴言霆心情颇好地脱下外衫躺到了床上,闭上眼侧过身背对着对方,嘴角的笑却怎么也压不下去,“那日你要搬到霜寒峰,掌门过后还慌慌张张找上我,以为你把脑袋撞树上了。”

    赵清行将被子往身上一搭,也背过了身去,“我回去就跟掌门去,时候我家一只公猪撞树上了,第二日那猪脑子灵光的,都会偷摸着跑到隔壁村找母猪偷情了!”

    裴言霆胸腔里闷着笑:“那你莫不是撞猪上了?”

    “……”好好一狗血文,愣是让赵清行品出了一股春晚品味儿,赵清行把满脑子的东北话给晃了出去,道:“你不能因为我今晚翻出墙去和你“偷情”,而断定我和猪有民事纠纷啊。”

    床另一侧瞬间静默下来。

    裴言霆:“……”

    “……裴……裴哥……”赵清行僵硬地转过身面对着对方地背脊,“我我我那什么就个笑,你别往心里去……”

    另一边的人没有动,也没有出声,一阵风恰巧从合不稳的窗户里挤了进来,吹得赵清行脑门发凉,只看着裴言霆的背影都觉得充满了杀意。半晌,就在赵清行差点要抱大腿的时候,裴言霆才淡淡地“嗯”了一声,道:“睡吧。”

    劫后余生的赵清行生无可恋地抱紧了自己,心里一个漫画人直流宽面条泪。

    多好一孩子,怎么就长了张嘴!

    *

    翌日,一行人刚起床,刘庄主就带着一群人慌慌张张闯了进来,大家听到这动静,外衣和头发还没整理好便纷纷出了房门。

    刘庄主跑得太急,脚步一时没刹住差点撞上一个弟子,他堪堪稳住身子,看着满院子活生生的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颜溯之走上前扶了他一把,“可是出了什么急事?”

    刘庄主直起身抹了把汗,被这么一问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对着他身后的管家质问道:“仙君们不都在吗?你眼瞎了?”

    那管家也是满头大汗,皱着脸磕磕巴巴道:“可是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真的没人……”

    “爹,你们做什么呢?这么热闹?”一道声音从院门处传来,大伙儿抬眼看去,就见一位年轻的男子正立在门边,那嘴角的笑意甚是明显,看样子心情极好。

    是昨夜跑去城主府幽会的刘公子,刘顺宗。

    赵清行和裴言霆对视了一眼,裴言霆微点了点头,赵清行上前朝刘庄主和那位公子笑着道:“我们一晚上都在院内,约莫是方才庄主所的幻境又出现了,管家才会以为我们不见了。”

    他话音一落,刘庄主还未来得及开口,刘顺宗却瞬间垮下了脸,冷哼了一声便甩了甩袖摆离开了。

    刘庄主无奈地叹了口气,朝众人抱歉道:“每次一提那幻境,犬子就觉着我是在暗示城主家姐不对劲,脾气冲得很。是我管教无方,才让他这般无礼,望各位仙君莫怪。”

    赵清行摆摆手表示不介意,“但还望庄主待会儿能让贵公子与我们几句,我们才知如何下手解决您的难题。”

    刘庄主连连点头,恭恭敬敬等在一旁,准备等他们整理好后带他们去用早膳。

    赵清行和裴言霆回了屋,他凑近了对方低声道:“昨夜城主府的厮城主不对劲,方才管家又不曾见到我们院里有人,直到刘庄主闯进来,却发现一切如常,而十分凑巧,刘顺宗刚好回来了。”

    裴言霆“嗯”了一声,“幻境是在刘顺宗和城主家姐分开,回到自己家时才解开的。不是刘顺宗有问题,便是城主府有问题。”

    院里又传来刘庄主的抱怨声,原是颜溯之起得早,这会儿正和他聊天,刘庄主没忍住又开始抱怨自家儿子,傻子听不得别人城主姐半句不是,他每次一提,儿子就跟老子闹脾气。

    屋内赵清行叠好了被子,听到庄主的话一哂:“这刘庄主可真是够能操心的,难怪面容如此老态。”

    正要束发的裴言霆闻言回头看他,眼神里划过一丝疑惑。

    赵清行解释道:“意中人嘛,在心里总是最好的,谁也不喜欢听他人自己心上人半句不是。”

    这刘庄主老古板一个,想不通,还硬要在自家儿子雷区蹦跶。

    裴言霆没话,转过身在屋里绕了一圈。

    赵清行:“裴哥你找什么呢?”

    “这屋里没镜子,要如何束发?”裴言霆着回过头,目光落到赵清行那随意豪放的高马尾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把头发散了,我帮你重新束,乱七八糟的像什么样子。”

    这男主倒还挺讲究,赵清行把发带递给对方,见对方一副愁容,以为裴言霆是怕不对着镜子梳头会影响自己形象,不禁无奈摇头。

    你可是耽美文里的男主啊,哪个男主不是连头发丝都写着“帅”?

    他摆了摆手,那颗老父亲的慈爱之心又按捺不住了,安慰道:“安啦,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看的。”

    裴言霆拿起发带的手一顿,满脑子都回荡起:

    【意中人嘛,在心里总是最好的。】

    【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看的。】

    这一边赵清行察觉身后的人半天没动静,疑惑地转过头,入眼就见裴言霆两手扯着发带横在他颈后。

    “!!!”赵清行惊恐地缩起了脖子。

    我在夸他帅,他却想勒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