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行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也许是系统只能帮他屏蔽痛觉，迷迷糊糊间他还是能感觉到有人在给他疗伤。
虽然系统向他保证流这么多血也不会让他狗带，但这人工智障也没有给他提供补血服务。
他做了好多好多梦，梦境变换得飞快，又让他异常疲惫，好像他真真切切走过了无数个人生。
场景倏地一转，他被头顶的日光刺激得眯了眯眼，热气从地面直往上冲，让本在太苍宗度过寒冬的赵清行颇为不适。
缓了好半天，他终于睁开了眼，印入视线的却不是太苍宗云雾缭绕的山峰，而是一条空旷的校道。
“不是去图书馆吗？午休还没结束呢，怎么就出来了？”一个穿着校服的人影从不远处走来，却看不清模样。
“那谁也在里头，看着心烦。”赵清行察觉到是自己所在的这具躯体发出的声音，不由一愣，这嗓音和他一模一样。
那个看不清模样的同学嗤笑了一声，声音里尽是无奈：“其实人家也没做什么，你干嘛老跟人家不对付，还白白给自己添堵？”
“总之就是看不顺眼。”这个“自己”这话时透着一股浓浓的不服气，赵清行失笑，果然还是高中生，这么孩子气。
这两人没再多聊，匆匆道了别，这个“自己”往前走去，不知为何，突然又停了下来，回身往身后的图书馆看了一眼。
这一转身赵清行就怔住了，图书馆的墙面都是玻璃式的，恍若一面巨大的镜子，不同于那个同学模糊的面孔，赵清行这下一眼就看清楚了，这个人和自己一模一样。
但是他高中不在这所学校，他的记忆里也从未有过这一段，为什么他会梦到这种事情？
他本想继续看下去，但很快一阵嘈杂的声音就将梦境碎，昏沉间他眼睛撑开了一条缝，眼前人影晃动，他想伸手碰一碰，却使不上半点力气。
一股力量将他扶了起来，很快他便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怎么烧得那么厉害？”
好像是裴言霆的声音？
“伤口在背上，仰着睡容易闷着。”是商陆，他叹了口气，“我给他换一种药，见效快但比较疼，你抱紧他。”
后背传来冰凉的触感，系统虽然给他屏蔽了痛觉，但赵清行还是感觉到身子难受地动了动。
环抱着他的双手倏地收紧，很快又松了松，不知是不是抱着他的人怕勒疼他。赵清行半昏半醒着，浑身滚烫，额头无意间碰到了抱着他的人的脸颊，很凉，他情不自禁就往这人身上又蹭了蹭。
察觉到他的动作，这人似是僵了一瞬，疑问的声音落进了他的耳朵，“清行？”
赵清行下意识喃喃道：“裴哥，难受……”
“没事了，马上就好。”耳边的声音很温柔，很快赵清行发现有人抵上了自己的额头，或许是受伤生病的人格外缺乏安全感，对方这一动作让赵清行感到无比心安，浑身的毛都被梳顺了。
裴言霆好像还在轻声着什么，赵清行的意识又渐渐沉了下去，睡过去前他只觉得心里甜滋滋。
这可是男主，男主在哄我诶！赵清行还有点骄傲。
*
彻底清醒时，赵清行发现自己侧躺着，窗户外渗进来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的眼睛偏敏感，每次从暗处到亮处是都会刺激出眼泪。
“赵师兄你醒啦？”好像是吴筝那孩的声音，这孩子咋咋呼呼的，凑到他跟前看了一眼，又惊道：“你怎么哭了啊？是不是伤口疼？”
赵清行被他吵得耳朵眼睛都疼，刚想开口让他闭嘴，房门被开的响声传了过来。有人步伐急促地走到了他床边，紧接着一双温暖的手覆上了他的额头。
“怎么了？”那手往下，指腹将他被刺激出的眼泪悉数抹去，来人声音里皆是慌张，“哪里不舒服？”
其实我挺好的。赵清行这么想着，却不敢。
想起自己喷溅的鲜血，他觉得是时候想想怎么补一补了，看来甘饴堂的鸡是活不过这个冬季了。
赵清行想着鸡的1001种做法想得十分投入，等他回过神来时，裴言霆已经让商陆给他检查了两回。
商陆抹了抹额上的汗，“没什么问题，按时换药，注意伤口，还有别着凉就行。”
见商陆交待了一堆注意事项后就要离开，赵清行虚弱地伸出一只手，忙道：“鸡汤……”
“鸡汤什么鸡汤？”商陆哭笑不得，“乖乖喝白粥，半个月后再想鸡汤。”
赵清行如晴天霹雳，粥也就算了，还是白粥，还喝半个月，他委屈地看向了一旁的裴言霆，可这人却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凑过来揉着他的脑袋好话，而是冷淡地错开了他的视线，一言不发地将商陆送了出去。
赵清行：？？？
系统就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裴言霆当前快乐值：10】
多少？他昏过去前不是还有二十多吗？哪个刁民盗刷他的分？
吴筝那傻孩子今天像是给脑子开了光，居然准确理解了他眼里的懵逼，见裴言霆和商陆出了门，凑过来悄声解释道：“你别怪裴师兄，这十天他情绪都不大稳定。”
什么玩意儿？赵清行震惊地看向他，“我睡了几天？”
“十天啊。”
他睡了十天，裴言霆的快乐值就降了十个点，所以是他一天不醒，就降一点吗？莫名的，他又想起了那次试炼的幻境里，颜溯之一天没醒，裴言霆就在他身上割一刀。
赵清行懵了，大佬你对我到底是爱还是恨？
吴筝还想再跟他些什么，可裴言霆已经折回来了，他只好讪讪地闭了嘴。
这孩不知怎么回事，这会儿看着裴言霆的眼神，比起往日的崇敬，又多了一丝恐惧。
赵清行没来得及弄清情况，吴筝就被裴言霆一个眼神给送了出去。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赵清行突然有些紧张，裴言霆不话，他也就没敢轻易出声。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诡异，赵清行正想要不要开口，裴言霆拿过一碗药放在了床边的桌上，又将他抱着坐了起来。
这个画面好熟悉，赵清行觉得有趣，勾着嘴角笑道：“裴哥，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相处时也是这样的。”
裴言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赵清行又道：“这次你可别再捏着我鼻子灌我了。”
裴言霆还是没理他，仿佛他刚醒来是对方那两句关切的话是他的错觉。赵清行乖乖被他喂下了一整碗药，末了十分自觉朝对方伸出了手，“怎么这回没有蜜饯了？”
眼看裴言霆就要起身，却还是不话，赵清行就很慌，没敢再跟他闲聊，心翼翼地起了正事：“无涯峰有人和魔族有勾结。”
瓷勺磕在碗沿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裴言霆冷声道：“那噬骨锥你故意挡的？就为了向我证明这事？”
赵清行眼睫心虚地颤了颤，“是……是……吧？”
碗重重地放回了桌上，赵清行被那动静吓得浑身抖了一下。
裴言霆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平复些什么，却没能成功，一出声便控制不住拔高了嗓音：“有事情你不会跟我商量吗？谁让你自作主张去挡刀的？”
“我……我怕口无凭……”赵清行张了张嘴，这事到底是还是他放飞自我玩过头了，他并不占理。
裴言霆怒道：“那你跟我提过一句吗？！”
【系统：快乐值：9】
裴言霆：“还是你觉得我压根不会信你？”
【系统：快乐值：8】
赵清行懵了，连忙补救道：“他们想用你的命来威胁我，让我投奔魔族……”
“然后你就决定替我挡一刀？赵清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有本事？御剑才刚学会就想着普度众生了？”
【系统：快乐值：7】
赵清行被他一句话得有些伤心，他本以为自己不在乎别人对自己有什么评价，可裴言霆出这种话却让他觉得很难过，越想越委屈，不由自主就对对方刚才的话曲解成了“你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废物瞎逞什么能”。
【系统：快乐值：6】
本就心烦得很，系统还不嫌事大地疯狂播报，赵清行一怒之下也忘了别人听不到系统的声音，直接就吼了出来：“你他妈给我闭嘴！”
吼完他们两人皆是一愣，赵清行惊觉自己刚才吼出了声，那一头裴言霆闻言头也不回就出去了，赵清行手愣在半空：“我……我不是……”
【系统：快乐值：5】
【系统：哦，好的。】
赵清行：操！
赵清行绝望地盯着屋顶，一朝回到解放前，还把人给惹毛了。
【系统：赵先生。】
赵清行：【奏。】
【系统：其实你没必要发散那么多，裴言霆他只是担心你，毕竟那天你的血跟喷泉似的。】
【哟，这会儿你又有情商了？】赵清行心情复杂之际又有些奇怪，【有时候我觉得你有些精神分裂，话，你们系统不会是轮班制吧？】
有时候情商为0，有时候又神奇地会开导他两句，刚来时还调侃让他和裴言霆可以考虑发展情人和床伴关系，后来又是大半个月不愿意聊上一句的性子。现在的人工智障都已经是这种变脸式的画风了吗？
“赵师兄！”屋子另一头的窗户突然跳进了一个人，是吴筝，那孩抱着个竹篮悄声走到了床边，“这是伏辰师兄和秦月离师姐送来的瓜果，刚才看你和裴师兄吵架，没敢进来。”
赵清行叹了一声，“替我谢谢他们。”
“赵师兄，你也别怪裴师兄。”吴筝瞅了瞅紧闭的房门，确认不会有人闯进来后，才压低了声音道：“裴师兄只是担心你。”
【系统，这是你弟弟吧？】
这一边吴筝还在自顾自着：“你那天流了好多血，可把我们吓死了，裴师兄都哭了。”
赵清行一怔，所以那天的几滴水珠真是裴言霆的眼泪……
“出噬骨锥的人没找到，只在无涯峰的树林里搜到了他丢弃的衣服。”吴筝着突然了个颤，“裴师兄发了好大的火，当着无涯峰峰主的面把许川絮他们几个大弟子训了近半个时辰。”
当着赵清行心里咯噔一声，忙问道：“无涯峰峰主没为难他吧？”
吴筝不服气地撇了撇嘴，“戚长老他不顾长幼尊卑，当着师长的面教训别人的弟子，还首席大弟子，没有规矩。”
“嘁！”赵清行翻了个白眼，“他门下没素质的弟子有多少他自己心里没数吗？还敢训裴哥。”
“嘿嘿。”吴筝歪了歪脑袋，“我就知道赵师兄你肯定向着裴师兄。”
“你们师兄好像很生气啊……”赵清行叹了口气，朝吴筝眨了眨眼睛，暗示道。
孩倒是精，很快便领悟了他的意思，“我们也没办法，这么多年还没见裴师兄生过气呢，赵师兄你真厉害！”
赵清行：“……”
“不过你慌什么呀。”吴筝不知从哪掏出把瓜子嗑了起来，“裴师兄那么疼你，你掉两滴眼泪他估计就消气了。”
这怎么得我跟妖妃似的，赵清行腹诽道。
吴筝又陪他唠了一会儿，直到门外传来动静，孩才麻利地扫走了瓜子皮，连滚带爬地从窗户跳了出去。
有人带着赵清行熟悉的淡香走近，他抬眼看了过去，见裴言霆往桌上放了一包蜜饯。
那点没由来的委屈瞬间一扫而空，看着裴言霆只觉得看着个初恋款的邻家大哥哥。察觉到他的视线，裴言霆也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赵清行抓准了机会，诚恳道：“对不起。”
“你跟我道什么歉？”
见他又要走，赵清行不顾背上的伤，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手，垂眸道：“裴哥你别这样，病人现在很需要陪床。”
裴言霆脚步一顿，显然对这种示弱没有办法，他犹豫了半晌，还是坐回了床边，眼神示意赵清行可以自己拿蜜饯。
“手抬不起来，你喂我。”
“赵清行……”
“我真的知道错了。”赵清行看着他，眸光清澈，“以前也没人这么……这么在乎过我，我没想到会让你担心和生气，对不起。”
裴言霆一股气堵在心口十几天，竟被他一句话给冲散了，莫名有点不是滋味，又没有半点办法。
他天生不会吵架，平日里生气了顶多减少和他人往来，像这次这样还是头一遭，可偏偏遇上了赵清行这种又会气人又能示弱的，他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是不是也不想要我了？”赵清行脑子一热了一句，完话自己都觉得脸红，听着就跟情侣闹分手似的。
裴言霆眉头一皱，怒气烟消云散，看着眼前这人惨白着一张脸，眼里皆是害怕被人丢下的惶恐，只觉得心里密密麻麻的疼，他叹息了一声，这赵清行，也不知道是太会拿捏他，还是太会招人疼。
他伸手敲了对方额头一下，“瞎想什么？”
“你我没用。”赵清行没出息地眼泛热泪，委屈道：“谁我没用我都不在乎，但你不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裴言霆缴械投降，无奈地将人拥进怀里，“我只是看你受伤了，太着急。”
“那你还不理我。”
裴言霆叹了口气，给怀里人顺了顺毛，“我这不是给你拿蜜饯回来了嘛。”
“我才没有不信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赵清行闷在他怀里，“你以后别动不动就不理我。”
“好好好，怪我，让清行不开心了。”
这祖宗，怎么这么能撒娇，倒一耙还那么理直气壮，裴言霆无奈又好笑。
“那你今晚和我一起睡。”赵清行并没有什么旖旎心思，他纯粹是觉得一个人睡太冷。
“我哪天不是跟你一起睡的？”裴言霆笑道，这倒是事实，自年初一那天赵清行哭了之后，他们俩一直都是睡一张床，这些天怕赵清行夜里难受，他也是寸步不离。
“那我还要喝鸡汤。”着赵清行又有恃无恐地加码道：“五碗！”
裴言霆：“这个不行，半个月后再来想你的鸡汤。赶紧把伤养好，门派角逐赛定在了二月末，你还想不想去了？”
……
房门外，伏辰和秦月离坐在某处窗户下嗑着瓜子，他们本来是怕里面两人吵起来对病人身体不好，随时准备着进去劝架。
没成想，自己原来这么多余。
吴筝盘腿剥了一个橘子，递给了身旁站着的许川絮，这人在刚才裴言霆进门后不久就过来了，本想着看看赵清行，却不料将里头两人的话听了个全，僵在原地半晌没动。
“唉。”秦月离叹了口气，“这么甜甜软软的师弟，每天光看着心情都能好上数倍，还是裴师兄命好，他还能抱着睡。”
许川絮黑着脸看向她，呵斥道：“你在什么胡话！”
伴侣被人凶了，伏辰第一个不乐意，“什么叫胡话？你又不是没听见，里头两位是心甘情愿一起睡觉的。”
“许师兄。”吴筝眨了眨圆圆的眼睛，真心疑惑道：“你当初为什么不要赵师兄啊？赵师兄多好啊，长得好看，做饭也好吃。”
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许川絮这段时间无数次觉得自己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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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霆霆子的心路历程：
吓死我了——好生气！——他没事吧？——好生气！不想理他！——他好乖——好可怜——怎么那么会撒娇？——算了算了，斗不过，宠着吧。
（今天吵架也是没发挥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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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好乱，三次元发生了点郁闷的事，希望各位看文的天使们在生活里永远不会遇到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