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裴言霆的卧房门再次开时已经临近黄昏。
许川絮蹲在院门口拔着叶子，赵面团则在摇椅上呼呼大睡，听到开门声，许川絮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走回院内看见裴言霆不仅换了身衣裳，整个人还神清气爽地走向另一侧的厨房。
许川絮见他这幅模样只觉得胸腔都烧了起来，他握着拳头恨不得将人咬碎，“裴言霆！！！”
他气势汹汹走上前，只想给裴言霆一拳，可谁料裴言霆轻巧挡下了他手，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清行还在睡，你要是吵醒了他，现在就滚出去。”
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许川絮哽得难受，压低了嗓音追上了他的步子，“你对他做了什么？”
裴言霆这回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跟你有关系吗？”
“你这是趁人之危！”许川絮没忍住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眼里宛如镶了两把刀，恨不得剜了裴言霆。
“你从前不是特别讨厌他？不惜利用他来讨好颜溯之？自己得了好处，末了还要跟掌门告状，向同门散布他对你死缠烂的言论？”裴言霆甩开他的手，一脚迈进了厨房。
许川絮被踩住了痛脚，尤其是听到颜溯之这个名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自己眼瞎心盲，现在又来假惺惺关心什么？”裴言霆没有半分同情，冷冷抛下一句就拍上了门，隔绝了他的视线和追问。
许川絮整张脸涨得通红，却又无从辩驳，气恼地踹了一下门柱子，闷闷不乐地坐到了石凳上喝冷茶下火。
*
过了近一炷香，卧房门再次开，许川絮连忙朝里看去，就见赵清行散着长发，颇为慵懒地走了出来，同样也是换了一身衣裳，身上的淡香和裴言霆的一模一样！
“崽啊，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好不容易减下来的膘又要长回来了。”
赵清行三两步走到了摇椅边，把团成一团的赵面团挪到了另一张石凳上，自己则懒懒地窝进了摇椅。
赵面团被吵醒了，颇不服气地朝他嚷嚷：“你不也一样？”
赵清行漫不经心道：“那怎么能一样呢？我可是有在大量运动。”
被突如其来的狗粮砸了个措手不及，赵面团瞪着他，半晌憋出一句：“白日宣淫，思想滑坡，你堕落了！”
“这叫给生活增加情趣。”赵清行显然心情极好，眉目含笑，殷红的唇勾出一个弧度，没有束起的长发落了几缕搭在摇椅扶手上，在傍晚的风里轻扬着。
黄昏的暖色几乎泼在他身上，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朦胧，许川絮只觉眼前所见就是一张惊世美人图，连带着喉咙都干燥起来。
似是刚察觉到他的视线，赵清行偏过头，看见他不由挑起了眉，“许师兄还在呢？”
许川絮被他这一眼看过来，不仅喉咙干燥，心都痒了起来，不得不往嘴里塞了一口茶掩饰自己的失态。
赵清行现在身心舒畅，也没再像从前见了他那样浑身都竖满了刺，正好也有事情想问他，“你先前，戚杳鸿把我和颜溯之的身世调换了，是什么意思？”
“我也只是猜测。”许川絮放下了茶杯，视线在赵清行脸上多放了一会儿，却又觉着自己脸颊烫了起来，不得不躲闪地挪开了视线，“很多年前我去过你们出生的扶摇城，那会儿我年纪还，师尊一心想培养我，便在接到某次委派时将我也带了过去。”
“那回是妖兽‘惑音’祸乱百姓，师尊预测它下一步将到达扶摇城，便带着我和其他弟子提前过去。”
许川絮着垂下了眸，“那时我一心想让师尊高兴，听闻妖兽闯入了城，不顾师尊让我就地观摩的嘱咐，独自一人悄悄前去找它的踪迹。却不想反被‘惑音’察觉，对我穷追不舍，在它的爪子要刺穿我的时候一个男孩突然闯出来拉走了我。”
“后来我们被赶来的师尊救下，我看见那男孩的右肩也因为救我被妖兽的爪子划伤，本想去道谢，可他身后突然窜出许多丫鬟和厮，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话，甚至没看清他的模样，他就被带走了，还是后来听别人，那男孩是扶摇城城主的独子。”
赵清行了然，“所以当我和颜溯之被带回太苍宗时，你以为颜溯之是你的救命恩人，对他格外照顾和喜爱？”
许川絮不答。
赵清行自顾自接着道：“谁料你那天无意间看见我右肩的伤疤，便开始怀疑起了我们俩的身世？”
“我特意去看了，颜溯之肩上没有伤疤。”
“哦？”赵清行来了兴趣，“怎么看的？你偷看人家洗澡了？”
“没有！”许川絮满脸通红，“我就看了肩膀，其他什么地方都没看！”
赵清行笑了笑，所以又是一个认错救命恩人的故事？
《海的女儿》果然影响深远，安徒生，永远的神！
“或许你猜错了。”赵清行没兴趣当这个“救命恩人”，懒洋洋道：“不定是颜溯之把疤痕祛掉了，毕竟我也没有那段从妖兽爪下救了人的记忆。”
许川絮张口就想反驳，另一头却先传来了裴言霆的声音：
“也许是戚杳鸿用一念境混淆了你的记忆。”
裴言霆端着几盘爽口菜走了过来，“待成功后，他便用一念境将整座扶摇城封进了另一个尘世，所以大家才会误以为好端端一座城池，一夜之间除了你们俩，全部被屠得没了踪影。既然无人生还，也就不会有人怀疑你和颜溯之的身世。”
“但他大费周章地做这些干什么？”赵清行不解。
“或许是在颜溯之身上看到了某种他需要的特质吧。”裴言霆对这些人的过去没什么兴趣，眼下最要紧的是哄人吃饭。
许川絮难得赞同，也出了自己的猜测：“扶摇城可能只是他炼一念境的试验地，而颜溯之大概是和他做了交易吧，他来当出身高贵的少爷，成功后则为戚杳鸿堕魔提供助力。”
也不是没有可能，赵清行点了点头，毕竟一个少爷身份在狗眼看人低的无涯峰可讨了不少好处。
而这些年戚杳鸿对颜溯之极好，估计其中也是有利用的成分。
这么想着赵清行又看向了裴言霆，他还是不解，那颜溯之想泡裴言霆又出于什么目的？
裴言霆察觉到他意味深长的视线，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别看我，他跟各峰大弟子关系都很好。”
赵清行恍然大悟，因为原著里裴言霆是主角，而他穿书后又一直跟着裴言霆，所以一直以来只关注着裴言霆这边的人物关系。
其实颜溯之早就在鱼塘里养了不同品种的鱼，末了选一条最肥美的来宰。
这样等大结局戚杳鸿死后，他不但能以“潜入敌营后反水”来洗白，还能和自己选中的潜力股捆绑结婚。
就像原著里，故事最后是裴言霆接手了太苍宗掌门之位，还和颜溯之成了亲，这样他可就是宗主夫人了啊！即使有人诟病他从前与魔族勾结，他的地位至少也能堵住一些人的嘴。
妙啊……
赵清行扒开裴言霆捂他眼睛的手，又颇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他们这一连串猜测是对的，那就难怪原著里无论裴言霆多不乐意，颜溯之也要和许川絮藕断丝连。
所以他家裴哥在原著里的感情线结局，凄惨程度已经等同于被骗婚了……
“别这么看我，我跟他话都没过几句。”裴言霆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赶紧吃饭，中午都没吃，别饿坏了。”
而旁边的许川絮却尴尬得缩起了手指，毕竟全太苍宗都知道他爱慕颜溯之多年。
*
一行人吃完晚饭，裴言霆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回太苍宗。
赵清行则悠闲地坐在院子里吃水果，他看了眼至今没算离开的许川絮，不由出声提醒道：“许师兄，我们这里只有一间卧房，你今夜去找个客栈住一晚吧。”
“哦，那你睡客房，我跟裴言霆去客栈。”
赵清行笑弯了眼，明明心里门儿清，却还要自我欺骗，所以狗血文里的配角都是“我就喜欢你不喜欢我的样子”吗？
“那不行，我夜里怕冷，得抱着他睡。”
许川絮道：“那就多盖一张被子。”
“这就不巧了。”赵清行笑意更浓，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下午闹得太过，那张已经不能用了，现下只余下一张被子。”
赵面团正啃着水果，闻言脑袋都快冒烟了，“啊啊啊啊啊赵清行！你给我滚进去睡吧！别荼毒我纯洁的心灵！”
许川絮气得涨红了脸，沉默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跟我有什么用？赵清行心里没有半点波澜，你要道歉的原主已经不在了。
“许师兄。”赵清行突然道：“你是不是在计划着等回到太苍宗，就求掌门让我回无涯峰，然后查清我和颜溯之的身世，如若真是被调换，再向所有人讲明，好还我个公道？”
被猜中了心中所想，许川絮也没反驳，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不会回无涯峰的。”赵清行语气里带着些强硬，“若身世真被对调，那讲明即可，我不需要你来为我讨什么公道。”
过去几年的羞辱和不屑早就在某些弟子心里根深蒂固，就无涯峰来，就有不少心比天高的人，难不成还指望那些欺负过原主的人都来道歉不成？赵清行还没那么天真。
何况他也不在乎。
着他突然又道：“你这么多年对颜溯之喜爱非常，或许最开始只是对恩人的感激，但你在疼爱了对方那么久后，发现了他不仅伪造了身世，还堕了魔之后，你对这份感情放下得非常快。”
“所以你并没有那么喜欢他，相对的，你对我或许有愧疚，但更多的……”赵清行看着裴言霆忙碌的身影，又转头看向了许川絮，“是不甘吧？”
疼了那么多年的颜溯之，二话不就抛之脑后。如果他真的回了无涯峰，等哪天许川絮愧疚的劲儿过了，面对本来就没多少感情基础的自己，肯定很快一切回原样。
被暗示是薄情，许川絮一方面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一方面也深知自己的性子，赵清行得没什么错，现在被当面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不早了，许师兄快去找客栈吧。”赵清行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往卧房里走去。
谁知许川絮那点不甘被挑明了之后，反倒越发浓烈起来，他破罐子破摔道：“我今晚就留在这。”
他就不信了，他就坐在院子里，这两人晚上还敢再做什么不成？
赵面团都看穿了他的所想，心下嗤了一声，真是天真他妈给天真开门，天真到家了。
浓情蜜意的情侣，气氛到了谁在乎你一个不相干的人？何况以裴言霆的占有欲，真要办事，也只会给你听一些他想让你听到的，到时候还不是爽了他自己，气死了你！
赵清行摆了摆手，“摇椅是我们家面团睡觉的地方，既然许师兄不肯走，那就在石桌上将就趴一晚吧。”
“赵清行！”
见他对自己的道歉没有一丝动容和留恋，多年来一不顺心就吼赵清行的习惯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许川絮脱口就道：“你心是石头做的吗？又冷又硬！”
赵清行掏了掏耳朵，朝里屋喊了一声：“我的心又冷又硬吗？”
“怎会。”裴言霆噙着笑从屋里踱了出来，瞥了许川絮一眼，“清行明明又暖又软，就是双足在夜里总是冰冷，总要抱着我睡才能暖和起来。”
赵清行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一边锤了锤操劳了一下午的腰，一边走了进去，当着许川絮的面拍上了门。
窝在摇椅上的赵面团看着脸已经变成猪肝色的许川絮摇了摇头。
不要靠近蜜里调油的情侣，会变得不幸。
天知道它平日里化成发簪，一个月会被甩出卧房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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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七夕了，本来码一个行行和裴的星际版番外放到作者有话，就是那个“变革派研究院Omega首席 x 帝国第一军团Alpha少将” （捂脸）
但手速不够快QAQ，如果有可爱想看的话，我到时候加1-2章星际版的番外？
（行行：还有这种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