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霆不答，但眼神里皆是肯定。
赵清行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可我这二十多年，从到大的记忆都很真实……”
他着着自己先噤了声，毕竟“梨花坞”的人也觉得自己的人生很真实，于是他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的？”
裴言霆眉目柔和了下来，温声道：“因为我就是来找你的。”
“可你在那本《心尖月光》里，好像什么都不记得？”
“那就得感谢你的100点快乐值了，我才能想起来。”
赵清行惊讶地张了张嘴，“那个系统难道……”
“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反派跑路系统’。”裴言霆揉了揉他的脑袋，“它是通过你，来指引我们俩回现实世界的。”
*
裴言霆，这个世界是假的，赵清行二十多年来的生活也是假的，所谓的父母、爷爷奶奶、同学老师和同事上司，统统都是假的。
赵清行有一瞬间接受无能，可裴言霆却亲了他一下，“别害怕，我是来找你的，无论成功回去，还是永远困在这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赵清行知道对方会话算话，但他也知道裴言霆真的很希望他们活着回去，就像在书里的时候，系统也是这样。
“想知道始作俑者是谁吗？”
“他也在这里？”赵清行惊疑地问道。
“特地回到出事前3天，就是为了让你知道他们是谁的。”
他们？
赵清行被巨大的谜团笼罩，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裴言霆非要等到他看到始作俑者后才肯给他透露真相。
所幸男朋友陪着，赵清行又还发懵，倒没有好奇真相好奇到抓心挠肝，两人在别墅里度过了还算轻松的两天。
8月20日这天，是赵清行出门捉奸，出车祸穿进书里的日子，他一早就起了，正想着要不要准时赶到事故现场，却被裴言霆摁回了被窝，“你这么早去，不怕看到另一个自己吗？”
一瞬间赵清行茅塞顿开，所以从他回来之后，这条时间线上就有着“穿书回来的”和“正常过日子”的2个赵清行，裴言霆把他带在身边不出门，估计也是防止两个赵清行面对面撞上。
而今天，“正常过日子”的赵清行马上就要捉奸和穿书了，穿书这事绝对和始作俑者有关，他们俩这个时间悄悄过去，那位始作俑者绝对发现不了他们。
乖乖被抱着睡了个回笼觉，又被投喂了早餐，裴言霆才开车带他去了现场。
他坐在副驾驶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裴言霆，只觉得自家男朋友做什么都帅，当裴师兄的时候就把他迷得不行，现在开车也帅，点烟的时候更是能让他差点当场流鼻血。
唉，赵清行心里暗暗唾弃了自己一会儿，果然老色批的本性难移。
他们到现场的时候，救护车和医生已经围了一圈，裴言霆见他要往那边看，不悦地伸手挡了挡，“不准看那边。”
这是在担心他难受？还是担心他被吓到？赵清行笑了笑，埋进了他怀里，“好，不看。”
车子停在渣男偷情的酒店停车场，赵清行看着那大门突然道：“那我这个男朋友……”
“假的。”裴言霆似乎对他这个形容很不满意，嘴角绷得死紧，声嘀咕道：“他算什么男朋友。”
赵清行第一次见他这种反应，那一次许川絮吃了自己做的面条的时候，他的醋味都没那么大，不由心里一软，主动坦白道：“我跟他什么都没做。”
“我知道。”裴言霆垂了垂眸，“他是不是他喜欢了你十年？”
“对啊，就是听到这话我才心软答应试试的。”赵清行叹了口气，“想想自己也是天真，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我十年？”
裴言霆似乎有点不高兴，闷声道：“怎么不可能？”
赵清行疑惑他的反应，正要接着问，余光却突然瞥见两道身影坐到了酒店大堂的沙发上，看上心情极好，前边马路上的事故似乎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愉悦感。
这家酒店的一楼全是落地玻璃，在裴言霆停车的地方可以将大堂里落座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赵清行喉头发紧，一时间全身的血都在变凉，他震惊地拽住了裴言霆的手，“怎么会是他们？！”
可裴言霆面上并无半点惊讶，“你仔细想想，穿书的那段日子，我们经历的一切其实早就有迹可循。”
大堂里坐的那两个人，居然是颜溯之和殷长空！
《心尖月光》的主角受，以及主角攻的师尊，竟然是……
“先回家缓一缓，别着急。”
看他脸色不好，裴言霆捏了捏他的手腕，开车调头准备离开。
赵清行急道：“不跟着他们吗？”
“我来这里不仅是为了找你，也是来定位他们的。”
裴言霆淡定道：“已经给他们上标记了，不急这一时，反正他们待会儿可能还要返回现实世界，或者前往《心尖月光》去恶心你。”
知道他心里有数，赵清行也没再什么。
回程路上下起了雨，雨滴聚集在车窗上，划出一道道水痕，赵清行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穿书那段日子里经历的事一件件跳进脑海，他又想起那天颜溯之找来无上堂的废物准备侵犯他，却不料反倒暴露了自己，当时他还疑惑对方作为一个主角受，为什么会有这么不计后果的行为。
当时系统怎么的来着？
【因为他的目标是赵清行本身，他希望赵清行不好过。】
原来颜溯之根本不在乎书中主角受的命运轨迹，他纯粹只想让自己这个赵清行不痛快罢了。
难怪那天决战，颜溯之会他其实已经输了。
“所以我在眼下这个世界过得不好，是他们故意为之，把我丢进《心尖月光》那本狗血文后，颜溯之的各种反常、那两次精神折磨的幻境，也是他们换了个世界后继续折磨我的手段？”
裴言霆点了点头：“你被我用极刑的那次幻境，估计纯粹就是想折磨你。但第二次你眼睁睁看着我死在你面前，我猜是他们想让你舍不得我，从而甘愿留在书中世界陪我，不再动回现实的念头。”
赵清行也反应过来：“他们不知道我有系统，以为我如他们所愿变成了炮灰反派，就用和这个世界一样的手法不停恶心我。”
“可我经过系统的提醒，深知自己身处一本，便屡次三番让他们看笑话的想法落了空，他们也慢慢开始怀疑我还存在着自己的独立意识，甚至有人在背后相助？”
“你猜猜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有系统的？”裴言霆绷紧了唇，看上去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赵清行缩了缩脖子，“噬骨锥？”
“嗯，很聪明。”裴言霆夸得毫无感情。
赵清行心虚地垂下了脑袋。
也对，那次他玩得太过，怂恿系统帮他做了一连串不合常理的事情，不被怀疑才怪……
不然也不会紧接着就在幻境里看着裴言霆死在自己面前，那两人对自己的心理拿捏得倒还挺准，自那次幻境之后，他的确是真的动了不出书的念头。
差点就着了道。
“所以后期剧情各种加速，各种崩，都是为了让我和你的感情更深，更舍不得离开那本书吧？”
赵清行嘟囔道：“那天殷长空约谈我，亏我还以为他是为了徒弟的终身大事操心，敢情只是在给我洗脑，让我自愿永远困在书里。”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殷长空其实早就暴露了一个大破绽，是他沉迷于恋爱，一心想在男朋友的长辈面前做个乖宝宝，以至于完全没有发现不对劲。
那天他和赵面团在绥灵山的屋子里发现很多抽屉，里头都是标了标签的话本。
现在想想，“火葬场”、“叔文学”、“师尊文学”这么时髦的词，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唉，大意了。
赵清行还记得看了那些抽屉以后，自己就开始频繁做梦，不知是不是他的潜意识发现了殷长空的破绽，导致他开始慢慢回忆起曾经的种种。
那些自己没有印象的经历，或许就是他在真实世界的经历？
“裴哥，他们就算把我困在这一层世界，我也发现不了异样，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将我封进下一层？”
“心虚的人会抹掉自己的全部罪行。”
裴言霆盯着前方，冷声道：“如果没有系统，你的意识就会被融进《心尖月光》里的赵清行，过完讨人嫌又短暂的一生，到时候他们就会继续将你封入下下层世界。”
赵清行听得一阵发寒，层层镶嵌的世界，到时候即便他意识到了不对劲，或者有人发现他被困，想在这么多重假世界里返回现实，基本上也没有可能了。
他的身体将会在现实世界永远沉睡，而意识却逐渐陷入深渊。
*
“那你和系统又是怎么回事啊？”
回到别墅，赵清行换上居家服就往人怀里蹭，“还有殷长空和颜溯之为什么要把我困在这里折磨？”
“第二个问题我暂时给不出具体答案，但第一个问题……”
裴言霆笑了笑，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我过，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那时候你出了意外，一直昏迷不醒，警方和神经科专家成立了专案组调查这件事。”
裴言霆回忆道：“他们发现你的意识被困进了一个虚拟世界，还被屏蔽掉了在现实世界的记忆。”
“大家用了很多方法也没能将你唤醒，又没有足够的证据，无法将他们逮捕让他们把你救出来，也害怕草惊蛇，反而伤害到了你。最后，他们无奈之下只能选择了最冒险的一种方法进行尝试。”
赵清行喃喃道：“让另一个人进来找我，带我回家。”
“对。”裴言霆牵过他的手，十指交扣，“但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有着不同的时间流速，里面是个近乎和现实世界一模一样的复制品，我们定位不到你的位置，甚至是年龄。”
“所以你在这里找了我多久？”赵清行眼眶酸涩，茫茫尘世，要跨越巨大的时间空间，只为了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裴言霆：“运气不太好，找到你的时候，恰好出了今天的事。”
他略过了赵清行的问题，满眼都是无奈。
赵清行心里一抽一抽地疼，“所以你们赶在我被封进下一个世界的时候悄悄拦了一道，伪装成穿书系统，意图让我一点一点从虚拟世界脱离。”
“你把系统让给了我，却还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在里面。”
赵清行倏地落下一行泪，“所以你也一起去了，没有系统指引，你自然也就忘了你并不是书里的人。”
“傻不傻！”赵清行凑到他颈侧咬了一口，“你就没有想过万一我回来了，你留在了那里，该怎么办？”
“不会的，不然系统为什么要你刷满我的快乐值？就是为了刺激我，让我想起自己为何而来。”裴言霆温声道。
其实他真的没为自己算过，是专案组不愿意放弃他们俩任何一个，好在他们也都顺利出来了。
这事他是绝对不会跟赵清行的，天知道这哭包会气成什么样。
“所以殷长空他们察觉到我铁了心想留在书里，就快速把剧情推到了大结局。系统索性来个将计就计，悄悄告诉了贺碧霄所谓的‘天机’，然后再以不能暴露为由，骗我要关掉世界，让你永远消失。”
“真聪明。”裴言霆抱着人亲了一口，“剧情推到结局的时候，殷长空和颜溯之就安心走了，系统算趁机救走我们俩，所以才会刺激你把100点快乐值刷出去。”
赵清行点了点头，无端又想起那个梦，大年夜里一人一蛟孤单地包着饺子，还有那个压着红包的空碗，光是想想，赵清行就心脏抽痛。
他问道：“那我走之后，你还在书里待了多久？”
裴言霆微怔，正想开口扯个谎，却被赵清行抓了个正着：“别骗我。”
裴言霆：“书里的时间流速和这个世界的不一样……”
赵清行断道：“别岔开话题，实话，还在书里待了多久？”
裴言霆叹了口气，那100点快乐值没有立即让他恢复记忆，所以赵清行走后，他还以霜寒峰大弟子的记忆和身份，孤孤单单地念着这人过了很久很久。
“三十年。”
见赵清行眼眶通红，直愣愣地看着他，裴言霆心下一软，心哄道：“但最后系统还是让我们都回到了8月17号这一天，这不就相当于我们一起回来了嘛。”
这怎么可能一样？
赵清行垂下了眼睛，在他的感知里，离开，到山庄门口重新遇到裴言霆，只过了不到12个时。
可在裴言霆的感知里，从亲眼看着自己死去，到山庄门口重逢，他却足足等了30年。
“我哄哄你。”赵清行突然手脚并用缠在了他身上。
末了又忍不住心疼道：“真傻。”
他从未想过这世上有这样一个人，会义无反顾闯进全然陌生的虚拟世界，会自愿放弃记忆铤而走险，会在他消失后孤零零地念了他三十年，而这一切，只是为了带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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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这一章的伏笔在这些地方：
21章：行行第一次被卷入幻境，被“裴”用了极刑（反派为了折磨行行）
27章：噬骨锥，沙雕行行玩脱了（反派意识到他可能有系统）
34章：行行第二次被卷入幻境，看着“裴”死在眼前（反派为了刺激行行，让他不愿意离开裴）
50章：和赵面团偷看到了带着奇怪标签的抽屉（文包），行行开始频繁做梦，梦见陌生的人生经历
51章：殷长空约谈，是为了洗脑行行，让他永远留在这里陪裴
52章78.95%：系统暗示颜溯之身份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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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世界的事，裴到底啥时候喜欢上行行的，反派为啥要折磨行行，放到接下来的章节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