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帅哥能不能多给点肉 > 第51章 我们到此为止了
    男人的房间里充斥着阴谋的味道。

    涂羽忽然想起高三暑假被何甜拉去玩实景剧本杀,游戏过程中,她需要走进嫌疑人的房间进行搜证,寻找那些藏匿起来的犯罪证明……她很快发现,今天这场搜证,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

    之前看见过的收纳箱还在飘窗上:一只箱子里堆叠着经费报表、学年工作总结和任免书之类的文件;另一只箱子里除了个人杂物,还有一只相框,是高昱和他父母的合影,照片上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正是她曾在楠丰大学官网上看见过的那位校董。

    是个子承父业的故事。

    怪不得,那天在行政楼开会的“校董”一看见她便从跳窗逃亡——了解背景故事后,连逻辑线也被理顺了。

    本来还留有最后一点幻想“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所以才瞒着我”,眼下看来,根本没有。

    除了那些面对她的时刻,他依然过着富家公子的生活。

    ……牛仔都没他忙呢。

    高昱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涂羽将自己隐藏许久的秘密一点点扒出来,又看着她情绪低落地走过来,将那些文件朝他脸上扔……兴许是角度和力道都没有掌控好,那些4A纸漱漱落到地面,像是一面面残破的旗帜。

    那一瞬间,高昱非常明确地知道自己完蛋了,他忽然想起高大海经常在书房里偷偷玩的那款扫雷游戏,只要掉以轻心走错一步,就满盘皆输;眼下的自己仿佛身陷雷池,没有提示,没有战术,没有撤回键,下一步是死是活,只能交给运气。

    他的鸟儿可真是聪明……

    白纸黑字,签名公章。

    这通天修为天塌地陷紫金锤,真是一点辩解的余地都没有了。

    高昱叹了口气,对上姑娘微红的双眼:“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我不会再对你谎了。”

    涂羽露出一个勉强能称之为“笑”的表情。

    你的家世?

    你的学历?

    你为什么会变成三号食堂的饭哥?

    你为什么会在我想租房的第二天就来个雪中送炭?

    你算骗我到什么时候?

    她其实还有很多想问的,然而一张开嘴,所有疑惑只凝成了三个字:“好玩吗?”

    高昱始料未及,诧然道:“什么?”

    她又重复一遍:“骗我,很好玩吗?”

    不是,当然不是。

    高昱在心底否认着,但他又想起两人初遇之际,自己的的确确觉得,骗她是很好玩的。

    只是没想到,骗着骗着,玩着玩着,就把心给弄丢了。

    多讽刺啊。

    刚刚过不会再对她谎……

    怎么,又要再多一句谎话吗?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避开这个问题:“那天在莫兰蒂尔,我是准备告诉你真相的,可你突然和我了自己母亲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是啊,你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和我真话,可你都没有。”涂羽不自觉绷直了背,提高分贝,宛如进入了战斗状态,“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蠢?特别没见过世面?特别好骗?你在和你那些富二代朋友们喝酒时,会不会向他们炫耀:你们看这个丫头有多蠢,到现在还没识破我……喂饱了,养肥了,就吃掉她;腻味了,无趣了,就拍拍屁股走人……”

    她越越激动,越越刺耳,一大颗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挂在下巴尖。

    高昱心一紧,抬手想替她擦。

    涂羽扭头躲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手、缓过神:“涂羽,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至少,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

    “高昱少爷,您的伤害是指睡了我吗?”见对方不话,涂羽当即化身成冷酷无情的审判者,给男朋友定了罪,“对你来,我就是一个送上门来的廉价玩具,在失去新鲜感之前,我有别的价值……比如,满足你的欺骗欲,供你消磨时间。”

    她静默几秒钟,不留余地地问:“从一开始,你就在伤害我,高昱,除了你的名字,你嘴里还有哪句话是真的?”

    高昱苦笑,姑娘的话比自己玩过的任何一把厨刀都锋利,都快把他一寸一寸地切碎了。

    他已经碎了。

    当一个人的谎言被揭穿时,哪怕再多的真话弥补,也会引人怀疑。

    换上一种接近于“卑微”的语气,高昱开始为自己辩解:“我真的出生在不太富足的村子里,我爸,真的是个厨子。”

    “还有呢?”

    “我真的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

    “还有吗?”

    “还有?”高昱嘴角颤了颤,“还有,我真的……会杀猪……”

    看到喜欢的女孩子流眼泪,真的会双商掉线。

    他想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

    “很爱你”难吗?

    为什么要“会杀猪”呢?

    行了,下半辈子和猪过去吧……

    那滴晃晃悠悠的眼泪,终于落在了地上,涂羽吸吸鼻子,将还在痛苦自我反省的男人往外推:“你走。”

    从主卧到客厅再到玄关,终于推到了门外。

    高昱用手抵着门,动了耍无赖的心思:“这是我的房子……”

    涂羽狠狠掐着他的手背,用凶狠的语气反驳:“我交了半个月的房租,还没到期呢,现在是我了算!你走,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望着女孩眼尾沾染上的红晕,高昱最终还是抽回了手——眼下的自己也不算正常,留下来反而容易弄巧成拙,不如让她一个人静静。

    房门被重重关上。

    世界都安静了。

    *

    尽管到了五月中旬,楠丰的夜还是绿略有凉意,抱着一颗蹲在大门口过夜的心,高·豪门阔少之耻·昱身穿单衣,脚踩拖鞋,在狭的楼道里徘徊,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讨件衣服。

    就在他内心挣扎之际,紧闭的大门忽然开了一条缝,一只手伸出来,指尖提着他的外套,另一只手扔出来一双鞋。

    果然,就算吵架,善良的女朋友也舍不得我挨冻……

    高家少爷的心死灰复燃,接过衣服,不自觉扬了扬唇角,可不等他点挽回的话,房门“啪”地合上了;又过了一会儿,十分钟,或者更久一点,房门再度开,涂羽递出来一把车钥匙——迈巴赫的钥匙,大概是从他房间里翻出来的。

    依然没有露脸。

    依然不愿和他对视。

    待男人接过车钥匙后,她飞快关上门。

    又等了半个时、确认涂羽不会再开门给他递东西后,高昱才摸出手机给她发了条消息:我去车里待着,有事电话。

    没有回复。

    ……还指望能得到什么回复?

    他捋了一把头发,一步三回头,顺着楼梯往下走。

    猫眼另一侧。

    确认门口的人影彻底消失后,涂羽才长舒了一口气,靠着墙缓缓坐在地板上,心想着,那个木桶终究还是空掉了——里面的信任肆意流淌,半滴不剩。

    不,还剩了一块水渍,让她照照自己有多可笑。

    高昱才不是八十块的螃蟹。

    他很贵,贵到她看一眼价目表就头晕,若是他安安稳稳待在自己本来的竹筐里,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伸手去拿的。

    也不屑。

    裙摆翻起来一点,露出膝盖上的一片淤青,她想起来了,是前段时间飞奔去楼下见高昱时摔出来的。

    当时的她一点儿都没在意。

    如今再看,才知道伤得不轻。

    咬紧下唇,轻轻揉着膝盖,涂习习同学终于意识到一件事:在自以为是奔向美好的路上,自己重重摔了一跤。

    现在,她要爬起来。

    *

    这一夜,高昱过得十分煎熬。

    因为区车位吃紧,他的车并没有停在7栋附近,开开停停磨蹭了近一时,才找到一个勉强能看见7栋601室的位置停车。等到房间灯熄灭,男人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凌四点,终于将就着在车里睡着了。

    再睁眼时,堪堪才过去三个时。

    高昱抹了把脸,见601室的灯还暗着,便开车出区兜了一圈,直到天色大亮才重新回来,带着买好的牛肉粥和脆薯饼。

    他停了车,把自己拾掇一通,算再去和涂羽解释一次。

    回忆着昨晚姑娘的反应,上楼时高昱脚步轻快,心情并不算糟糕,他甚至开始幻想接下来的恋爱日常——既然都开了,那就可以光明正大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双手奉上、供奉给她了吧?可以带她去游乐场,去电影院,去最好的餐厅,去吃最贵的料理,去买包包和衣服,去抓堆成山的毛绒玩偶……

    不用畏手畏脚,不用精细算,不用编织各种借口。

    不用看她盯着橱窗里喜欢的东西、纠结于生活费和他的“工资”,最后皱皱眉好像也不是很需要、以后再来买吧。

    他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为自己的行为找了无数个理由,片刻后,高昱拿出备用钥匙。

    房间里似乎没有人在。

    他喊了几声“涂羽”“涂习习同学”,空余回声。

    次卧被扫过,奶黄色的卡通云朵被套被拆掉了,书和女孩子的瓶瓶罐罐都消失不见,一起不见的,还有搬家时涂羽带过来的尺寸行李箱——清爽的海蓝色,贴了很多花朵形状的贴纸,还有一个做成饼干造型的登机牌,尽管姑娘压根没坐过飞机,但她这是未雨绸缪,以后总有机会和自己一起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旅行,要先准备起来。

    钥匙放在书桌上,旁边还有一张胖鸟形状的便利贴。

    ——我们到此为止了。

    纸上写着这句话。

    钥匙原本挂在那个洋装兔子造型的钥匙扣上,便利贴是两人一起在丰大附近文具店里买的盲盒福袋,涂羽本来想要那款猫猫头造型的便利贴,结果拆出来却是只胖到飞不动的鸟,被他嘲笑了很久。

    高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无关紧要的细节记得这样清楚。

    他浪费了好长时间,才开始想象涂羽一大早独自起床收拾东西、将塞满的行李箱搬下楼、拖回宿舍时的样子。

    她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的……

    有哭鼻子吗?

    有吃早饭吗?

    有没有找人来帮忙?

    想着想着,他的眼眶莫名发胀,只得垂着眼捏了捏鼻梁。

    几分钟后,高昱将那张写有分手宣言的便利贴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坐在床尾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来,他轻哼一声,弯腰把纸团捡回来,展开,抚平,一个字一个字,重新看了一遍。

    两遍。

    三遍。

    ……

    最终还是撕碎了。

    连“分手”两个字都不是当面,她是得多讨厌他了?

    消息发送失败。

    电话也无人接听。

    尝试许多遍过后,高昱终于肯承认,自己是被她拉黑了。

    昨晚递衣服、递车钥匙的行为,一瞬间有又了新的解读——滚吧,有多远滚多远。

    大骗子。

    他脑补了一番涂羽站在自己面前骂出这三个字的模样,宛如肌肉记忆一般扬了扬唇角,明明连骂人都很可爱,分个手却搞得这么铁石心肠。

    手机壁纸中扎双马尾的女孩还在冲自己明媚地笑,高昱轻抚那张脸,身体宛如被抽走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