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到香气，黎昀神色如常，并未有变化。
唯有眼底那一抹冷意，泄露了他的情绪，但南絮窝在他怀中，未曾察觉。
他抬头，与竹道：“你即带来了那些猫儿吃的零嘴，现在便拿出来吧。”
零嘴！
南絮高兴地探出脑袋：有吃的诶！
竹师兄打开储物袋，一样一样地拿出里面为猫特意买的零嘴。
猫一下从黎昀的怀里挣脱出来，跳到了竹师兄的面前，踱步巡视。
竹师兄低头看着猫咪，拿出一个纸袋，给它介绍：“初七，这是东海的银鱼干。”
银鱼干很，得像是她前世吃的麻辣鱼干，不过上面没有抹任何调料。
南絮闻了闻，没有鱼腥味，凑上去叼了一条进嘴里。
味道干巴巴的，又柴。
南絮吞了半条，剩下半条吐了出来，用爪子推开。
“不喜欢吃？”竹师兄见猫有些嫌弃，又拿出了另一个冰盒，“尝尝云梦泽的白练鱼。”
白练鱼体积大，鱼肉放在冰盒里，还很新鲜。
新鲜的鱼肉甚至连鱼鳞也还没去除，泛着鲜红的色泽，扑面而来一股鱼腥味。
南絮本来就鼻子灵，被这鱼腥味熏得都快要吐了，后退一大步。
“也不喜欢啊”
竹师兄慢悠悠地又收起冰盒，拿起另一个锦袋：“尝尝这个胭脂鹿的肉干？”
肉干大约有人的掌大，竹师兄耐心地给她撕成一条一条，喂到她面前。
南絮嚼了根肉干，感觉还不错，又嚼了一口。
好吃！
猫蹭了蹭竹师兄的掌心，高兴地摆了摆尾巴。
“初七喜欢这个，”竹师兄笑道，“那下次给你多买些。”
他接连又给猫喂了几样东西。
哪怕猫相当挑剔，一大半都不喜欢，也都喂得相当细致耐心。
就算一大半都不爱吃，南絮这么吃下来，肚子也吃撑了。
而竹师兄，年老体衰，也有些累了。
他站起身，向黎昀告别：“剑君，我先下山了。”
黎昀颔首：“疾行符和灵石还有吗？”
竹师兄一笑：“还有的。”
黎昀道：“有什么缺的东西，可以和我。”
竹师兄道：“好。”
“剑君，那瓶丹药”临行前，竹师兄忍不住又提了一句，“可修复剑心，您记得用啊！”
黎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只道：“我知道了。”
竹师兄跟了黎昀多年，知道他这态度便是不想用了。
剑君决定的事情，谁也不能更改。
他轻叹口气，蹒跚离去。
南絮没有发现这两人之间的微妙，摇着尾巴把竹师兄送到了门口，一转头沉浸在零食的海洋里，左挑挑，右捡捡。
肚子虽然吃饱了，嘴上却还是馋的。
何况竹师兄买了这么多——零食诶！
混在这么多的零食里，着实有种逛超市的乐趣。
就在她乐不思蜀的时候，忽而听见背后黎昀叫她：“初七。”
“嗷？”
她回头，歪着脑袋看他。
这一眼，就看到他指尖一抹殷红。
南絮飞速抛弃了这堆零食，三两步跃到他怀里。
和黎昀的血比起来，零食算什么！
这么鲜甜的血液，她可不能浪费！！！
她一口含住他的指，下一刻，她便感觉黎昀的搭在她脖颈下，一丝冰凉的灵力涌入了她的经脉。
嘶——
南絮倒抽一口冷气。
其实这些天，她已经不怎么痛了。
每天晚上都喝黎昀的血，她的身体似乎养回来了一些。加上两次炼丹，让她体内紊乱的灵力得到了释放，她几乎以为她已经快好了。
几乎。
当黎昀的灵力探入她的经脉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远远没有到快好的地步。
一有外来之物，她体内的灵力就暴烈而起去攻击。
狂躁的灵力牵动了她体内的旧伤，撕破了那勉强愈合的、溃烂的假象。经脉中所有的暗疮似乎在此刻都变得无处遁形，一齐爆发出令她狰狞万分的剧痛。
但与此同时，黎昀探入的那股灵力，又犹如强势的、庞然碾压过来的冰川，一寸一寸地从她的经脉碾压过去。
一面是平静，一面是剧痛。
一面是冰川，一面是烈火。
在他灵力的碾压之下，她经脉里的腐肉似乎都在被一丝一丝地剔除。
南絮甚至忍不住用力咬住他的指，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发出痛苦的嚎叫。
像是过去了一秒，又像是过去了一年。
黎昀收回了他的灵力。
她望着他，视线有些模糊，依稀见到他额边长发也被汗湿在了鬓角。
黎昀轻轻撬动她牙关，令她松口，抽出指。
离得这么近，她看到他的食指，被她咬出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呜——”
她略带愧疚拱了拱他。
他没有怪她。
“好了，”他摸了摸她的脑袋，“睡吧。”
猫软软地趴在他的怀里，两只爪子抱紧他的臂，窝成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疲惫又安心地闭上眼睛。
黎昀垂眸望着它，似乎还能闻见它身上那股清浅的竹香。
在今天之前，他并不好奇初七的来历。
哪怕他隐隐察觉了初七的种种特异之处，在他心里，初七也依旧是初见时那一只可怜兮兮的，拥有清澈眼睛的猫咪。
但在今天之后，他想要弄清楚。
因为他不知道——
初七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虽然他清楚，在炼丹炉旁的不止那个叫南絮的弟子一人。
初七身上带着竹香，未必是由南絮而沾染的。
但细想之下，他遇到初七的那一晚，正好是新弟子入门的那一天。而他近来身边发生的种种不合理之事，也与南絮有关。
初七伤得这样重，喂它喝了这么多天的血，好似也没有缓解多少。
方才探查它经脉的时候，见到的重重暗伤，令他心惊。
倘若真是这名叫南絮的弟子故意给初七弄出了一身的伤，安排初七到他身边
黎昀握紧了腰间斩风。
旋即，他松开剑柄，轻轻抚摸着怀中熟睡的猫，眼角低垂，压下一抹冷冽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