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玄幻奇幻 > 不动心的白月光(穿书) > 正文 第63章 回家
    殷大夫派去王都埕陵的人还没有带回殷王的消息,姜王室的使臣却是先一步抵达祈水郡。

    殷人和越人打了这么多年,或许最高兴的还是姜天子。

    越国为六国霸主的那几十年,姜王室本就衰微的威势愈发被踩到泥地里,姜王室面上不敢对越国如何,心里却是恨极了越国不把王室放在眼里的。

    好不容易熬到越国衰弱,国力大不如前,现任的姜天子还没快活几日,却见西北的殷人兵强马壮,几乎称得上每战每胜,颇有剑指中原的架势。

    越人和殷人起了摩擦,姜天子反倒作壁上观,看戏看得鼓掌叫好。他是巴不得越人和殷人两败俱伤的,他们在战争中伤了根本,姜天子才能有中兴王室的会。

    可惜的是,姜天子想要看戏,燕王和魏王却不允许他继续置身事外。

    被逼着替越国立了新王之后,姜天子还在琢磨着如何打压各个野心满满的诸侯国时,冷不丁听到了殷、越、燕三国要结盟的消息。

    还没想明白这三国的人怎么会凑到一起,也没想明白他们要立什么盟约,探子又传回一个令姜天子惊得从凳子上蹦起的坏事——魏王在宁国边境集结了十万士兵,蠢蠢欲动。

    百年前诸侯国的数量还有几十之多,百年后诸侯国之间吞并打压,强国愈发壮大,国无声湮灭。宁、郑两地国人微,之所以能存活至今,靠的全是姜王室的大力保全。

    没办法,姜王室定都嘉广,和魏地之间隔着宁地,和燕地之间隔着郑地。若没有这两地做缓冲之地,嘉广便要直面魏国和燕国两地的数十万士兵,哪一日倘若魏王和燕王铁了心要赶他下位,姜天子怕是连反应都没时间。

    嘉广不过区区几万将士,哪里守得住。便是姜王室振臂高呼,想要请其他几地的诸侯来相救,诸侯们愿不愿意是一回事,赶不赶得及又是一回事。

    因此这回魏王派兵至宁国边境,姜天子是一点都坐不住了。

    他立即派使臣前往祈水郡,一是来打探燕、越、殷三国的会盟情况如何,究竟是定下了什么盟约,二则是来找这三地的人哭诉来了,只魏王狼子野心终于不再掩藏,姜王室危急,盼三国的国君能派兵支援宁国。

    这的确是件大消息!

    当今天下局势一触即发,各国谁都瞧不起姜王室,但谁也不敢做第一个明面上推翻姜王室的人。有野心是一方面,但不想背负千古骂名是另一方面。

    大家面上对姜王室都恭恭敬敬,实则都在等哪国第一个出。只要有人先动,其他人就可以“清君侧、扶王室”的名义出兵,到时候再统一中原也算是名正言顺。

    姜王室派来的使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祈水郡里的越人、燕人、殷人臣子们听得个个震惊不已,不敢相信这位登位没几年的魏王有如此魄力。

    在祈水郡热闹成一团的时候,皎皎被困屋内,却是对外面的情况半分不知的。

    越鲥忽然命人看住她,不允许她出院子一步,皎皎不明所以,但仍旧以为越鲥心性敏感,或许是被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刺激地陷入死胡同,一时行为偏激,只要他冷静下来后,与他解除误会就可以。

    也许是陪着他度过了那么久艰难的时光,知道他那么多过往,皎皎始终对他存着几分怜惜。更何况越鲥还答应帮她去探听她娘的消息,甚至信誓旦旦要让她和她娘团聚,皎皎对他更是感激。

    是以纵是越鲥这次行为反常,皎皎也劝自己要忍耐,和他好好沟通。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越鲥这回竟似是铁了心不让她出去,既那一晚过去了好几日也没改变心意。更让人好气又好笑的是,他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甚至不敢来见皎皎。

    不和皎皎见面,皎皎怎么和他解除误会?

    皎皎起初还想着要体谅他,但几日过后,什么耐心都被磨得一干二净。

    她冷下脸,对奴仆:“去告诉你们国君,若是今日再不见我,这辈子都别想见我了。”

    奴仆去了,回来后面色为难:“皎皎姑娘,国君他政务繁忙,实在抽不出空来。”

    忙到连见人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皎皎被气笑了。

    原以为越鲥真的要当一辈子缩头乌龟,晚间的时候他终究还是来了。

    他来的时候,皎皎屋内的灯已经熄灭了。皎皎侧躺在床上,听到有人坐在床边,静默无声,便知道是越鲥。

    她从床上坐起身,一把攥住要逃跑的越鲥的腕,趁着月色去看他,多日来被关屋内的憋屈与疲惫尽数爆发。

    皎皎深呼吸一口气,:“越鲥,我以为你知道的,被人关在一处窄的天地,这滋味并不好受。”

    越鲥身子僵住。

    他被困西楼多年,自然知道被关的滋味是怎样的。

    他不言不语,皎皎心中烦闷更甚。

    她松开了越鲥的,疲惫道:“有什么事不能好好么?越鲥,我不喜欢你这样。”

    “不喜欢”三个字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进越鲥的心。

    把皎皎关在院子里,他心里也不好受。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这里是祈水郡,是郡守府,是他不熟悉的地方,这里还有一个要带她走的人,他怕哪一日皎皎出了院门,他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一听皎皎“不喜欢”,越鲥的眼眶登时红了。

    他强忍着落泪的情绪,皎皎松开了他的腕,他却反握住了她的腕,死死地不肯松开。

    两人在夜色中无声对峙,谁也话,各自都憋着气。

    最终还是越鲥忍耐不住,问皎皎:“为什么要隐瞒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与燕地这位崔相之间的渊源?不告诉我,他甚至愿意花三百金,只为买你一个消息。”

    他声音哑得吓人,眼里已有水光,却撑着不肯落下泪来:“皎皎,我把我的所有都告诉你了。可我不知道你这般不信任我。我什么都愿意给你,你为什么还想和他走?”

    原来是知道这事了。

    皎皎愣住,心里生出几分愧疚。她抿了抿唇,低声解释:“二公子从待我很好,我这回来不是要和他走,只是为了见面同他道声谢。”

    她看着越鲥:“之所以没告诉你和他认识,一是觉得他身份特殊,我太多于他不利,二是觉得我和他以后也许见不了几次面,甚至可能终生不见,不也没什么。”

    越鲥却没有接受她的解释。

    听到她果真喊崔宿白二公子,称呼生疏又亲近,越鲥想起那一晚书房里青年冷冷淡淡的一句“皎皎自在我庇护下长大”,只觉得慌乱又气闷。

    他口不择言:“若你当真不想与他走,为何要去见他!你要见故人,我却不知道你要见的是这种故人。”

    心中凄凉,想起三昧寺里她随口的一言,越鲥冷笑:“连着九十九日登九十九级阶梯,只为求一块桃木牌?皎皎,你的桃木牌到底是为谁求的?给燕地的这位崔相,还是郑国的那位将军?”

    皎皎怔楞,被他话中无意透露的讯息惊到。

    什么叫郑国的那位将军?他的是荆南枝?

    皎皎的神色猝然冷淡了下来。

    她硬生生掰开越鲥握在她腕的,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用那么陌生的眼神看他,像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越鲥被她的眼神震住。

    她的目光太冷,冷得浇灭了他所有的怒火,浇得他的理智回归,后知后觉自己出口了什么话。

    遭了!

    越鲥浑身一震,心高高提起,下意识要去握住皎皎的。

    可惜太迟了。

    皎皎毫不留情地挥开他的,仍旧是用那种陌生的眼神看他,轻声问:“越鲥,郑国将军是谁?是荆南枝?”

    一阵寂静中,她一字一顿地质问:“你知道他的消息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明明过要帮我的。”

    越鲥喉头微动,什么都不出来。

    迎着皎皎失望的目光,他移开视线,呆呆地看着床帐上的花纹看了半晌,才颓然道:“皎皎,当我的王后好不好?不管什么崔相,不管什么南枝北枝,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皎皎闭眼,满心疲倦。

    回想起这几个月来对他的信任和感激,皎皎只觉得荒谬可笑。

    他明明知道了什么,却什么都不告诉她,只想把她绑在身边。

    荆南枝的事情他都打听到了,那么她娘的事情呢?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娘的消息,但是也隐瞒着不肯告诉她?

    ——才不要做什么王后,她只是想去有她娘的地方。

    皎皎觉得很累,还有些想哭。

    她再也不想多一个字,闭上眼睛,拉了被子就躺下。

    越鲥在她身边无声坐了一晚,她也不管不顾。

    同一晚,郡守府的另一个院落里,崔宿白又在与自己对弈。

    他下棋一向不会思考太久,往往是从棋罐中执起棋子,再一看棋盘,就知道棋子要放在何处。这一晚却不太一样,那颗黑子被他摩挲许久,还是没有思索好要放入棋盘哪处。

    崔宿白出神地看着棋盘上黑黑白白的棋子许久,无声叹了口气,把黑子放回棋罐中。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质问自己,走得这一步到底对不对。

    烛火摇曳,在墙上倒映出他清瘦的身影。

    木门咿呀一声,崔宿白没有回头,一面盯着棋盘上的局势,一面淡声问:“消息传去定邺了么?”

    刚刚进屋的常青回:“回二公子,差不多就是这几日了。”

    棋盘终成定局。

    崔宿白再次轻叹一声,开始把棋盘上的白子一颗颗捡出来,放回棋罐中。

    多年前皎皎从祈水郡逃亡离开,他姗姗来迟,得知原委后,便一直关注着魏王室的情况。芸娘的身世和境遇,他当然知道一二。

    其实,皎皎不知道的是,这些年来,芸娘也一直在找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动魏王的,竟让魏王花费不少钱财和人力在帮她一起寻找皎皎。

    崔宿白把棋盘上的黑子白子都收拾干净,脑海中不期然又想起了那一日与皎皎的对话。

    他问:“皎皎,想不想去雍阳看一看?”

    皎皎的回答是:“可是二公子,我要回家。回有我娘的家。”

    那院子是她生活了多年的地方,他明明把一切都布置得和以前没有半分差别,可她还是站在那里,这不是她的家了。

    有芸娘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其实她一直都没变。经历那么多,长大了不少,但还是当初那个皎皎。

    崔宿白想到这,唇边浮起一丝笑,眼神柔和下来。

    棋盘干净空旷,崔宿白执起黑子,放入棋盘中。

    他垂眸,无奈一笑:“你要回家,我就帮你回家。”

    崔宿白想,她想要的,他总要帮忙做到才是。

    已经欠了她这么多年的生辰礼物,今年总不能什么都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