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听话 > 30.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挺无耻的,用这……
    程岁宁没敢认真想。

    她甚至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周温宴, 全身心投入到最后几门的考试里。

    沈宜和温瑶早就开始买回家的票了,好几次问她几号回家,她都支支吾吾岔开话题。

    时间拖到不能再拖,考试都没剩下两门了, 宿舍里沈宜和温瑶已经收拾好行李, 随时都能拎包走人。

    温瑶的妈妈一天一个电话, 问她回去的具体时间, 细致到要不要去动车站接她,最近有没有想吃的菜。沈宜家里也是, 虽然没有那么频繁,但也能感受到父母对孩子的关心。

    程岁宁的手机一直很安静,其实去掉周温宴的原因, 她是真的不知道几号回家,或者回哪个家。她从苏州报考到北城,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想逃离那个家。

    十二号那天,北城忽然来了场暴雪,程岁宁考完最后一场从考场出来,一个人冒着雪往宿舍走。

    温瑶和她选课不同,昨天就已经考完回家了, 沈宜今天一出考场就跟着黄辰蔚去约会,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她走了会儿头发上衣服上覆了薄雪,冰冷冷的脸都冻红了。身旁不远处有同学在互相雪仗, 还有堆雪人的, 更有几个街舞社不怕冷的漂亮姑娘冒着严寒在拍跳舞视频。

    程岁宁冷得牙齿都颤, 还傻愣在原地看了会儿。

    对方姐姐见她看得特别认真,特意跑过来和程岁宁聊了几句,几个姑娘没一会儿就亲亲热热的混熟了, 还邀请她一起练习了几个动作,拍了几个镜头。

    可那天的好心情就在那会儿戛然而止。

    程岁宁和街舞社告别,刚转身就接到了爸爸程豫川的电话。

    “你放假了吗?”

    程岁宁抓紧手机怔愣了两秒,“快了。”

    “别人都已经放寒假回来了,程岁宁到底再闹什么,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回家?”程豫川的声音十分不高兴,“我本以为你还算乖,但你看这两年你做的事情。高考不和我商量自助主张,放假了不及时回家。你也想你妈一样?还是你也觉得你妈那样的女人是你的榜样?”

    程岁宁用力抿了下唇,心里刚燃起的一丝渺的希望也被他亲手掐灭。

    “爸爸,这是你这学期第二次给我电话。”

    程豫川话被堵在了喉咙口,突兀的静了下来。

    程岁宁继续声:“你每次都这么妈妈,但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是谁先错的。我也挺想回家的爸爸,但……爸爸你真觉得家里有我存在的必要吗?”

    电话那头还是在安静,程岁宁等了几秒,不想管程豫川的反应就将电话挂了。

    她身体僵硬的还在原地站了会儿,直到树上枝桠上的雪落尽她脖子里,冻得她缩起脖子,才用手揉了揉眼角的涩意。

    程岁宁低着头看着雪地上的脚印,一步一步跟着之前之前的脚印的走。脑子里都是程豫川和邱凝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长这么大,最会做的就是乖。她听他们的话好好读书,不用他们操心,可他们呢。

    她眼底涩得要命,她刚刚挂断程豫川的电话,估计对于那个在家一不二非常有威严的男人来,女儿这样已经是忤逆了吧。

    忽然手机又震起来,还是程豫川。

    程岁宁在接和不接之间犹豫了好几秒,还是心软的接了。

    电话那边却换成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宁宁,你怎么和你爸爸话的,你爸爸被你的气得脸色都变了。你不想回来又没人强求你回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你爸爸?”

    女人的语速快,身边还有男孩子的哭喊声,“阿姨知道你容不下我,可我是真的喜欢你爸爸。阿姨也知道你不喜欢弟弟,但血浓于水啊,你已经害过弟弟一次了,那点愧疚都不能让你容下弟弟吗?弟弟比你这么多,这么和你抢?宁宁就算阿姨求你,我们一家人能不能好好过日子。”

    程岁宁呼吸重了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无休止的噩梦一样的高三生活。

    她颤抖着睫毛,手指第一次没有挂断,第二次才将电话掐断。男人的恼火声,女人绵绵不绝话语声,孩子的哭叫声终于……终于不见了。

    雪势还在变大,她睫毛上头发上全身都被堆满了雪,像是雪人一样。

    可程岁宁突然觉得自己感觉不到冷了。

    周温宴看见程岁宁的时候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身旁的江叙和陆恕根本没认出来,江叙:“卧槽,移动的雪人?计算机院新的发明吗?”

    陆恕觉得他脑残,“你自己听听你的是人话吗?”

    周温宴目光闪了下,没出声,快步走过去拉住程岁宁的手。

    程岁宁明显惊了下,眼睛通红通红的,仰着头木愣愣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认出眼前的人是谁。

    “程岁宁?”

    程岁宁今天是第一次不想见到周温宴。

    她太狼狈而且太难过了,有种将自己的阴暗面都暴露出来的感觉。她太想在周温宴面前永远保持着美好的那一面,所以只看了他一眼,就仓皇的低下头,“今天能不能假装没看见我。”

    周温宴眉头拧起来,程岁宁难得强势的从他桎梏里挣开出。

    好在离宿舍终于不远了,最后的那段路她是跑回去的。

    江叙这才反应过来那是程岁宁,“她怎么了啊?感觉特别难过的样子?”

    周温宴没吭声,整个人也变得不大对劲起来,静了几秒,他回头也往女生宿舍的方向走。

    江叙看着他背影大喊:“不是去吃饭吗?”

    “你自己去。”

    江叙:“妈的,下次得你请客。”

    陆恕摇头。

    周温宴走到女生宿舍附近的一棵比较隐秘的树下,他站在那儿,仰头正好可以看见程岁宁宿舍的窗户。

    天气冷但他心里躁,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在抽,等天色彻底暗下来,程岁宁宿舍的灯亮了起来,他心口才算稍微能喘口气。

    这不是程岁宁第一次这种状态,上次她生日也是,还有……高三。

    周温宴脸色很阴沉,第一次有一种无力感。程岁宁是很封闭的人,她很少很少能对别人自己的事情,他连听都无从下手,花尽心思也只能一些不靠谱的传言。

    天更黑的时候,暴雪随时就要真正降临,温度已经降到了零下十几度,树下有一地的烟头。

    周温宴被冻得脸色发白,手指和头发好像都结了冰。

    突然一直安静的手机目光响了起来,他本来皱着眉想挂了,但看到来电显示的备注,连忙接了起来,视线也仰起看了过去。

    “周温宴。”

    程岁宁的声音比傍晚见时鼻音还重。

    听得周温宴咬着烟的力度更重了些,满了两秒,才低声“嗯”了下。

    她情绪倒是恢复过来了,软软在问他:“你是明天上午考完还是下午考完?”

    周温宴在大风大雪被冻了几个时,声音隐藏不住的有些异常。

    “下午。”

    程岁宁一开始没听出,她似乎在专心研究路线,“动车的话北城到苏州要五个时,飞机的话要去上海或者无锡然后动车转苏州,时间会短一点,但是算上提前等待和后面转乘时间感觉差不多。你觉得呢?”

    “我都行。”他不在乎这些。

    程岁宁嗯了下,“那就选十四号下午一点二十的动车,这样晚上到苏州也不晚。”

    周温宴:“好。”

    他这根烟又抽完了,整包都空了。

    话题似乎也到这里也结束了。

    “那……那就这样。”程岁宁捏着想挂电话了。

    忽然,电话那头周温宴的气息重了许多,喉咙压制不住的咳了声。

    程岁宁心一跳,莫名就是莫名的开始心悸,要挂断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大约过了四五秒。

    他低低的:“我在你宿舍楼下。”

    程岁宁“啊”了声,连忙跑到窗边,她推开窗,目光立刻和在树下的周温宴相交。

    那边一片昏暗,路灯在树的另一侧,周温宴背着光,仰头看着她。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挺无耻的,用这招骗姑娘心软。

    “能下来一下吗?”

    她咬了下唇,身体已经整个僵住,不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周温宴忽然低低笑了声,“不应该给你选择的。”

    她更僵硬起来,好像自己整个都被他看透了。

    然后下一秒,耳边传来他的声音,他:“程岁宁现在穿上羽绒外套下楼,可以慢一点,多慢都可以,我等你。”

    他完就挂断了通话,树下烟味太重了,他都觉得熏。

    走出来了些,到另一侧的阴影里。

    他还是觉得自己身上的烟味呛人,手拍了拍外套上的雪,又抓了抓头发。

    程岁宁跑下楼直奔那棵树,跑到一半突然被一只手领了下后领。

    下一秒四周弥漫着熟悉的烟味,她没站稳脑袋装进他怀里,脸颊蹭到衣服,发觉他冰得吓人。

    她下意识就仰头去看他,可看了一秒又低头看了看地上他们两的影子做了两秒的心理准备后才又抬头看他。

    “你…你怎么在这儿?”

    “找你。”

    程岁宁目光里有些疑惑。

    周温宴低着头看了她片刻,突然问:“能告诉我今天为什么不高兴吗?”

    他话的声音特别温柔,是程岁宁一直觉得那种温柔。

    但沈宜和温瑶总是不赞同,觉得温柔这词和周温宴非常不搭。他不羁又神秘,是姿态傲慢的天之骄子。在卧虎藏龙的京大,能有他这份嚣张和劲儿的仅此一份,多少女孩因为这股调调前赴后继。

    程岁宁喜欢他的所有的一切,但更爱他的温柔。

    好像因为这份温柔只有她发现了,所以格外珍贵。

    就像现在,冰天雪地里。

    这个被人捧在神坛上的男人,却冒着暴雪来只为了问她为什么不高兴。

    程岁宁觉得自己不只是心悸了,哪怕他要她的心都可以。

    可她满腔少女心思却在此刻有了些贪婪。

    “你为什么要知道?”

    周温宴的喉结滚动了下,眼眸更深。

    “因为我想。”

    他完停了几秒,又回到之前的话题,“不想告诉我也行。”

    程岁宁眨了眨眼睛,想问他是不是来很久了,还没来及开口。

    周温宴伸手将她羽绒服的帽子带到她头上,声音很淡,“好了,上去吧。”

    她望向他,没动。

    他垂下眼睫也看着她,手指轻轻缠着她帽子旁的绳子,“太冷了,本来不想让你下来的。”

    这个举动有些过界线的亲密感,程岁宁呼吸轻了些,目光往下移,看着他手指。他力度很轻,黑色的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被磨蹭。她的脉搏的频率忽然变了,跟着他的动作,这样就像是在磨蹭她的心。

    突然他松开了手,程岁宁迷茫的了下,目光重新回到他的眼眸上。

    他:“看到你不难过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