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巷子里,一身儒衫的青衣书生静静而立，左侧脸上有着青紫色的痕迹，看上去有些狼狈。
他被人打了？
桃蓁蓁微微皱眉，刚想问又咽了回去,无论如何,反正现在也跟她无关了。
“蓁蓁”陆望舒静静地看着她,神态依然温柔，“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不是她以为的哪样？
他总是这样,对谁都是这样包容宽和的眼神,让人觉得自己是被他纵容宠爱着的，无形中就会产生许多误会。
桃蓁蓁抿了抿唇，她不是傻瓜，想听的也不是这样模棱两可的话。
“陆师兄,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要进去了。”
“蓁蓁！”陆望舒往前一步，欲言又止，好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我与那华文茵,的确没有什么，你要相信我。”
桃蓁蓁抬眼看他，失望至极,若没有听到这句话，她还可以服自己,之前是自己误会了，是她胡思乱想，自作多情，日后还可以将他当个普通师兄看待,可现在
她冷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又把我当做什么人？”
“我心悦你。”看着从看着长大的姑娘对自己从未有过的冷淡，陆望舒微微握紧指，即使理智一千遍一万遍告诉他，如今还不是时候，大事未成，他不能功亏一篑，可还是了出来。
他不能再等两年，不能等到一切都结束，他可以堂堂正正上门提亲时再，再不戳穿这层窗户纸，他害怕一切会再无转圜的余地。
“师兄，不要把我当傻子。”桃蓁蓁垂下眼，声音平静，“或者，你只是想脚踩两条船？”
“不！”陆望舒脸色难看，“我从没喜欢过别人，我要娶的只有你。”
桃蓁蓁扯了扯唇角，别华文茵对他的神态完全不一样，就他的行为，陪着女学生逛花灯会，替她猜下喜欢的灯笼，买零嘴，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夫子该做的事情。
若昨天是难堪和自卑，今日就是浓浓的失望，失望于曾经那个正直宽厚的师兄，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蓁蓁，有些事情，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犹豫了许久，陆望舒终于只是深深地凝视她，“最多两年，我一定坦坦荡荡，再无隐瞒。”
“不用了。”想也没想，桃蓁蓁就摇了摇头，“师兄，从今日起，你就一直都是我师兄，仅此而已。”
曾经的那点旖旎暧昧已在昨夜统统消散，在难过之后，她也突然明白了，自己对他的亲近依恋只不过是因为幼时的陪伴，如同兄长，如同父亲的影子，如同她幻想中的未来夫婿。
但其实他并不是。
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在俗世挣扎的，有野心的男人。
或许他真有苦衷，可那不重要了。
因为她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在意，在意到想要冒险去相信他，等他两年。
她轻轻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看上去坦然又真诚，“师兄，我祝你前途无量，一帆风顺！”
陆望舒的指伸了伸，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她，却到底只是慢慢拢住袖口，“好。”
如今还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等到一切都结束，她自然会明白自己的苦衷。
桃蓁蓁朝他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门，只是眉眼到底有些黯然，一段还未来得及结出花蕾的心思，不过短短几个月就彻底枯萎。
拍了拍脸，她打起精神，努力露出一个笑容走进了屋里。
“哥，那个倒霉书生又来了。”
“听书生都最爱骗人，要是他把桃桃拐走了可怎么办啊”
“话本里面都这么的，姐们为了爱不顾一切，跟着喜欢的男人跑了，叫什么来着？”
“哦，私奔！哥，你桃桃跟别人私奔了可怎么办啊？”
胖子的念叨在耳边回响，江烨本来嗤之以鼻，将烦人的他轰走后却越想越忐忑不安，明明他已经警告过那陆望舒，结果他今天又敢上门，该不会不！他肯定是来花言巧语解释骗人。
桃蓁蓁那个傻子，别人什么都信，万一真被人三言两语就给哄走
想到这儿，江烨就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朝她们院子快步走去。
只是刚走到院门口，他就瞧见那丫头抱了个包袱鬼鬼祟祟地往外走，脑袋顿时轰的一声几乎快炸了，“私奔”二字瞬间冒了上来。
“不准走！”想也没想，他就一把冲上去抓住她，死死盯着那个包袱，气得声音都有些变了，“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还要相信他？”
“什什么啊？”桃蓁蓁一脸莫名，但臂上的疼痛让她挣扎起来，“我只是送些不要的旧衣服出去而已啊！”
“哈？”江烨愣住，又看了看那包袱，尴尬的神色渐渐浮了上来，却还强撑道，“送什么送，平常也没看你穿几件好衣服。”
桃蓁蓁瞪了他一眼，刚要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袖子上有些血痕，不由得怔了下，“你上的伤还没有好？”
“唔，前几日练功时，不心裂开了。”看了一眼，江烨不以为意，桃蓁蓁却是没好气，“裂开了还去打人？”
“你知道啦？”
江烨抿了抿唇，将藏在了身后，语气生硬：“别想为他讨个公道，这样不要脸的家伙，我下次见了还会打！”
桃蓁蓁却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随后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江烨不知道她要干嘛，当真站在原地等她，看着姑娘将衣服递给门口的婆子，又叮嘱了几句后，这才转了回来，“走吧。”
“做什么？”他有些茫然。
“当然是去上药啊！”桃蓁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明明只是伤，也不知道怎么会被你弄成这样，居然到现在都还没好。”
“去我那里吧。”江烨压了压翘起的唇角，“我自己的药比较好。”
“那你让墨砚替你上去。”桃蓁蓁想也没想就拒绝，她才不要特意过去给他上药，真当她使唤丫头是吗？
“我是为了谁才弄成这样？没良心。”江烨有些破罐子破摔，“算了，让它烂好了，反正也是白替人出的气。”
桃蓁蓁顿住，看着他几乎不出话来，“替你上药还不行吗？走啦！”
江烨唇边浮起一抹得逞的笑意，但很快就压了下去，乖顺地跟着她回了自己院子。待进屋拿了药箱，拆开纱布，桃蓁蓁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有没有搞错？怎么会这么严重？”
因为前段时间心情不好，所以练武对打时也没有注意。江烨抿了抿唇，看着那皮肉绽开的掌心，低声道，“等下轻一点儿。”
“现在知道疼了？”桃蓁蓁想起他动不动就伸拎住自己的臭毛病，又喜欢跟人动，莫名一阵气就涌了上来。照这位爷平日里毫无顾忌，仿佛没有受伤似得使用这只的情况，怎么可能将伤口养好！？
“这段时间别用这只了。”她一边替他冲洗，换药，一边忍气叮嘱，“万一真伤到筋肉，那可是会留下后遗症的！”她平日里看过的那些医书杂记，里面就有提到过这种情况。
他可是箭无虚发的侯爷，万一真没法用了，到时候看他怎么办！
“好。”出乎意料地，江烨这回没有同她顶，乖乖点头。
“那宫中那里，能不能请假？”桃蓁蓁犹豫片刻，又开口问道。
“可以。”江烨唇畔含笑。
“让墨砚注意一点儿，你现在也不能吃任何辛辣发物。”
“嗯。”
总觉得他听话得有些反常，桃蓁蓁抬起眼，却见这向来跋扈的家伙深深凝视着自己，眼中是来不及掩去的柔软。
心口莫名地乱跳起来，桃蓁蓁飞快地移开眼，将纱布打了个结，收回起身道，“已经好了。”
江烨笑了笑，握了握自己被重新包好的右，能很好地护住伤处，却又不影响活动，丫头的艺竟出乎意料地不错。
桃蓁蓁却是不敢再看他，仿佛掩饰什么地去看房间中的其他东西，不知不觉地就走到桌子旁，忽然留意到上面被压住的一张画。
隐隐约约透出的身影有些熟悉，她咬了咬唇，到底抵不过好奇心伸将上面的纸镇拿开，露出来的少女面若芙蓉，柳眉星眸，不是她是谁？
脸上猛然就烧了起来，桃蓁蓁心如擂鼓，几乎不敢往下细想，江烨江烨为什么要偷偷藏她的画像，而且上面的题字
这竟是他亲所画？
“我画得像吧？”低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江烨伸拿起旁边的毛笔，淡定自若地在画纸上添了几笔，笑道，“你看，更像了。”
眼看着自己的脸上被添了几根胡子，顿时变得滑稽可笑起来，桃蓁蓁呆住，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江烨，又看了看画纸，终于忍不住咬牙，“你，你太过分了！”
她还真是好笑，刚刚居然还差点想歪，这个混蛋什么时候不以欺负捉弄她为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强烈的羞耻感使得她再无法多留，板着脸就往外走，才在陆望舒那里栽了一回，居然又差点犯了同样的错！
桃蓁蓁啊桃蓁蓁，你怎么会这么容易自作多情！
“喂”
眼看得姑娘被自己气走，江烨跟着追出去几步，却又慢慢停下，有些懊悔地将目光落到被画花的画像上，扶额低咒。
刚才怎么会因为一时慌乱而做出这样的事
他还真是愚蠢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