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的江烨！
有些生气,也有些委屈，桃蓁蓁一路快走回了营帐，结果却见到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你”
“桃姑娘好。”
那女子柔柔弱弱地行了个礼,她生得温柔秀美，眉间带了一丝媚意,正是那日被边娜娜找麻烦的营妓。
“奴家名唤红玉,奉了侯爷的命令替姑娘准备些东西,不知姑娘现在可方便？”
“替我准备东西？”桃蓁蓁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外面热，你先进来再吧。”
那红玉不敢抬头，低眉顺眼地跟了进去,微微抬起眼皮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床榻间的枕头上，“这个,姑娘用着可觉得还行？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吗？”
“这个是你做的？”
桃蓁蓁想了一想也就明白，这里没有女子，除了这些营妓估计也没人能做针线活儿,当下便真心道谢，“谢谢你，我觉得挺好的。”
“姑娘客气了。”
红玉受宠若惊，犹豫片刻才又道，“我想为姑娘量下尺码,不知可不可以？”
“量尺码？”桃蓁蓁有些莫名,“为什么要给我量尺码？江烨还让你做什么？”
“姑娘的里衣外衣，鞋袜之类。”
红玉轻声道，“将军都先做出两套来,供姑娘换洗。”
“我有换洗的衣服”桃蓁蓁有些窘，在外行医，她的东西都很简单，也因为长期换着穿，所以有了破洞磨损，江烨难不成这都注意到了吗？
那红玉察言观色，想了想柔声道，“依我看，将军对姑娘真的很是上心，那日虽然召我去了主账，却并不是公主以为的那样，而是告诉我这些东西该如何做，姑娘喜欢的颜色，花纹，还有式样，将军全部都交待得清清楚楚，还让我画了图样出来看过才放心。”
“那里用得着如此”
桃蓁蓁怔忡了一瞬，五年前，她的确十分娇气疲懒，什么都需要别人安排好，但如今，她早已经习惯了风餐露宿的生活，也不再似从前那般挑剔。
“将军只是想把最好的都给您吧”
红玉笑了笑，垂眼掩住了其中的羡慕之色，从前她还是千金姐时，也有人捧着她，纵着她，可一朝落难，再也没有被谁这般宠爱过。
眼前的姑娘虽然容貌寻常，还是个游方大夫，可她看得出，大梁的战神将军，威武侯大人，一颗心全扑在了她身上。
只要有她出现，他的视线就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将军这些年从来都不看我们一眼，待那月国公主也很是冷淡。”
有心做个好事，红玉边展开软绳替她量身，一边起了江烨这几年的事情，桃蓁蓁有些不自在，却是听得认真，待发觉自己误会了他许多，心中情绪暗自波动，只能勉强压了下来。
这一个江烨，似乎和她知道的完全不一样。
这几年，她听到的战神将军，是大晟边城百姓心中的英雄，威风凛凛，让那些盗匪异族闻风丧胆，可是在红玉口中，他却是孤寂的，冰冷的，甚至并不太爱惜自己的身体，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
哪怕他很厉害，哪怕所有的将士都很爱戴他。
哪怕每一个姑娘，都渴望着能够靠近他一点点，可他仿佛关闭了自己的所有情感，直到等到那个特定的人归来。
那个人，名叫桃蓁蓁。
再次见到江烨已经是两日后。
他带了人去接应赵武他们，两边夹击打了犬戎一个措不及，恶骷髅的队伍最后只剩下百人，狼狈地护着他逃跑了。
大获全胜。
回来后大家都很高兴，江烨下令让伙头军做点好吃的，晚上好好休息庆祝一下，另外让军中的大夫们去替伤员们瞧瞧，到底还是有不少人受了伤。
桃蓁蓁自然也跟着卢太医过去了。
一直忙活到傍晚的时候才算差不多结束，卢太医年纪大了，身体上有些吃不消，于是便先回去休息，只留了桃蓁蓁完成一些结尾的收拾工作。
夜幕低垂，星子漫天。
她将最后一块棉布放好，抬首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站在前面，中端着一个搪瓷碗，“江烨？”
江烨笑了笑，脸上已有些青色的胡茬，眉眼却依然神采奕奕，“我晚膳时没看到你，想着你还没忙完，所以送了碗粥过来。”
“多谢。”
低头去将洗干净，桃蓁蓁接过了他里的碗，搅动了几下才发现里面有丝丝缕缕的蜜色，吃起来甜津津的，正是她喜欢的口味。
“还有这个。”
江烨顿了顿，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低头替她剥开，里面是还带温热的米糕，“军营里都是男人，大都习惯吃些荤油的东西，你将就着先吃一点吧。”
“已经很好了。”
桃蓁蓁真心道，她知道西域这边大多喜欢吃牛羊肉，配的是胡椒汤，她这碗甜粥还有这些米糕，只怕又是江烨特意吩咐，专门为她准备的。
鼻子有些酸，桃蓁蓁连忙埋首喝粥，温热甜暖的米粥缓解了身体的疲惫，心口也暖暖的，仿佛泡在了温水里。
“今日，多谢你。”
看着她一点一点吃着东西，江烨轻轻叹了口气，忍下了想要伸摸摸她脑袋的冲动，时隔五年，姑娘真的长大了，不再需要被他捧在掌心里护着，而是可以和他并肩而立。
“我只是跟着师父做些该做的事情。”
桃蓁蓁低声道，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急急看向他，“你怎么样？没有再受伤吧？肩膀上的药换了吗？”
江烨微微点头，“墨砚替我换的。”
桃蓁蓁这才放下心来，与他对视许久，突然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去，掩饰般地低头继续吃东西。
“对不起。”江烨在她旁边坐下，“当初，我不该阻你学医，你做得真的很好。”
桃蓁蓁怔住。
“我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不是自以为是的强塞便是对人好。”江烨看着远处苍茫的景色，神情怅然，从前他患得患失，总想将她牢牢困在身边，却忘了那样会让她透不气来。
也难怪她会想要逃离。
“江烨”桃蓁蓁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觉得这一刻应该要些什么，“其实，那时候我年纪太，很多事情根本都不明白，也处理得很糟糕，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
顿了顿，她又努力笑道，“但是你现在真的特别的好，是大晟边关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又威武又厉害，没有谁不仰慕你的！”
“那你呢？”
低低的声音响起，桃蓁蓁愣住，然后就看着他转头看向自己，眼眸在暮色中晦暗不明。
微风吹起了两人的长发，过了许久，又仿佛只不过一瞬，江烨先轻轻笑了起来，“开玩笑的，不过真的，在这里打仗可比在京中勾心斗角自在多了，我也不用每天去想着伪造证据，构陷他人。”
桃蓁蓁松了口气，静默片刻，江烨问道，“对了，你在这里行医这么久，有没有听过有一种名叫墩布果子的食物？”
“没有。”桃蓁蓁摇了摇头。
“等过几日我有空了就带你去尝尝。”江烨笑道，“估计是你喜欢的口味，第一次吃的时候，差点儿没把我的牙给甜掉。”
“有那么甜吗？”桃蓁蓁皱眉，“你向来不爱吃甜食，所以才会觉得太甜吧？”
两人就着西域吃食一路闲聊，不知不觉又到了各国风土人情，以及一些自己遇到的趣事，桃蓁蓁之前觉得自己走得很远，见了很多东西，却没想到江烨比她知道的，看到的更多上许多，不过几年时间，他几乎对整个西域十三国都了如指掌。
难怪他能如此厉害，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他自己默默地做了许多功课，每次战役前都在心中推算演练了上百遍。
“我总得对那些跟着我的士兵们负责。”他淡淡地道，似乎是真的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且我决不能输，我的身后是西岳关，一旦退了，死的就是我大晟的百姓。”
桃蓁蓁久久不出一句话来。
他真的，真的和从前不同了。
他的心里装了更多的东西，家国，百姓，还有那些跟随他的兵士，江家世代从军，或许守护大晟的念头根植于他们的骨血之中，让他们成为一代又一代的战神。
这样的他，让她觉得感动又向往，更有一种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慢慢升起，让她很想靠得他更近一些。
“禀告将军，月国公主又在发脾气，正在红帐子那里大闹。”
一个传信的兵士过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氛围，江烨站起身，皱眉道，“好端端的，她这又是在闹什么？！”
到底还是得去看看，于是两人的谈话不得不中止，一起朝着红帐子那边而去。
一到那边，果然见到边娜娜正挥着鞭子乱甩，几个营妓害怕的躲在了一边，地上满是里衣、裤、甚至还有女子的肚兜，旁边的将士们不敢细瞧，更没人敢上前阻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