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冲上来的。赵蔓也愣了,踉跄着看清他的脸。
这孩子年纪不大，大夏天里穿了身奇怪的连体服，捂得满额细汗,眼睛明亮。看着凶巴巴的，亮出爪子像要威慑敌人,在她眼里充其量算只奶狼。
只是明明并不认识，那漂亮得过分的脸蛋怎么看起来却格外眼熟。
下一秒她便认出,这是沈闻霁舞台里的男孩。
那个背着吉他,站在南获位置的男孩。
岑意不懂她为什么眼神忽然变得复杂，但仍旧毫不胆怯地跟她对视。站在她和沈闻霁之间将两人隔开,颇有些护短的意味。
祁燃着急地跑上前,不明情况又不敢插,只能看着沈闻霁揪着他兜帽上独角兽的角,把他拎回到自己身边，“别冲动。”
都这时候了怎么能不冲！我老公是不是不行！
岑意还在战斗模式里,感觉退后就输了。但被他一只拎着想冲也冲不动，故意把声音提高不少,“那个阿姨看起来好凶,你心一点！不要被欺负了！”
“”
今天燕凡和秦骁都没在基地里，连个知情控场的人都没有。选管们都震惊了，得亏素质培训过关才没人当场拍照录像。这会儿终于等到组长过来,安排疏散了人群。
赵蔓往前几步，慢悠悠地问他,“你是谁。”
大概是因为瘦,她的眼睛在整张脸上格外突出，瞳色浓郁得像沉淀的墨。语气缓慢无异，却平白令人心惊。
岑意多看几眼后莫名有点怕她,但心里还是不服气的。再刚刚还很有魄力现在突然又怂也太不像样了，硬着头皮要跟她对话，却被沈闻霁叫住。
“先回去休息。”
沈闻霁把他拉到身后，像要把他从什么少儿不宜的场面里拎出去，“明天还要排练。”
岑意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心里其实悄悄松了口气。
祁燃立刻接管，“沈老师那我们就先走了。”
沈闻霁颔首，又听见他不无担忧地了句，“您要万事心啊。”
“”这帮孩子都在想些什么。
沈闻霁失笑，知道了，转身时笑意微敛，“我送你出去。”
赵蔓一直看着他们的互动，直到两人离开才又开口，“这节目的负责人是燕凡？”
“我要见他。没见到他之前，我哪也不去。”
**
岑意在练习室里独自郁闷。
时间还早，晚饭后如果没有别的工作安排，他们一般都会在练习室里，今天录了一整天实在累了，便没有强制来排练，也可以直接回去休息。
他不想回宿舍，一躺在床上就会胡思乱想，但来到练习室里也没办法集中精力，做完了基础训练就蹲在角落里自闭。
他大概能猜到那个女人是谁。
敢那么对待沈闻霁的，估计也只有南获前辈的爱人了。可南获前辈那么疼沈闻霁，他的爱人不是也该把沈闻霁当亲弟弟看待的吗？怎么反而像是见了仇人一样。
岑意回溯自己所知的关于这段过往的只言片语，后知后觉地想到燕凡曾告诉过他，南获生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沈闻霁的。
当时沈闻霁没有听出异常，后来就一直自责耽误了救援时间。觉得南获之所以在那天离世，自己因为疏忽也负有责任。
但那怎么能怪他呢。岑意恹恹不乐地想，如果一个人连赴死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又怎么会被一通电话影响就改变决定。把责任推到沈闻霁的身上可不合理。
因为她是南获的爱人，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岑意心里一直对她怀着尊敬。
今天一见面，反而把给心里那些先入为主的好印象给磨灭了。感觉不像是令人尊敬的前辈，反倒像个坏女人。
“意意，你发呆好久了。”
祁燃对着镜子压腿，从镜子里看到他愁眉不展的模样，想想今晚目睹的事也能理解，“要不今晚先回去睡吧。别担心，沈老师肯定能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的。”
岑意当然知道，他们担心是没用的，作为局外人也没有可以插的余地，“我哪睡得着我就是怕她再欺负沈老师，你看她！她那么凶的样子。”
再回想沈闻霁当时的反应，虽然脸色不好，但并没有多么意外，显然已经料到了她的行动，甚至有可能这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都欺负到门口了还要退让。他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调，“沈闻霁是不是有点傻。”
“”
祁燃一乐，换了条腿举过头顶拉伸，感叹道，“你不定是这世界上第一个这么评价沈老师的人。”
“大概是有别的苦衷吧。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帮不上忙，只能顾好自己不给添乱了。”
得也是。
岑意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发微信给沈闻霁问问现在情况如何，闻言便也打消了念头，振作起身跟大家一起动起来，“那我待会儿再回去睡觉，练累以后就没心思乱想了。”
这天他们在练习室里待到很晚。岑意最后一个离开，回宿舍时顺路在一楼上了个洗间。
一楼他只有在刚进基地时才来过，好像导师休息室就在这里。夜深人静，房间自然也应该都是空的。岑意路过时却有一间亮着灯，门被虚掩。
这时候了还会有哪位导师在基地里加班工作？
他有些好奇，特意放慢了脚步，没听到谈话声，好像里面并没有人在。去完洗间出来，站在洗台前时突然听到隐隐约约的话语声，立刻竖起了耳朵。
飞乖妈妈回
环境安静，声音就不难辨认。是从隔壁女洗间传来的，也显然是个女人。
基地里的女孩子只有工作人员了。不是自己在意的人岑意就没再关注，洗完擦干走了出去。
走出没几步，他听到背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岑意？”
岑意忽地激起了一身鸡皮，僵硬地转身，看到今晚过坏话的人就站在刚才的洗间门前：“”
下意识就有点心虚。
赵蔓也没想到会在这地方再遇见他，只是看背影像，喊一声试试而已。他一回头，倒是能确定了，收起问，“你是岑意对不对。”
虽然是在问他，但更像是陈述句。岑意定了定神，回答她，“我是。”
“你好。”
她笑了起来。
平心而论，她的容貌并不算十分出众，尤其因为瘦，眼窝深陷，显得虚弱憔悴。再加上个子不低，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单薄。
可因为这个咧开嘴的笑容，她深邃的眼睛里焕发出惊心动魄的光彩。
有那么一瞬间，岑意觉得她像童话故事里蛊惑人心的女巫。
“我是南获的未婚妻。赵蔓。”
她，“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到我的休息室里来坐一坐。”
**
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时，岑意心中对“她难道是个女巫吗”的疑惑又加深不少。
明明累得不行要赶快回去睡觉的，怎么就这么听她的话跑到这里来了。
原来今晚住在这里的人是她。多半是沈闻霁安排的吧，岑意想，按照沈老师的性格，应该会直接把人带出去才对——留在基地里不定会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沈老师不喜欢这样的麻烦。
那她还留在这里，应该是自己要求的了。
好奇怪，她的目的是什么？
赵蔓从容地拆开三包速溶咖啡。给他冲好一杯，又给自己冲了双倍浓度的一杯，站在饮水前，状似不经意地了句，“你喜欢沈闻霁是么？”
岑意正在走神，听到这问句条件反射地，“对啊。”
完才意识到自己回答了谁，心里一坠。一抬头，咖啡香味扑面而来，“谢谢。”
他接过咖啡，双心地捧着没有喝。
“我又不会在那里面下毒。”
她晃了晃自己那杯，微笑后一饮而尽，轻声，“虽然很想来一杯致死量试试。”
“”岑意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赵蔓随口，“不要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仿佛能透视人心。岑意觉得自己在她眼里一览无余。焦躁和不安渐渐在心底蔓延，他放下了里的咖啡，直觉告诉他应该离开这里，“我得回宿舍了，太晚了。”
“就这么回去吗？你既然肯跟我进来，一定有好奇的事吧。还没有得到答案就走，不觉得可惜吗？”
赵蔓语气平缓无波，慢条斯理地戳中他今夜忧虑的源头，“我猜猜看。你想知道为什么我这样对沈闻霁？”
在进入这扇门前一秒为止，岑意都会承认自己的确这样想。
可现在，他却一字一句地，“我不想知道。”
更准确地，他并不想在这里——从她口中知道。
“沈闻霁会告诉我的。”
与其在这里听一位女巫些蛊惑人心的话，他的信任当然要留给喜欢的人。
赵蔓又笑了一声，缓慢地转动里的咖啡杯，看挂在杯底的最后一滴在杯底被拉长，化成一条棕色的弧线，直到不再滚动。
她仍旧催眠般一圈圈地转着杯子，喃喃自语般道，“能想都不想地挡在他前面你可真是喜欢他。”
“可你真的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伴随这句话，她的动作突然停下，目光直射而来。
岑意心头一跳。
“你就没有怀疑过，他为什么要把你支开而不是当着你的面跟我话吗？”
她的声音逐渐变得清亮。像要牢牢印在人的脑海里般，逐字逐句地吐露清晰，仍旧是那宣判般平稳的语调。
“他真的敢把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