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屏……”商沅脚步虚浮,强撑着一口气走到后院:“南屏,在这个鬼地方,男人……男人也会怀孕啊!?”

    “公子您在什么胡话?”南屏一怔,不解道:“男子有喜不是很正常之事么,隔壁礼部尚书的儿子也是像您这样的郎君,前几日刚产下龙凤胎,咱们老爷夫人还一起去道贺呢……”

    商沅眼前阵阵发黑。

    这消息,比穿书还让他心肌梗死。

    他本觉得入宫只要心护好马甲就无妨。

    甚至……甚至他觉得以暴君的模样,自己也绝不吃亏……

    可现在……他有可能怀暴君的崽?!

    如果真的怀上了,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和暴君绑定!?

    难道他以后就要被困深宫,给暴君生崽养崽?

    商沅脑补了一下他大着肚子,还要卑微地对着暴君端茶送水百般示好,吓得眼前发黑。

    而且正常的婚事,若是想脱身,也是好聚好散有钱财可分。

    但即使霍戎拥有天下,他若想脱身,又能从他那里分到什么?

    砍头分尸不能再多了……

    商沅心下冰凉,如同进了一场怎么都逃不脱的噩梦……

    “南屏……”商沅听到自己绝望的声音:“哪儿有卖避子药的?”

    “避……避子药!?哪儿有君后喝避子药的?”南屏都快哭了,嘴也无遮无拦:“人家进宫,都想着开枝散叶,为陛下孕育龙嗣,您就算是为了太子进宫,也不能这么做啊。”

    他怎么会为了太子那个渣男?!

    身为男子不愿怀崽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商沅张了张口,却嗓音沙哑一句话都不出。

    他缓缓闭上双眸,准备第二日亲自去办此事。

    “避子药?您用么?”商沅鬼鬼祟祟来到了京城的一处情趣铺面,那老板量了一下商沅,把一盒丸药递过来:“喏,房事之后吃,吃一次,五日之内就不必吃了,哎,来买避子药的郎君还真少见……”

    商沅接过药,心里咯噔一声:“这是为何?”

    “男子受孕本就不容易,别一次,十次能中,都是求不来的好运气。”

    商沅心思一动:“所以绝不可能发生一次就有了……的事?”

    那老板摆摆手,笑得胸有成竹:“哪儿有那么好的彩头,你家那位就那么百发百中?”

    “你看这些郎君都是来求子的,可没有一个买避子药的。”

    商沅一看,那送子菩萨面前跪的果然三三两两的都是少年,一个个神色虔诚,跪地磕头。

    看来怀崽,是人人祈求的好运。

    商沅放心了。

    他穿到炮灰身上,还没清醒过来就被暴君吃干抹净,好不容易逃回家,却发现原主和暴君还有纠缠,如今甚至让他进宫……

    运气可谓差到极致。

    怀孕这种好运气,也定然落不到他头上吧!

    商沅第一次对自己的倒霉感到欣慰!

    *

    商沅从卫国公处拿了钥匙,决定还是去那潇雅轩看看。

    毕竟他虽看过书,但书里对原主太学的那段岁月并无任何记载,他看看原主留下的东西,也免得暴君心血来潮和他回忆旧事,他来个一无所知。

    推开房门,柜上架上都已有了层淡淡的浮尘,商沅扫视了一圈,摆着的都是贵族少年常用的玩意儿。

    书桌上摆着曾经的课本,一旁的弓架上放置着长弓和白翎箭,还有的金丝鸟笼,鎏金手炉……

    刹那间,商沅呼吸发紧,一股莫名的似曾相识之感登时涌现。

    似乎是他心底缺失的一部分,被静默的封存在此处。

    商沅不由得屏住呼吸,骤然加快的心跳让他几乎站立不住,这……难道是原主的情绪吗?

    他心翼翼的抬手,抚了抚微带凉意的红漆食盒,心底涌出酸酸涩涩的怅然若失……

    脑海里纷乱的闪过几个画面。

    冬日,炭火,深宫……

    零散的记忆无法被串起,仔细去回忆,那画面又如梦境般不真实……

    商沅缓了口气,摇摇头,暂时放弃深想此事。

    *

    立商沅为君后的消息一出,登时引起轩然大波,但在内阁之中,却没几个人有异议。

    他们要么是霍戎的心腹,知道霍戎此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么是太子之前的旧部,被旧主知会了一声,心里还隐隐觉得商沅入宫也许是旧主布下的一枚棋,更是不会干预。

    帝后大婚之事在礼部报备后,按规矩就要宣商沅入宫,觐见太妃等长辈。

    但霍戎的生母早被处死,后宫无人可见,太上皇也被霍戎软禁在行宫之中,如今根本没有消息传来,连是死是活都不晓得,自然也不用拜见,这次进宫去太庙里磕几个头也就是了。

    这日一早,恰下了雪,商沅坐了君后的鸾轿,由宫人簇拥着徐徐向宫中走去,因只是婚前,礼部的人只让轿子从南门进来。

    南门地处偏远,商沅踩着初雪过了红墙夹道,脚步却不由得一停。

    此处无人居住,萧索的宫门紧闭,簌簌落雪坠在柿子枝头的声音清晰可闻,红墙之上琉璃堆雪,檐角结了层薄冰,愈显晶莹剔透。

    “殿下,你看,这食盒下面是炭火。”有少年稚嫩的声音响起:“我偷偷躲过了侍卫,他们没人来查。”

    “以后不必冒险。”这道声音很清冷沉静:“我这里还有。”

    “哎,殿下怎么都存起来了?腊月末正是最冷的时候,殿下不必如此,”少年的声音清亮又坚定:“我家里有很多很多炭火……”

    那是……原主和暴君么?

    可是……暴君的声音怎么听起来很是羞涩,反而是原主,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暴君的……怜爱?

    这是何时发生之事?太学?

    商沅怔怔的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半晌没有挪动脚步:“此处是何地?”

    一旁有太监压低声音禀报:“这是陛下少年居所。”

    商沅默然。

    原来是……冷宫。

    他记得原书里提到过,霍戎自从母亲被杀后,见恶于父亲,独自在冷宫辗转,甚是可怜,有时候连一口饭食都没得吃,但也正是因此才磨练了心性,从而逆袭开挂……

    不过原书里男主不是无人相助么?这才练就了冷情冷性所向披靡。

    为何自己会有原主相助男主的记忆?

    商沅疑惑的看了一眼那似曾相识的门,顿了顿脚步,往太庙方向走去了。

    *

    大殿内,博山炉中龙涎香徐徐燃烧,霍戎低头批阅奏折,却陡然眉心一皱。

    似有若无的梅花气息,裹挟雪气清幽袭来,让人又想起那段添堵的往事。

    霍戎目光落在那花瓶上,语气微沉:“谁让你把花枝插进来的?”

    插花的是个宫女,吓得登时跪倒在地:“奴婢见窗外的腊梅开得好,就自作主张折了一枝进来……”

    霍戎缓缓抬眸,果然见窗外的腊梅正迎雪盛开,清冽的寒香被风雪一摧,反而愈发撩人心扉。

    霍戎移开目光,面无表情道:“他今日进宫了?”

    “是。”冯公公心回答:“商公子既已被封君后,按理要先去太庙行礼觐见,正是选了今日。”

    霍戎目光幽深,抽了那花枝擒在手中,大步走了出去。

    冯公公摆摆手,侍奉的太监们忙又跟上。

    荷荷望着霍戎的背影,低声道:“这几日我总觉得,我前几年见过咱们君后一次。”

    冯公公笑了:“怎么,在话本子里见过?”

    荷荷被调侃的红了红脸,认真道:“那倒不是,我记得那是个下雪天,君后来过我们家,只是他那时很狼狈,不像现在和谪仙似的……”

    冯公公一怔,不由问道:“大约是几年前?”

    荷荷很认真的想了想:“算起来,刚好有五年了呢……”

    “胡。”冯公公低声道:“你知道五年前的冬天是什么日子?咱们陛下好心去京城救人,却被诬谋反……”

    冯公公悄声道:“我也是最近才听宫里的风声,是我们陛下之所以冬日进京,是因为商公子放飞了一个鸽子求救——陛下才会从边境赶到京城……”

    荷荷倒吸一口凉气。

    “而且还有人,我们陛下的同母妹妹,当时的柔暇公主,撞破了太子和商公子的诡计,被商公子连夜带出宫灭口了,可怜的公主,那时才八岁,脑子也被亲身母亲毒坏了,我们陛下最心疼这个妹妹了,据就这么被人害了,唉……”

    冯公公抬眼看了看走在前方的陛下,心里暗叹口气,压低声音道:“所以你可别乱话,更别什么五年前的冬天,那是陛下的忌讳。”

    荷荷缓缓道:“可是……若五年前当真有此事,商公子又怎会没事儿人一般对咱们陛下?”

    冯公公压低声音道:“还能如何,欺负咱们陛下呗。”

    不过陛下可不是好欺负的呢,虽配合着商公子只字不提往事,但就连让商沅入宫,也是有目的在。

    荷荷没话。

    八岁,脑子不好,女孩……

    荷荷皱眉。

    五年前的冬天,那貌似君后的少年,的确曾将一个有些痴傻的女孩交到了自己母亲手上,匆匆留下一笔钱财后,不顾自己一家人的劝阻,冒着风雪走出门去。

    似乎——

    是奔赴位于甘肃的边境,那少年只淡淡了一句,给友人传递消息。

    荷荷却始终忘不掉那日他离去的背影。

    天寒云低,滴水成冰,少年翻身上马,凄烈的寒风卷起他的衣袂发丝。

    西去边境,意味着要在冬日,越过太行祁连。

    隐约的云雾间,少年马蹄不停,果断的未再回首。

    似乎前方,凝聚着他此生所有的执念。

    作者有话要:

    狗攻靠近,微笑:好孕气,朕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