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贝棠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羞红了脸转过身去，看着头顶五颜六色，各色模样的烟花，却思绪散漫，集中不起来。
只记起他那句英年早逝。
“大过年的，别胡八道。”她嗔怪了一句。
江城的老人是最忌讳在过年期间不吉利的话。
他们认为，一时的胡话在过年的时候，是这人灵魂里早有了预兆出来的，必定会成真，那不是好兆头。
顾墨屿站她身后，听着她嗔怪的声音，十分满意。
她不想他死。
他许久不话，她刚要回头看看他在干嘛，便见自己身边闪着火光伴着刺啦刺啦的声音，接着便有一烟花棒伸到了自己面前。
她笑出声来，接住烟花棒，看着疯狂炸裂的火光，心想这只会架杀人的家伙是怎么会懂浪漫的？
他又从盒子里摸出一根来点燃，站在她身边，与她一同看着烟火，“但你若跟了我，我必活到九十九……”
她看他一眼，便将目光集中在烟花棒上。
顾墨屿手里的燃完，又给她燃了一支，再将整合都塞进了她手里。
然后在大衣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瓶白酒来。
沈贝棠好奇地看着他的大口袋，猜想他口袋里到底还有没有东西。
他刚喝了口酒，就接触到她的眼神，然后又伸手去了口袋里摸摸索索的，最后抓出来一把糖果递给她，“所有的。”
她的手接不下，他便帮她搁在栏杆上。
她看见了，这是那天吴山从她家里顺走的，她最爱吃的那种瑞士糖，一时间脸上写满了开心。
“吴山那家伙，从你家里拿了糖，十分得意，在校场四处宣扬，是自己有大帅夫人给的糖，我瞅着一老爷们怎么还拿姑娘的糖呢，所以，从他手里抢回一半。”他睨了她一眼，见她的目光离不开那些糖，笑了，“我就知道你爱吃！”
她嘿嘿笑着，等手里的烟花棒燃尽了，便拆了糖纸大口吃了起来。
哇塞～人间美味！
见她满足，他轻笑一声，倚在边上喝酒。
“我十岁的时候，父母双亡。”他冷不丁出这句话来，“如今还剩个姐姐。”
姐姐？她怎么从没见过，也从未听过？
“那时候，江城被穆家的把控，穆家的大少爷无意间看上我姐，我姐不从，他强了她，因我姐事后骂他，要与他同归于尽，姓穆的伤我姐脑袋，又药哑了她。穆家残虐成性，我家人虽然心痛我姐，却也庆幸他还没杀了她。”
沈贝棠怔了怔，一时间竟不出话来。
“可谁知道，不杀她，是为了还有第二次和无数次，有次被我爸妈发现，他们去了警备厅想求个帮助，却不想一去不回，倒丢了性命，从那之后，我姐心受创伤，一蹶不振，整天呆呆愣愣的。”
她心生出同情，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年，他铲除穆家的时候，毫不犹豫，杀伐决断。更懂了，为什么他要让那个跟穆大少爷通风报信的女人死得那么惨。
虽然是那么沉重的话题，但他脸上却十分平静。
“那几年，生活艰难，十三岁的时候，我毅然跟着跑单帮的上了路，但因年纪，我不过是因个子大，被用来充人数壮大队伍的，比那些成年人吃得苦要多，却拿着最少的钱。”
他又喝了口酒，抬头看着天空，目光十分暗淡，“不过，我豁得出去，凭着几次跑单帮，与人拼过命，积累了经验，慢慢的，不止多了兄弟，连东家也信任我。随着年纪渐大，人也长得身高体壮，我手里接的单子越来越多，二十岁的时候在江城做起了生意，二十三岁终于替家人报了仇。”
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沈贝棠将手搭上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他顺手抓住她的手，喝了口酒，“心疼了？”
她夺走他手里的酒，皱着脸喝了一口，忍着辣吞了下去，“心疼倒不至于，我早知你过的是尖刀上舔血的日子。只是没想到，是从你那么就开始的。”
“但都过去了，如今唯一的遗憾就是还没把你娶回家。”他忽然斜斜地勾起嘴唇，低着头对她流痞一笑，好像刚才那悲伤的氛围不过是她的一场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