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看见, 看见你和大北……”
后面的话乔母怎么都不出来。
她看到她那引以为豪的儿子，和另一个自己疼爱有加的后辈，在老街昏黄的墙角忘我地亲吻。
这一幕带给她的冲击力太大，她松开手里溜猫的缰绳, 震惊地捂住嘴巴, 甚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也不敢上前把他们拉开, 而是直接落荒而逃。
以至于现在, 她连乔以西的眼睛都不敢看, 她怕从他嘴里听到什么不想听的答案。
乔母低着头, 苦笑着喃喃：“西, 你跟妈妈, 你俩是不是闹着玩的？”
直到现在, 她依旧无所适从, 也无法相信。
尽管仔细想来, 有太多的东西来辅证, 比如这只叫“北”的猫，又比如那条织的歪歪扭扭, 可乔以西却十分宝贝的红色围巾。
可她不想相信, 也不敢相信。
空气死寂了几秒，传来乔以西那轻轻淡淡, 却无比清晰的声音。
“不是。”
他：“不是闹着玩的，妈, 我跟北北在一起了。”
“呲喇——”
听到这句话，乔母腾地从板凳上站起来，力度太大连着桌椅都发出刺耳的摩擦地板的声音。
“你，你们是认真的？”
乔母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面上满是破碎和无法承受，甚至立起来的身子也颤巍巍的，像是摇摇欲坠。
印象里的母亲一直是温婉的，教养良好的，就连当初发现箫德宇出轨，跟他闹离婚那段时间，吵得最凶时也不会歇斯底里，多的只是对箫德宇满眼的失望。
这还是乔以西第一次见这样的母亲，脆弱，无助，仿佛一下子被抽尽了光华，衰老了十岁。
乔以西的心脏缩得很痛，可他还是点了点头，唇瓣微动：“妈，我们是认真的，我喜欢他，很早就喜欢了。”
空气又陷入一片死寂，客厅的钟表滴滴答答地转动，像是一下下在人的心头，良久后，乔母的声音才响起。
“西，抱歉，我……我一时接受不了，你让我想想，让妈妈好好想想……”
接着又传来桌椅挪动的声音，乔母失魂落魄地转身时腿不心碰到了桌角，齿间溢出一声闷哼，可她却跟察觉不到痛楚一样，毫不停顿地继续往前走，走进卧室，将自己关进了房里。
乔以西一直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背影消失后依旧立在原地，许久后才动了动，朝客厅走去，在一个储物柜前弯下腰，取出里面的医疗箱。
他这时北跑过来，“喵呜”着，像是发现自己的主人心情不好似的，用头不停去蹭他的腿。
乔以西蹲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然后把医疗箱里活血化瘀的药水拿出来，轻轻放到那间紧闭的卧室门口。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乔以西一直看着社交软件上简洛北的头像。
简洛北的头像早从昆虫剪影换成了一只猫爪，都是北的前爪，两人一只左爪一只右爪，是一对。
这在半年前，乔以西是想都不敢想的。
喜欢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同性这件事，因为世俗的观念、旁人的看法，这好像一直是躲在阴暗角落，见不得光的。
不过乔以西从一开始就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只有喜欢的人是否也喜欢自己。
若喜欢的人不喜欢他，他便会把这个心思埋藏深处，不扰，任谁也找不到。
可是简洛北也喜欢他，这就够了。
他们可以在晴空万里下亲密相拥，也能在人声鼎沸里热烈接吻。
在世俗的目光中，他们会无畏无惧，任谁也无法阻挡。
“你得对，我们谈恋爱这件事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
第二天清，简洛北是被渴醒的。
宿醉后脑袋有些发胀，他揉了揉太阳穴，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9点了。
这乔以西怎么不叫他？
简洛北快速编辑了条消息发过去，然后下床去给自己倒水。
男朋友：“醒了？头疼不疼？”
喝过水，干涸的喉咙好受多了，简洛北放下杯子，拿起手机回乔以西：“不疼，好来我家喊我起床呢？”
对话那边停顿了一下，：“抱歉，今天我家里有点事，暂时不能去找你。”
“好吧～”简洛北挑着眉，“不过你跟我什么抱歉啊，多大点事啊，那么见外。”
“想好这几天假期去哪里玩了吗？”
“没有。”
“啧，那还是我来想吧。”简洛北着随手点开群，见张文哲和谢飞商量着去爬山，“爬山也可以，山上都冒绿了，这个时候满山的桃花盛开，还挺好看的……”
“等你家里的事忙活完了，乔，咱们出门踏青。”
乔以西回了个：“好。”
大致决定好去玩什么后，简洛北进卫生间洗漱后开始给自己做早餐填饱肚子。
父母天没亮就回老家扫墓去了，乔以西也不来给他做早餐了，简洛北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熬粥，煎鸡蛋，前前后后折腾了半个多时，简洛北才吃到热乎饭。对比一下乔以西做的，自己做的简直差了太远。
简洛北不由得直叹自己这段时间真的被乔以西把嘴巴养刁了，明明以前一个人时，早餐也是这样凑合着过的。
吃完饭后，乔以西家里的事情依旧没解决完，简洛北无聊地在群里跟张文哲斗嘴，甚至还做起了假期作业。
中午时，学着乔以西的样子，给自己做了碗西红柿鸡蛋面。
可是他的盐也放多了，明明很心地复刻乔以西的做法了。
简洛北看着面前的碗，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有那么个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在南城的时候。
那时候父母跟现在不无不同，整日在实验室里忙得无暇顾及别的事，当时才十三四的他饿的不行了，就笨拙地使用着厨房里的厨具，做了一碗根本不能下咽的东西，还把厨房搞得一团糟。
父母下班后看见如同大战过的厨房，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儿子的吃饭问题，就以最快的速度聘请了一位专门为他准备一日三餐的阿姨。
吃饭的问题是解决了，可别的问题还是伴随着他，比如他要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新学校，放学回家时，空荡荡的房子里，还是只有他孤独的一个人。
简洛北低头又吃了一口咸的齁人的面。
想起这些也不是埋怨父母对他的不上心，反正十几年来这样过的都习惯了，而且重新回到晏河的这段日子，他都有人陪了。
只是今天又要一个人吃饭，没有乔以西在身边，反而开始不习惯了。
简洛北扬起唇角笑了笑，真的是被这人蛊惑到了啊，这不，才半天没见面而已，自己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不过，对于乔以西的家里有些事要解决，简洛北的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乔以西这边并不好过。
乔母从昨晚起把自己关在房间不上班，也不出来跟他话。
放在她门□□血化瘀的药水她倒是拿进了屋，不过却没用。中午时从房里出来做了饭，跟乔以西一起坐在餐桌前用餐，不过两人谁都没开口话，气氛依旧死寂般沉默。
途中乔以西几次想开口什么，终是忍住了。
吃完饭后，乔母又把自己关进了房间，看着她的背影，乔以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从到大乔以西都是乔母听话又懂事的乖孩子，两人从没有红过脸，更别提冷战这么长时间。
可是这些事不管是他妈妈，还是简叔叔阿姨，他们早晚得面对，避开不得，只能让他们自己想开，接受。
乔以西也知道，要改变一个人根深蒂固的观念，是最不容易的，特别是当这种事发生在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时。
他可以等，等一天，两天，三天……直到母亲同意他和简洛北为止。
只是跟简洛北约定好了的春游，不知还去不去得成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年的清明也是如此。
乔以西坐在书桌前认真写题，偶尔抬头，望向窗外连绵的细雨。
早上时天气就一副阴沉沉的样子，午后果然下起了雨。
今天的春游是去不成了，倒不必思考再找什么借口回避简洛北了。
乔以西这样想着，低头做题时，忽地听见门铃声。
乔以西出书房时看了一眼母亲的卧室，房门依旧紧闭，乔以西垂下眼睫去给客人开门。
没想到开门看到的却是简洛北，乔以西愣了愣。
对方咧嘴一笑，：“嗨，乔。”
乔以西下意识往屋内看去，见卧室内依旧没动静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看着简洛北，用一贯的语气道：“北北，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吗？”简洛北眨眨眼，往屋内看去，见乔家没有箫德宇才放了心，抱住探出头迎接他的北：“我还以为你那渣爹又来烦你了呢！”
乔以西：“没有，为什么这样？”
箫德宇最近在跟那个三上位的妻子离婚官司，一时半会没有空纠缠他们的。
“没事啦。”简洛北也没进屋，就蹲在玄关处，手法很好地挠着北的下巴，给橘猫舒服得直哼哼。
“就是我感觉你今天好像不开心，而且今天下雨了，你不喜欢下雨天，我还让你跟我一起去春游。”简洛北抬头看着乔以西，“那个，我忘了，我的错。”
乔以西的眸色有些复杂：“所以你是来跟我认错的吗？”
“也不全是。”简洛北站起来，平视着乔以西，脸颊很快变得微红：“主要是我想见你了，想见到你好好的才放心。”
乔以西的呼吸一滞，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想紧紧地抱住对方。
如此想，也便这样做了。
乔以西紧紧抱住了简洛北，在他耳畔轻唤：“北北。”
“谢谢你来见我。”
简洛北察觉到乔以西今天的反应有些不对劲，他知道这人惯会把事情憋在心里，于是瞥着眉直接问他：“乔……你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确实有一件事。”乔以西只是笑笑，什么都没有。
“你先回家，晚点我再告诉你。”
他想自己解决，不想这么快就把简洛北牵扯进来。
他喜欢的少年坦荡又热烈，像个太阳，他更不想母亲因为这件事迁怒简洛北，或是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可是现在他一刻也不想再等了，他要去求他妈妈。
“好吧……”简洛北从他怀里退出来，眸子里有着明显的担忧：“那我回去了？”
乔以西：“嗯。”
简洛北走后，大门刚关闭，卧室里的门就开了。
乔母从里头走出来，眼尾微红看着他：“西，我们聊聊吧。”
作者有话要： 不会虐der～～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