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圣治敦起风了。</p>
刚才还万里无云的明媚天气,只是转眼间,就有黑鸦鸦的乌云不知从何处聚拢而来,感觉都快压到头顶了。</p>
看架势,过不了多久就会下雨,还是大雨,这边的天气就这样,变就变。</p>
满汉楼西北角的雅间里,杜蔚国和虞汉良之间的对话还在继续。</p>
鼻孔中喷出两道浓重的烟气,虞汉良的面孔变得有些氤氲不清:</p>
“浩南老弟,不是老哥我推脱,我就折腾点买卖,勉强糊口而已。”</p>
他摊摊,语气无奈的道:</p>
“几年的嚼裹,恐怕都比不上你在鲲鹏一把梭哈的开销,哪有什么门路容下你这尊真佛?”</p>
“好吧,确实是我过于冒昧了,那我就不勉强了,虞老哥,告辞。”</p>
杜蔚国的语气苦涩,脸上露出遗憾和无奈交杂的表情,抱拳朝他拱了拱,作势要起身离开。</p>
表情,动作,表情配合的天衣无缝,演技这一块,他也磨练的快要趋近大成了。</p>
既然有人愿意搭戏,那他自然不吝飚上一段。</p>
“嗳老弟,你先别急啊?你这脾气也是够燥的,我话还没完呢。”</p>
虞汉良连忙伸拉住他,杜蔚国停下脚步:</p>
“老哥,怎么茬?”</p>
虞汉良把雪茄放在几的烟灰缸上,有些神秘的道:</p>
“我这庙,虽然容不下你,但我知道,圣治敦哪有你能可以施展身的遇?”</p>
“哦?”杜蔚国挑眉:“老哥,什么遇?你具体。”</p>
“嘿嘿”虞汉良笑的意味深长:</p>
“老弟,圣治敦能耍钱的地方,可不是只有鲲鹏。”</p>
一听这话,杜蔚国的表情,明显变得有些失望,语气中也不由的流露出一丝轻蔑:</p>
“黑点?”</p>
他的黑点是行话,就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地下赌场,虞汉良点点头:</p>
“没错,老弟,我知道你是大子,自然看不上这些黑点,不过我知道圣治敦有一处场子,盘子不比鲲鹏。”</p>
“真假?”杜蔚国有些诧异,这可不是演的,而是真的有些惊讶。</p>
要知道,鲲鹏可是官方准许的持牌赌场,苦心经营了两年多,日渐红火,每天能吞吐赌客几万人,日流水高达几千万甚至上亿。</p>
圣治敦赌徒扎堆,自然有胆大又聪明的家伙,企图从中分一杯羹。</p>
这种地下赌场也就应运而生,还屡禁不绝,别圣治敦,就算是大澳和拉斯维加斯也同样如此。</p>
但是这些地下场子大多都是打闹,成不了什么气候。</p>
如果虞汉良的是真的,那么这个场子头顶的那张伞必然足够大,也足够高。</p>
麻痹,圣治敦居然也出蠹虫了!杜蔚国的眼睛下意识的眯了起来,杀翻滚。</p>
而虞汉良的眼中,则有抹不易察觉的狡黠,飞快的一闪而逝。</p>
“当然是真的,而且,这个场子可没有鬼王叶这样半仙式的人物镇场,对浩南老弟来,不就是毫不设防的金库?”</p>
片刻之后,大雨倾盆。</p>
杜蔚国一行人撑着伞从满汉楼出来,走到不远处的路边上了车。</p>
“先生,我们现在去哪?”杜铁一边熟练的发动汽车,一边沉声问道。</p>
一斤烈酒下肚,外加大雨环境,却丝毫都不影响他开车,车子也跑得又快又稳。</p>
当然,车也是真的好,圣治敦汽车厂去年年底才下线的玛莎拉蒂,还是总裁。</p>
3年前,菲亚特集团跟杜蔚国合资修建的车厂,现在早已开花结果,拥有3条生产线,可以出产3种车型了。</p>
分别是低端的菲亚特轿车,中档的蓝旗亚,还有高端的玛莎拉蒂。</p>
不仅如此,新的车厂,以及生产线正在兴建中,最迟2年内,奎亚那的法拉利就能闪亮登场。</p>
该不,詹尼这家伙不愧是意大里教父,确实有魄力。</p>
他力排众议,把所有的宝全都押在了奎亚那,更准确点,是押在了杜蔚国身上。</p>
不仅把大半身家都转移到了奎亚那,常驻圣治敦,关键他还把车厂的所有核心技术,向奎亚那全面开放。</p>
苏离之所以信心爆表,又要造拖拉,又要造火箭车的,跟菲亚特集团的鼎力支持,也不无关系。</p>
杜蔚国扭头,望着逐渐远去的满汉楼,沉声问道:</p>
“铁,苏离平时在哪办公?”</p>
杜铁飞快的瞥了眼表:“这个时间,离叔应该在军部。”</p>
军部就是奎亚那国防部,苏离现在明面上有两个职务,国防部部长,兼任警察总长。</p>
除此之外,奎亚那的情报系统,也攥在他的里。</p>
摆在台面上的,只有国防部下设的一个情报科,拢共才百十人,而实际上,苏离麾下的情报人员,已经高达有几千号。</p>
一句话,奎亚那明里暗里的所有枪杆子,全都牢牢的攥在苏离的里。</p>
至于会不会尾大不掉?杜蔚国压根就不担心这个问题,无论什么时候,任何情况下,他都拥有拨乱反正的能力。</p>
至于虞汉良和他口中的地下赌场,杜蔚国并不打算亲自出,有点牛刀宰鸡,多管闲事的意味。</p>
他打算交给苏离处理,也算是变相的敲打一下。</p>
点了根烟,杜蔚国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思绪有些飞散,杜铁不知道去哪,只能开口提醒道:</p>
“先生?”</p>
杜蔚国回神:“铁,你知道苏离的办公室电话吗?”</p>
“呃这,这,我不知道。”杜铁语塞,因为羞赧,脸瞬间憋的通红。</p>
这子平时都窝在绿楼的地下室里苦训,就算偶尔有行动,也都是归翰文统御调遣。</p>
他跟苏离虽然熟悉,但是并没有什么直接交集。</p>
“先生,我知道苏先生的电话。”杜兰出声替杜铁解了围,毕竟是女孩,她要细心的多。</p>
杜蔚国宠溺的揉了揉杜兰的脑袋:</p>
“嗯,还是咱们兰最仔细,行,那一会你找个公用电话,让苏离立刻回绿楼。”</p>
“好哒。”</p>
受到夸奖,杜兰的脸顿时红彤彤的,尤其感受到头顶温暖的大,惬意的眼睛都眯了起来。</p>
半时后,苏离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几乎是跟杜蔚国前后脚到的,他还以为出了啥大事。</p>
“卫斯理,出什么事了?”</p>
“苏离老哥,城里有家满汉楼,你知道吗?”杜蔚国也没废话,给他递了根烟,开门见山道。</p>
苏离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p>
“满汉楼,中央大街的那家中餐馆子,老板好像姓虞,你的是这家店吗?”</p>
杜蔚国点点头:“没错,就是这家店。”</p>
“怎么了?这家店有问题?”苏离的剑眉蹙起,表情微微有些凝重。</p>
他是搞情报出身的,对这种事极其敏感,而且他也了解杜蔚国,绝不会无的放矢。</p>
杜蔚国呼出烟气:</p>
“老哥,看样子,你已经查过这家店的底子了,这个姓虞的,什么来路?”</p>
苏离略微回忆了一下:</p>
“他不是华夏来的移民,而是淘金客,从雅加达过来的,据祖上是清廷的御厨。</p>
除了满汉楼,他还在其他买卖,好像在城郊搞了家酒厂,怎么?他有问题?”</p>
苏离的淘金客,并不是真的淘金,而是泛指那些会主义的投资者。</p>
这两年奎亚那一飞冲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崛起,像他这样的淘金客,来的并不算少。</p>
“雅加达?淘金客?”杜蔚国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p>
“所以,这个姓虞的,他是主动来圣治敦投资开店的?”</p>
苏离点头道:</p>
“是,我当时也留意过他,还特意派人盯过满汉楼一段时间,我收到下边的反馈是没什么问题,这个姓虞的就是个精明的商人。”</p>
苏离并不是推诿,他现在掌控着整个奎亚那的军警以及情报系统,日理万。</p>
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去亲自盯着一家饭馆,当然要交给下人去做,连过多的精力都不会投入。</p>
顿了顿,苏离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沉声问道:</p>
</p>
“所以,卫斯理,你到底发现什么了?”</p>
杜蔚国也不卖关子:“满汉楼的后院有地下室,还有电台。”</p>
“什么?你确定?”苏离忽的一下子腾身而起,脸上瞬间笼上一片阴云。</p>
“离叔,地下室是我亲眼看到的,电台也是我发现的。”懂事的杜兰,主动站出来道。</p>
她把杜蔚国的话奉为圣旨,刚才嘱咐她保密能透视的事,她可没忘。</p>
“麻辣隔壁的!该死!”一听这话,苏离顿时气的青筋爆出,咬牙切齿的骂道。</p>
有密室,还有电台,这必然是某个情报构设在圣治敦的据点。</p>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苏离还不至于这么生气。</p>
毕竟,由于自贸区的关系,圣治敦的外来人口不计其数,还有,近期奎亚那正在疯狂的吸纳移民。</p>
每个月都有数以十万计的移民从海陆涌进奎亚那,这样的情况下,难免泥沙俱下。</p>
那些间谍,特务,混在玩家和移民中一股脑的进来,谁也没办法一一甄别。</p>
光是目前已经被掌握的,不同隶属的情报据点,就不下几十个,未知的据点,还有潜伏的钉子,更是无数。</p>
让他气愤的是,这家满汉楼,还有这个虞汉良,他明明都派人调查过了,结果地下室和电台这么明显的线索,却华丽丽的漏掉了。</p>
这个失误,有两种情况。</p>
第一种是下办事不利,同时虞汉良还是个资深的老狐狸,经验丰富,滴水不漏。</p>
第二种就可怕了,下被虞汉良买通,腐蚀了,只是随便走了个过场,甚至是主动帮他遮掩。</p>
无论哪种情况,对苏离来,都是赤裸裸的打脸,尤其这个情况还是杜蔚国发现的,更是让他的老脸都被抽的生疼。</p>
苏离一言不发,黑着脸就要往外走,却被杜蔚国一把拉住了。</p>
“苏离老哥,你先别急着走,我觉得这个满汉楼,还有虞汉良可能没那么简单。”</p>
“嗯?怎么,难道他也是能力者?”</p>
一听这话,苏离顿时目露精光,由于杜蔚国和煞神众的关系,他对能力者的认知非常深刻。</p>
能让杜蔚国不简单,那这个虞汉良必然是个不得了的存在,很有可能是个能力者。</p>
杜蔚国摇摇头:</p>
“不,苏离老哥,你误会了,这个姓虞的不是能力者,我的意思是,他的背景不简单。”</p>
“背景不简单?能是什么背景?”苏离有些错愕。</p>
“花旗的中情局,法兰西第七局?东瀛外务部?还是摩萨德?光明会?卫斯理,时至今日,还有你放在眼里的情报构?”</p>
苏离的语气略带揶揄,不过他的也是不争的事实。</p>
现在克格勃和共济会已经向杜蔚国彻底臣服,军情六处也基本倒向了他,就连中情局和光明会也在不断释放善意。</p>
剩下的都是猫两三只,要么实力不济,要么鞭长莫及,别杜蔚国了,连苏离都不放在眼里。</p>
“呵呵”杜蔚国轻笑,意味深长的道:“苏离老哥,恐怕您算漏了一家吧?”</p>
“算漏了?”苏离的眉头蹙起,随即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眼睛瞬间变大。</p>
“你的意思是,这个姓虞的是从东边来的?”</p>
“最起码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杜蔚国点点头:</p>
“我见过店里的一个伙计,掌,虎口,食指,肩膀都有老茧,虽然他尽力掩饰。</p>
但是从他的行为和步态上不难看出,他是行伍出身,这种气质,我只在一个地方见过。”</p>
捻灭烟头,他又继续道:</p>
“这个虞汉良也差不多,而且他身上还有枪伤,不止一处,最有趣的是,他还能拿到杏花村的配方。”</p>
顿了顿,杜蔚国掰着指头,一样样的数着:</p>
“雅加达华侨,淘金客,精明商人,但是又当过兵,打过仗,还是宫里的御厨后代,能酿出汾酒,这几率,是不是有点太低了?”</p>
其实,发现满汉楼地下另有乾坤的第一时间,杜蔚国就有了这方面的猜测。</p>
毕竟,短短2年时间,光是奎亚那就从东边有规模有组织的移民200多万。</p>
如果再加上港岛,芭提雅和波斯东,这几地的移民,总数量都接近500万了。</p>
这么大的动静,虽然移民并不是从一个地方离境的,但也难免不会引起某些有心人的注意。</p>
在加上之前杨采玉突然出现在港岛,还有港岛那个劳什子“地主会”,以及老雷的背刺。</p>
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背后隐约都有双无形的大在推动,而且,还有股子似曾相识的熟悉味道。</p>
“有个屁的几率!”苏离后槽牙咬得嘎嘣直响。</p>
他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几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身份结合在一起,几率为零。</p>
如此明显的破绽,他的下却没有发现,大概率是被买通了,苏离现在恨不得立马掐死他们。</p>
不过他转念一想,忽然露出一抹笑容,缓缓的坐了下来,语气也变得有些戏谑:</p>
“卫斯理,如果这家伙真是从东边过来的,你打算怎么办?”</p>
如果真是从东边来的,那么这个虞汉良大概率是跟杜蔚国系出同源,苏离当然要试探清楚他的立场。</p>
“呵”杜蔚国冷笑,语气骤然变得阴飕飕的。</p>
“东边来的多鸡毛啊?咱们现在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谁的脸色都不用看,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该怎么办就怎么办。”</p>
“好,我就等你这句话呢!”一听这话,苏离顿时兴奋的击掌叫好道:</p>
“卫斯理,不错,你现在倒是挺通透,里外亲疏,你都拎得很清!”</p>
杜蔚国咂了咂嘴,有些无奈的道:</p>
“这话让你的,我又不是傻憨憨,吃一百个豆也不嫌腥,这点事都想不明白?再了,我已经不再欠那边什么了。”</p>
“行!”苏离重重的点了点头,目露凶光:</p>
“你能想明白我就放心了,那我马上就派人去把满汉楼拔了,然后再把这个姓虞的狗东西带回来大刑伺候!”</p>
杜蔚国摆摆:</p>
“用不着这么大张旗鼓,搞得街面人心惶惶的,找到他,带回来,然后让哈妮看看他的脑子里到底有什么秘密。”</p>
“哈妮,你确定?”</p>
苏离扭头看了眼乖乖站在杜蔚国身后的杜哈妮,眉头轻轻皱起,神色有些矛盾。</p>
杜蔚国伸揽住杜哈妮的肩膀:</p>
“嗯,确定,哈妮长大了,不再是孩了,也是时候帮些忙了。”</p>
“对,对,离叔,我早就不是孩了,我能帮忙。”杜哈妮兴奋的一蹦三尺高,激动的脸通红。</p>
别看姑娘看起来憨憨的好像人畜无害,其实她的能力也是异常恐怖。</p>
读心术,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没有秘密。</p>
不过杜蔚国,苏离还有郭芙都严令她平时不准乱用能力,更不会让她轻易的参与行动。</p>
之前杜哈妮的经历不太好,而且年龄也。</p>
心智还不成熟,他们担心丫头过早过多的接触这世间的肮脏和龌龊,会让她的心理变得扭曲,阴暗。</p>
不过,杜哈妮现在也4岁了,而且她是能力者,还是煞神众,注定不能像普通人一样过平凡的日子。</p>
既然早晚都要面对这些腥风血雨,那么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p>
“行,你了算,那就这么办!”苏离再次深深的看了杜哈妮一眼,这才转身出了门。</p>
与此同时,与圣治敦一海之隔的努瓦迪布城。</p>
城郊的荒漠里,一处幽深的溶洞,水蛭脚步急促,提着一个硕大的口袋走了进来。</p>
“情况怎么样?”</p>
看见他,虺教长老天线宝宝急不可耐的问道,山洞里的几个活人也转头望向他。</p>
“他现在肯定就在圣治敦。”水蛭把大口袋放在地上,声音闷闷的回道。</p>
“该死,他为什么会比我们先到,难道他也能未卜先知吗?还是谁走漏了消息。”</p>
天线宝宝顿时“怒发冲冠”,狰狞的身体上,猛得升起一股恐怖的气势,虺教一众怪物中,属它的人性最充沛。</p>
水蛭却直接无视了它,绕过它的身侧,径直朝克利须那大步走去:</p>
“他应该识破了咱们的计策,并没有被马萨尔调走,反而意识到了咱们的真实目的,他的行为,用华夏成语,叫守株待兔。”</p>
水蛭的语气冷冽,充斥着质问的意味。</p>
“克利须那教宗,主意是你出的,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p>
此刻,如虚如幻的克利须那正安静的盘坐在地上,雷博拉则平躺在他的面前。</p>
这个濒死的大病包虽然依旧没醒,但他的呼吸已经变的舒缓悠长了许多,就连脸色都恢复了健康的红润。</p>
这个犹如奇迹的变化,自然是出他(它)的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