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天光大亮。</p>
下了半宿的大雨终于停了，喧闹了整夜的绿楼，也终于变得沉寂起来。</p>
今天圣治敦这边是个难得的艳阳天，天空中高高挂起一条跨越了整个城区的巨大彩虹。</p>
看起来美轮美奂的，给这座年轻又蓬勃的城市，增添了一抹梦幻色采。</p>
不过每个离开绿楼的情报头子，却顾不上这副盛景，他们全都脚步沉重，心里沉甸甸的。</p>
他们不仅要尽快筹钱退给杜蔚国，还要想办法解决母国跟奎亚那建交的问题。</p>
否则，他们就只能灰溜溜的滚出圣治敦。</p>
杜蔚国的威胁犹在耳边，谁都不会觉得他只是放狠话，更不会头铁去挑战他的底线。</p>
就连自认为是杜蔚国外室的曼妮，都同样忧心忡忡的撅起了一张苦瓜脸。</p>
日不落官方对杜蔚国的态度始终暧昧不清，既不想开罪他，也不想过分交好。</p>
想让伦敦庙堂里那些傲慢又愚昧的官老爷们答应建交，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p>
此时，唯一还能笑出来的，有且只有安娜了。</p>
这个凶大无脑的大洋马，倒也算是傻人有傻福，她是整个事件当中，唯一得到好处的。</p>
黑市里的好处，她一分钱没贪，毛熊早就跟奎亚那建交了，这也不用她操心。</p>
不仅如此，杜蔚国一言而决，她直接升官了，顶替巴布洛夫，成了克格勃驻圣治敦负责人。</p>
至于具体职级，杜蔚国没提，安娜也不甚在意，实缺远比职称重要的多。</p>
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就钉死在奎亚那，紧紧抱住杜蔚国这条金大腿，就算给她一个处长的职称也不换。</p>
一边开着车，安娜一边偷瞄着瘫在副驾上的巴布洛夫。</p>
见他一副追悔莫及，垂头丧气的模样，不断揪自己的头发，她的嘴角比ak还难压，恨不得高歌一曲。</p>
刚刚，巴布洛夫的特别行动处副处长职务，以及圣治敦负责人的位置，全都被杜蔚国撸了。</p>
甚至，连克格勃身份都给他抹除了，末了，还狠狠的踢了他两脚。</p>
杜蔚国拥有克格勃的最高权限，理论上，连尼科诺夫都归他管，当然有权利任免他们。</p>
不过，巴布洛夫这家伙毕竟曾为圣治敦立过汗马功劳，这次他犯的事情也不算太严重。</p>
因为卢布并不是国际通用货币，而且克格勃的里物资充裕，但是现金短缺。</p>
所以，巴布洛夫这家伙，一共就从黑市里捞走了0几万美元，还不如死鬼索罗斯的零头。</p>
因此，杜蔚国也没有斩尽杀绝，只是把他贬去了鲲鹏训练营，以新学员的身份开始回炉重造。</p>
但是，老鲲鹏基本上都是巴布洛夫把教出来的，现在居然沦为了菜鸟学员，以后还要在他们的底下听喝。</p>
这要命的羞耻感，比杀了他还难受。</p>
“安娜，你和卫斯理先生的关系比较亲近，能不能替我美言几句？”</p>
汽车远离绿楼后，巴布洛夫扭头望向安娜，他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满脸讨好的问道。</p>
“呸！当初分钱的时候，你特么连正眼都不看老娘，现在还好意思舔着脸求我？”</p>
安娜心里啐道，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的装傻道。</p>
“美言什么？难不成你想重回宝座？继续骑在我的头上？”</p>
一听这话，巴布洛夫额头的青筋瞬间凸起，他是军中猛将出身，自然打心眼里看不上只会以色娱人，没有真材实料的的安娜。</p>
“不，不，当然不是。”</p>
不过他现在有求于人，只能强忍住火气，继续低声下气的道：</p>
“我做了错事，被惩罚是应该的，我只求能继续做一名最底层的探员，在你的下听令，不去鲲鹏受训就好。”</p>
哼，得好听，还在我下听令，那些该死的家伙都听你的，玛德，这是想架空我吗？</p>
安娜也不是毫无脑子，她扁了扁嘴，随口敷衍道：</p>
“抱歉，我无能为力，卫斯理先生决定的是，岂是我一个女流之辈能随便置喙的？”</p>
巴布洛夫被气的七窍生烟，他刚要话，安娜却一脚刹车突然把车停在了路边。</p>
“你干什么？”巴布洛夫差点一头撞在中控台上，恼怒的问道。</p>
安娜冷冷道：</p>
“巴布洛夫，你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安全委员会的人了，就别再跟我回分部了。”</p>
巴布洛夫的牛眼瞪得大大的，咬牙切齿的问道：</p>
“你这是什么意思？”</p>
安娜慢条斯理的点了根烟，缓缓的呼出烟气，这才冷冷的白了他一眼：</p>
“什么意思？分部是密所在，你一个外人过去不太方便，容易泄密，至于你的个人物品，无需担心，我会找人收拾好送给你。”</p>
“嘎嘣”</p>
巴布洛夫的拳头攥得紧紧的，背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滚动着，显然他正在努力压抑愤怒。</p>
“怎么？想打我？来，来，你动啊？”</p>
安娜却是毫不畏惧，甚至还梗起脖子，眼神里满是挑衅之色。</p>
她跟巴布洛夫谈不上有仇，但彼此的关系也绝对算不上融洽。</p>
原来巴布洛夫当一把的时候，尤其是杜蔚国不在奎亚那的时候，他可没少打压刁难安娜。</p>
前段时间，为了提高业务水平，参加特训的时候，更是被他操练的死的心都有了，至今心有余悸。</p>
如今找到了报复的会，安娜当然不会错过，她又不是什么气度宽宏之人。</p>
巴布洛夫被气得喘息如牛，腮帮子都颤了，但他的理智尚在，不敢真对安娜动。</p>
这娘们毕竟跟杜蔚国的姘头，他真敢动，大概率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p>
“好，好，算你有种，你特么给我记住了！”</p>
撂下一句狠话，巴布洛夫用力的推开车门，负气而去，连门都没关。</p>
“切！真没素质。”安娜一边嘟囔着，一边气哼哼的下车去关门。</p>
剜了一眼巴布洛夫远去的背影，她发狠道：</p>
“玛德，吓唬谁呢？以后你就是无权无势的大头兵了，见到老娘，你都得立正敬礼。”</p>
绿楼里，这会儿大伙正在开饭，依旧是杜难大厨的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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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大碗冒尖的肥牛饭，搭配几根翠绿的青菜，每个人的碗里还加了两个溏心蛋。</p>
卖相绝佳，香气扑鼻，光是看着都能让人食指大动。</p>
不过此刻餐桌上的气氛也有点沉闷，压抑，主要源头是苏离和瀚文这两个家伙。</p>
他们又气又愧。臊眉耷眼的，哪有胃口吃饭，只是闷着头，一口接一口的嘬着烟。</p>
他们之所以表现的这么沮丧，主要基于两点。</p>
第一，他们俩精心炮制，不惜变幻身份亲自下场，专门为了卖好各国情报人员而设立的城西黑市。</p>
事实证明已经完全失控，同时也彻底失败了。</p>
其二，就是因为他们的白套方武，现在都快9点了，依旧没有找到他的下落。</p>
之前苏离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过，最迟中午就能把人揪出来带过来，这眼瞅着也没戏了。</p>
这脸打得，不仅快，还疼。</p>
相比于翰文，苏离其实更加羞愧，还很失落，他现在都有点自我怀疑了。</p>
自从杜蔚国回归奎亚那，满打满算也才一周，可是这么短的时间里，圣治敦被他掀了多少盖子？</p>
先是满汉楼的虞汉良，还有那个可以操控荷尔蒙的家伙，丫的，整整潜入了一队精锐的能力者。</p>
区区几个月，连他和郭芙的心腹都被他们渗透了，密的第二研究所也被发现了。</p>
假使放任不管，再给他们一些时间，后果不堪设想。</p>
然后就是城东黑市的那个六爷，居然是钟家的白套，这家伙同样胆大包天，敢用军火跟银三角的军阀交易d品。</p>
要知道，圣治敦，乃至整个奎亚那，对d品都是零容忍的。</p>
更何况，银三角那些占山为王的军头，可是他们即将打击的目标，这特么是什么行为？妥妥的资敌啊！</p>
再有就是城西黑市，还有方武，这个他和翰文亲扶植的代理人，如今狠狠的摆了他们一道，还是当着杜蔚国的面，脸都丢尽了。</p>
苏离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无力感，他觉得自己的能力有限，恐怕无法胜任奎亚那的掌舵人。</p>
杜蔚国吃饭的速度极快，到底有多快？</p>
冒尖一大碗，连肉带饭，加上溏心蛋，足有一斤的肥牛饭，他只用了不到50秒，就全都划拉进肚子里。</p>
放下海碗，杜蔚国连一秒停顿都没有，直接就端起瀚文面前的那碗饭。</p>
“瀚文，看你也没啥胃口，正好我没吃饱，那这碗饭就由我代劳了。”</p>
瀚文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怔怔的看着杜蔚国风卷残云般的把他的那碗饭炫完，从头到尾都没憋出一句话。</p>
“嗝”打了个饱嗝，揉了揉肚子，杜蔚国又盯上了苏离的饭碗。</p>
以他现在的饭量，如果彻底放开肚皮，像这样的肥牛饭，他能吃下去十几碗。</p>
“卫斯理，我们谈谈？”苏离突然话了，语气很严肃。</p>
“谈什么？”杜蔚国却看都没看他，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含糊不清的道：</p>
“你是不是又想撂挑子了？得了，如果是这事你就不用了，这事没啥可研究的，你就踏实当你的总统吧。”</p>
断断续续的完一句话，杜蔚国已然把第三碗饭也炫完了，连肚子都没鼓，看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p>
就连杜难这个大肚汉都被惊到了，一瞬不眨的盯着他的肚子。</p>
苏离有些无奈的白了他一眼，点了根烟，重新整理好思路和情绪。</p>
“卫斯理，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也不是闹脾气，我是真的感觉力不从心”</p>
“打住！”</p>
杜蔚国抬打断，同时顺把他嘴里的烟给抢了过来，自己叼在嘴上。</p>
“苏离老哥，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想法，但你绝对想多了，你做得已经超乎预期的好了。”</p>
“卫斯理，你就别挑好听的哄我了。”苏离摇了摇头，语气颓丧。</p>
“不。”杜蔚国突然正色道：</p>
“苏离老哥，我不是哄你，你做的真的很好，圣治敦今天繁花如锦的大好局面，都是你一打造出来的。</p>
至于最近出现的这些纰漏，都是因为我们崛起的速度太快，吸引移民的力度太大导致的。”</p>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p>
“瑕不掩瑜，我不会因为一些而不言的纰漏，否定你的功绩，再了，任何国家，任何城市，都少不了阴暗面。</p>
这些阴沟里的牛鬼蛇神，极擅隐匿，无孔不入，而我的专长，恰恰就是收拾他们，帮你查缺补漏。”</p>
好话人人都爱听，听到杜蔚国的夸赞和开解，饶是苏离这个老江湖，脸色都明显变好了。</p>
杜蔚国这话的半真半假。</p>
他现在确实依旧相信苏离，但随着奎亚那的规模越来越大，苏离也愈发力不从心，这也是不争的事实。</p>
白了，还是他的底子太薄了，没有合适，可用的人。</p>
又扯了一会，总算安抚住了想要撂挑子的苏离，把他忽悠去坐镇布置，抓捕方武了。</p>
毕竟现在圣治敦还处于封城的状态，连钟先都被迫下野了，闹得一团乱麻似的，必须苏离居中协调才行。</p>
因为涉及到了食人鱼这个强悍的能力者，所以一干煞神众的将，也都被他带走了。</p>
绿楼最后只剩杜蔚国和郭芙两个人，这丫头有话要，很多话，已经憋了一整晚了。</p>
曲终人散，略显冷清空荡的客厅里，郭芙正襟危坐，语气相当郑重：</p>
“头，你真让我管部队？”</p>
杜蔚国点点头：“嗯，武力是立国之本，除了你，我谁也信不过，包括苏离也不行。”</p>
略微沉默了一会，她又问：</p>
“头，你会不会架空师傅？像之前的钟先一样，当个傀儡总统。”</p>
“不会。”杜蔚国摇头，语气十分笃定：</p>
“我现在依旧对苏离抱有最高程度的信任，包括他的人品和能力，而且，我也没人可用，所以，绝不会架空他。”</p>
郭芙明显松了口气，不过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凛冽起来，同时话锋一转：</p>
“头，刚刚那两个大洋马，你是不是都睡过了？”</p>
“嘶”话题转变得太快也太大了，杜蔚国忍不住抽了口冷气，心里咯噔一声。</p>
我艹，这特么是坦白局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