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一窝弟弟团】

    叶二姐的话让三姐冷静下来。

    她不由地想起了袁家的事, 想起叶凡当时的坚定,想到了李曜的援手, 想到了两个人为此的付出与筹谋。

    是呀, 虽然只有十七岁,但她们的阿弟足以顶立门户。

    叶三姐缓缓地坐下来, 看向面前的二姐。

    叶二姐眼底湿润, 显然也是想到了过往的那些辛酸。

    “阿姐,你看我, 我……”叶三姐满脸愧疚,讨好地碰了碰二姐的手, “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叶二姐端着架子, 不急不缓地:“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你又没骂我。”

    叶三姐想起来自己骂李曜的那些话,张了张嘴,讷讷不能言。

    叶二姐背过身, 拭去眼角的泪,“你问什么是安稳, 凡子知不知道安稳——你想想我,你想让凡子过那样的日子么?”

    “姐,你别、你别这么……”叶三姐忙拉住她的手。

    刚才骂得厉害, 这时候嘴却笨了,大抵是责怪自己勾起了叶二姐的悲苦往事,又顺着她的话想想叶凡,当即一个激灵。

    ——若自家兄弟遇人不淑, 宁可、宁可让他跟了长安侯!

    叶二姐看着她的反应,轻叹一声,缓和了语气,“这些日子我住在家里,拿眼瞅着,凡子并非那种没有成算的人,你静下心来想一想,那些面果树、油葵地、酒坊、菌子,哪一样不是养老的营生?”

    叶三姐眼睛一亮,“正是呢,凡子果然是个有本事的。不用等哪一天侯爷弃了他,他就先养十个八个的面首!”

    “你呀……”叶二姐从她这话里联想到叶凡的话,忍不住笑,真是亲姐弟。

    叶三姐见她笑了,松口气的同时,又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我竟不知,阿姐还有这样的好口才,直得我呀,一个字都崩不出来。”

    叶二姐抿着嘴笑笑,并不接话。

    外面,关大郎和关二郎对视一眼,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方才虽然站得远,姐妹们的口角依旧能听到,两个汉子不好搀和,只得在外面守着。

    此时,听着里面又阿姐、阿妹地叫起来,关大郎这才推门进去,关二郎顾及着二姐的名声,依旧站在门边。

    叶三姐拿眼斜着自家男人,“就知道你会偷听,敢出去一个字,看我不你!”

    “不敢不敢。”关大郎陪着知,任由媳妇把那没有撒完的刁蛮性子使到自己身上,“在死之前,可否允许我句话?”

    叶三姐拉着二姐的手,亲亲热热,“阿姐,你,允不允他?”

    叶二姐配合地点点头,“允了。”

    关大郎笑笑,扯了个草墩坐下来,一副算长谈的架势。

    关二郎也坐在门槛上,手里编着鹅笼。

    叶三姐捏了捏二姐的手,拿眼神示意。

    二姐瞪了她一眼,并不话。

    她不允许,三姐也不好开口,关二郎依旧只能在门口待着,不过,能这么守着心爱的人,听到她温温软软的声音,他已经很知足了。

    关大郎起了从前军中的事,“边地苦寒,战事残酷,兵士们整日朝夕相处,难免会培养出特殊的情谊,有那些今朝有酒今朝醉,回头一拍两散各自成家的,也有从今往后相依相伴,如寻常夫妻般生活的。”

    叶三姐半张着嘴,二姐亦是难掩惊诧。

    “你真的?不是成心拿话哄我们吧?”

    “不信我,你问二郎。”

    关二郎顺势点点头,“不仅有,还很多。还有南边的海民,一年到头在海里寻活头,哪里顾得上媳妇跟娃?多半也是汉子跟汉子搭伙过日子。嫂嫂若不信,不如让大哥带你去瞧瞧。”

    叶三姐咂舌,“那么远,谁会去,没的耽误了孵鹅。”

    提到这个,关家兄弟双双笑了。

    他家养了这些年的鹅,挣得钱加起来都没有去年半年多,其中一多半是李家庄园买去的。

    叶三姐自然也想到了,原先只觉得感激,这会子就成了别扭,“不愧是当大官、带大兵的,心机忒深了!”

    关大郎笑,“这话得没理。”

    叶三姐自然知道没理,出来,心里最后那点不忿也没了。这会儿再骂,心态与口气和方才已是大不相同。

    冷不丁想到什么,叶三姐突然看向关大郎,眼神凶恶,“从前在军中的时候,你会不会也——”

    后面的话她自己就不出来了。

    关大郎笑,“我这不一心想着你么,怎么可能?二郎没准儿。”

    关二郎跟着插科诨,“大哥,不义气了啊!”

    众人皆笑。

    方才的紧张气氛彻底消了。

    叶二姐忙了一整天,做了这许多事,到现在提着的那口气终于卸下来,人也显出几分疲态。

    关二郎时时注意着她,忙:“天不早了,我去给郎报个信儿,二娘子便在家里歇下吧!”

    叶二姐客气地笑笑,“多谢二郎哥,不必了,坐着船回去,不多会儿便能到。”

    “那我送你。”

    “不劳二郎哥,于婶在那边送酒,我同她一道。”

    不等关二郎再,叶二姐便冲着众人作了别,转身走了。

    唉!

    大伙同情地看向关二郎。

    ***

    再叶凡这边。

    他没有真的去县里买点心,而是跑到李曜的院子,碰碰这个,摸摸那个,心里就像长了毛毛草似的,做什么都无法专心。

    中午,灶上的厨子做了他最喜欢吃的喇叭肉,就连胖团和大王都抢着吃了一碗,叶凡却抓着筷子,吃得没滋没味。

    李曜知道,他是在担心。

    为了分散叶凡的注意力,长安侯大人把人困在床上,翻起了旧账。

    “反正我比你大,再过几年,不等我嫌弃你,你就先把我甩了,嗯?”

    叶凡惊,“谁的?告诉我,我去找他架!太坏了,挑拨我们关系!”

    “反正你有房子有地,怎么也能吃饱饭,不用依靠我,嗯?”

    “才才、才不是!我最依赖你了,没了你我吃不好,睡不香,简直要活不下去了,求你让我依赖呀!”叶凡四仰八叉,眼珠心虚地转啊转。

    李曜居高临下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笑。

    那眉,那眼,那挺直的鼻梁,那下巴的轮廓……英俊到没边了。

    叶凡喉头鼓动,大脑还没做出指示,胳膊已经缠了上去。

    “大过年的,不要这么暴躁嘛!”

    李曜挑眉,“年已经过完一个月了。”

    “咦,是吗?宽容点嘛,就当今天除夕好了!”

    大好的春光,轻薄的床帐,明眸皓齿的郎君,李曜压低身子,“叫哥哥。”

    “哥哥。”一丝迟疑都没有。

    长安侯大人扬起眉眼,压了下去。

    叶凡挣扎了零点零一秒的时间,便圈住前男友的脖子,热情地回应。

    ——春天都到了,还不求和好,嗷!

    院子里。

    叶凡特意让人种了一棵枝干虬结的龙爪槐,这时候已经长出了新叶子,黄黄嫩嫩,指甲盖那么大。

    大王架在树杈上,阴阳怪气,“人类真没原则,前一秒还在吵架,后一秒就啃到一起,切!”

    胖团抱着爪子,眼睛弯弯,“大爸爸和凡凡好幸福呀!”

    “哼,幸福个头!最好趁早分手,宿主一气之下和我绑定,成为天上地下第一大暴君,吼吼!”

    胖团生气了,脸蛋鼓起来,“才不会!凡凡和大爸爸会成亲,生一窝宝宝!”

    大王翻白眼,“有点常识好不好?男宠是雄的,蛋也下不出来!”

    胖团握爪子,“凡凡最厉害,什么都能做!”

    大王无语,“你还是光脑吗?一点道理都不讲。形而上学不好使,上辈子男宠就是因为生不出孩子差点被害死——”

    “嗷!你疯啦,呆瓜?”大王猝不及防被推到地上,整只飞碟都写满了难以置信。

    “凡凡永远不会死,你是大坏蛋!呜呜……”

    家伙气哭了,哭唧唧冲到屋子里,抱住叶凡的脖子,骨碌骨碌掉眼泪。

    彼时,叶凡的衣裳脱了一半,李曜忍得发疼。

    “乖哦乖哦,谁欺负我家团团了,爸爸去他。”

    “臭大王,大坏蛋!”胖团“恃宠而骄”,“不要凡凡死,要和大爸爸生许多弟弟团!”

    “好好,让你大爸爸生弟弟团,他最会生了。”

    叶凡托住团子软软的身体,平复好呼吸,无比愧疚而又十分坚决地把李曜从身上踹了下去。

    李曜的脸,比听墙角时还要黑。

    叶凡耸耸肩——没办法,有了孩子就是这样啊!

    那还要生什么弟弟团!一只也不生!

    长安侯大人生平第一次如此幼稚。

    ***

    叶二姐从榆树庄回来,整整想了一路。

    关于身边这些好的坏的夫妻们,还有关家兄弟的话,对比着李曜和叶凡平日里的相处,心里更加笃定。

    ——自家弟同长安侯大人虽然同为男子,这日子呀必定不会比旁人过得差!

    如今,除了叶大姐那边,亲眷们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叶二姐心里就连最后一丝担忧都没有了。

    至于叶大姐,樊大郎今年要下场考试,二姐、三姐商量着,等外甥考完再同大姐。

    自此,叶二姐对李曜少了几分客气,更多的是对待家人的熟稔与关心。

    比如,换季的衣裳,有叶凡一身,就有李曜一身。叶凡多了一双千层底的锻面布鞋,李曜就有一双针脚密实的束袖。

    叶二姐手艺好,也不会因为对方是侯爷就特意买极贵的料子,更多的是心意。

    李曜把这一连串的事全都看在眼里,对叶二姐更加敬重。

    每月里一节一气,别人家的女婿送什么,他只多不少,除了叶家窑洞,叶三姐、叶大姐同样有一份。

    关系都是相互的,彼此亲着敬着,日子越过越融洽。

    家和万事兴,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