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她的伪装 > 第46章
    江穗月摸到门把,脚步停滞,她缓缓转过身,看向他,眼眶微红。

    何晋深侧过脸去,避开她的目光。

    到这会,江穗月才发现,她根本接受不了他对自己的完全漠视。以往,那双眼睛里全是自己,现在,他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肯,这得是多厌恶她?心脏抽抽疼,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犯病了。

    积压多日的情绪,似乎到了某个临界值,她的手一甩,右侧墙面上挂着的两把雨伞落了地。清脆的声响传来,不适感缓解了一些。

    她抬腿,往里边走,目光落在鞋柜上方的装饰画,想也没想,她取下挂画,砸在地板上,紧接着,长条桌上的物体一应落地。

    她像疯了一样,砸了他的家。

    何晋深反应过来,见到她脸上狰狞的表情,连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腕。看到她满脸的泪时,握住她的手逐渐收紧。

    “放开我。”她看着他,眼泪不断往下掉,几乎是咬牙切齿道。

    “你的药呢?”他的声音压抑异常。

    江穗月闻言,痛苦地呜咽:“还吃什么药… … ”

    他皱眉,手稍稍松开了些,沉声问道:“为什么不去复诊?”

    “我看了8年心理医生,8年了,情况有好转吗?”她的唇微颤。

    他从口袋拿出手机,号码还没拨出去,手机被她抢了过去,一把扔在地上:“谁都帮不了我… … ”她看着他,眼里带着恨意。

    何晋深知道这会不能跟她讲道理,只能试图安抚她的情绪:“我们去医院… … ”

    “你还记得你之前过什么吗?”她不肯动,直直看着他道:“在雪糕车旁边,你每个人的人生多多少少都有点遗憾,但是我们都还年轻,还有弥补的机会。”

    顿了顿,她又问:“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有什么意义呢?”半晌,何晋深缓缓开口:“既然都知道我们的感情是错的,为什么还要继续错下呢?”

    “我从来不觉得我们… … ”

    “你知道你这人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

    她咬唇,等着他把话下去。

    “你自卑又自负。”他凝视着她,出的话字字诛心:“你总觉得一切事物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自大地以为开关在你手里,你想开始就开始,想结束就结束。但是你忘了,你能任性地操纵我,前提是我爱你… … ”

    话到这里,江穗月不忍再听下去,她强势地断他:“你别了。”

    “你是时候看清楚这一点,你没办法操纵每个人的想法和人生,我跟你一样是活生生的人,我也有情绪,也会受伤。”他到最后,语气有些激动:“你最错的,还是不应该利用孩子的事来对付我。”

    她哭着摇头。

    何晋深长长舒了口气:“实话,虽然我们分开了,但我也不想你再这样下去。我还是希望你能准时复诊,态度积极一点,没有我,你还有自己的生活,以后也会有… …别的人… … ”

    “不会有别人… … ”她喃喃自语,神情痛苦。

    腹突然剧痛,江穗月抓着他的手,身体缓缓往下,直到跪坐在地上。

    何晋深看她面色苍白,唇也一下没了血色,额角布满冷汗,他连忙蹲下身子:“哪里不舒服?”

    “肚子痛。”

    他脸色一变,弯腰将她一把抱起。

    江穗月躺在她怀里,头朝上,他跑得急,晃得她头疼,电梯里白炽灯很是刺眼,很快,那光源逐渐模糊,她眼睛终于闭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何晋深一路超速,20分钟的车程硬生生缩减了一半,看她上了担架车,才松了口气。

    “家属进来。”很快,护士朝他喊道。

    “急性阑尾炎,已经化脓,需要手术。”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好。”他急忙点头。

    “你是他什么人?”

    “朋友。”顿了顿,又加了一句:“男朋友。”

    “行,去缴费吧。”

    江穗月睡了一觉,阑尾没了,隔天醒来,她都觉得这事儿荒唐,当她看到一脸憔悴的何晋深时,又觉得这阑尾割得值。

    巧的是,还是上回那家医院。更巧的是,他请的护工跟贺闯请的竟是同一个。

    “江姑娘,又是你。”护工梅阿姨对她笑道:“上回是肠胃炎,这回呢?”

    江穗月虚弱地笑笑:“阑尾炎。”

    “你们这些年轻就是不好好注意身体。”

    碰巧何晋深走了进来,听到他们的对话,随口问道:“什么肠胃炎?”

    梅阿姨看到他,笑道:“上个月江姑娘肠胃炎住院,也是我护理的。”

    何晋深闻言,看向她。

    “就跟你们喝酒那回,喝到吐,隔天就肠胃炎了。”她道。

    他眼神暗了暗,低低“嗯”了声,拿出一包全新的棉签。

    “你跑出去就为了买这个?”她巴巴地看着他,问道。

    “你现在不能喝水。”他:“只能用棉签沾点水涂唇上。”

    她脸上神情又柔和了些,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走了。”

    何晋深拉开椅子,坐下:“我给你请了个护工,这几天… …我要上班,就不过来了。”

    她脸色一下又黯然:“下班了也可以过来。”

    他没接话,而是道:“碰巧徐医生在南海市,我让她开好药,明天拿给你。”

    她别过头去,声音闷闷的:“行,我知道了,你走吧。”

    “有什么事… …叫梅阿姨。”他完,起身。

    待他离开,江穗月从扭过头,看向门口,眨了好几下眼,把眼泪憋了回去。

    梅阿姨是个金牌护理,人勤快,做事周到,然而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八卦。

    看着两回送江穗月到医院的男人都不一样,她简直好奇得要命,逮着机会就跟江穗月拉家常:“你做手术的时候,我看何先生很紧张的,一直守在门口,好几回我看他电话响了都没接。”

    江穗月躺在床上忍着疼痛,听到她这话,心里更加难受。

    “这医院的饭菜不怎么好吃,你想吃什么让他带,我看上回贺先生带的粥就不错。”阿姨笑笑:“他俩一个姓,是不是兄弟啊?看着有点像。”

    这都哪跟哪?贺闯跟何晋深长得哪有一丁点像?

    “不是。”江穗月道。

    见有了回应,梅阿姨越发来劲:“看这病房,还是这个何先生更用心。”

    确实,江穗月环顾四周,单人病房,只有她一个人在,终于不用再被隔壁床折磨。

    一直到晚上,何晋深真的没再来,过了24时,江穗月终于能喝水,她下不了床,按了好几下铃,梅阿姨也没进来。

    她一只手撑着床板,另一只手伸长摸向床边的柜子,想拿杯水喝,可输液的手软软的没力气,水杯被她一碰,落了地,水溅湿了她的鞋。

    江穗月再次气急攻心,她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心烦意乱,抄起手边的东西就往前扔去。

    何晋深推门进来,有物体在眼前落下,差点砸到他的脸,他低头一看,是他今早买的棉签。

    他弯腰捡起,看着她:“又发什么脾气?”

    见到他来,江穗月心情好了些,只是脸色依旧难看:“不是不过来吗?”

    他手上提了个袋子,江穗月一看,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又是那家难以入口的白粥。

    “深信通楼下是不是只有这家店?”她没好气地问道。

    “什么意思?”

    “上回贺闯也是买这家,太难吃。”

    “不吃我扔了。”他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江穗月觉得眼前的男人像变了个人,脾气大得很,她轻轻哼了声:“还是吃吧。”

    “梅阿姨呢?”

    “不知道。”

    他看到地上的水杯,皱了皱眉。

    江穗月开外卖盒,见到里面不是白粥,是米汤:“怎么是这个?”

    “你现在只能吃流食。”他道。

    “手没力气。”她唇角勾起,笑了笑。

    “摔水杯扔东西就有力气。”他嘲讽道。

    “水杯是不心碰到。”

    “我去叫梅阿姨进来。”

    见他要走,她连忙道:“别。”

    她口口喝着米汤,喝了几口,嘴巴寡淡得厉害,再也吃不下。

    “你明天还会给我送吃的吗?”她巴巴看着他,问道。

    没等他回答,她又接着:“我在这边,只认识你… … ”

    “看情况。”

    见他没直接拒绝,江穗月窃喜。

    要重新把这块石头焐热,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过来日方长。

    **

    何晋深回到家,看着满地狼藉,手按了按太阳穴,头疼得厉害。

    昨晚急匆匆把她送到医院,做完手术天已经大亮,他在医院待了一夜,等她醒过来才去上班,一天一夜过去,地板上洒落的液体已经凝固,脏得不能看。

    她摔东西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完全是发泄式的,仿佛只有把他这里全毁了,才能让她冷静下来。

    何晋深找了块干净的地坐下,久久未动。

    他突然想起周曼宁离开前的话:“如果她回来找你,你是不是又要巴巴地上赶着犯贱?我猜你肯定会犯贱。”

    今天,他才发现,那天医院护士站里似是而非的对话是个误会。

    他误以为,她又亲手杀了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新仇加旧恨,因此,他口不择言。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阑尾炎只是个手术,然而,当她躺在里面,他守在门外时,想的却是8年前,她也是这样一个人孤零零进了手术室吗?由始至终,有人陪过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