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渐渐明亮，赫斯塔感到午夜时服下的止痛药效果正在消退，她胸口的疼痛正在加剧。</p>
“黎各，”赫斯塔轻声道，“你带的药盒里，还有止痛药吗？”</p>
“什么止痛药？”</p>
“就是昨晚医务室临时给我开的，能让我好受一点。”</p>
千叶闻声回头：“开药的时候黎各不在，她不清楚，你的药还放在楼上你病床旁边的抽屉里，很痛吗现在？”</p>
赫斯塔点了点头。</p>
“我去拿吧，”千叶站起身，“你要是难受就让黎各推你回去，一会儿我直接带着药去找你。”</p>
“不，我就待在这儿。”赫斯塔回答，“我还是想看看戈培林想干什么。”</p>
千叶摇了摇头，她步履轻快地离开这间再次安静下来的餐厅，朝着楼上的医务室走去。然而还不等千叶走到楼梯口，道路另一头围聚的人群已经吸引了她的目光。</p>
“怎么了，都聚在这里？”</p>
“千叶女士！您来得正好，通风井里有人！”几个船员让出一条路，好让千叶能快速上前查看，“您听，底下有声音，我们也是刚刚换班经过的时候发现的，也不知道这人在下面待了多久——”</p>
“那就赶紧找人过来救援啊，”千叶显然没有要出的意思，“你们围在这儿也没用。”</p>
忽然，一声轻微的呻吟从底下传来。</p>
千叶听着有点不对劲。</p>
虽然感觉可能性不大，但她还是走上前，朝通风井的底部探头。</p>
“安娜？”千叶轻声喊了一句，“是你吗？”</p>
“嗯？是谁，”安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千叶？”</p>
千叶一怔，立即丢掉了里拿着的一次性茶杯。她两抓着通风口的边沿：“你怎么会在这下面！？”</p>
“怎么办，怎么办，”安娜低声喃喃，仿佛意识已在崩溃边缘，“我好像在流血？”</p>
黑暗中，安娜听见一阵疾速离开的脚步声，她无声地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更多的人聚集在了五层楼道的通风井开口，一束光从上方打下来，那是一只强力电，它被直接固定在通风井的高处。</p>
千叶牵着一条救援专用绳，很快倒悬着下攀至安娜所处的位置。</p>
狭窄的通风井限制了千叶的动作，她沉默地将救援绳尼龙搭扣缠上安娜的腰与肩，泛着青蓝色的冷光从上方打下来，随着千叶的动作而不断闪动，安娜配合地抬起，目光始终落在千叶的脸颊上。</p>
两人离得如此之近，以至于安娜能清楚地听见千叶的气息，看见她额头因为倒悬而格外明显的青筋，那副标志性的傲慢笑容已经从千叶的脸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凝重甚至有点狼狈的神情。</p>
安娜缓慢地呼吸着，她忽然想起多年以前的一个雨夜，相似的回忆仿佛一道降临的闪电，将间隔的时间击穿。同样是在一个这样幽深的狭间，同样是她与千叶，唯一的不同只在于，当时那确实是一个危急万分的时刻</p>
通风井外的船员担心地往下看：“千叶女士！一切还顺利吗？”</p>
“很顺利！”千叶将最后的一道搭扣固定在安娜的左臂上，她压低了声音，“你是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p>
安娜哼哼了几声，“我没有受伤呀。”</p>
“你刚不是你在流血？”</p>
“因为我在经期，”安娜微笑，“虽然快结束了。”</p>
千叶的动作停了下来，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p>
半晌，千叶恼火的声音传来：“你这个人指定是有点毛病”</p>
“千叶。”</p>
在千叶撤离之前，安娜一迅速地抓住了千叶的腕，另一只轻轻触碰她垂落的头发。</p>
“谢谢你，一直以来，都谢谢你。”</p>
话未完，千叶已经离开了。</p>
楼上的船员开始拖拽绳索，在她们的共同发力下，安娜被一点一点吊起，最后在众人的帮助下，离开了通风井。</p>
千叶站在墙边抽烟——仅仅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伯恩哈德的士兵们已经全副武装地出现在了附近，他们每个人都戴着耳，随时等候着命令。</p>
“让一让让一让”</p>
有人挤开人群，艰难地朝这边赶来，千叶侧目——是曼特尔。</p>
“安娜老师，真的是你！”曼特尔惊呼了一声，她迅速跑去安娜的轮椅旁边，“天啊，您怎么您怎么会”</p>
随船医生正在现场检查安娜的生命体征，心率、血压、呼吸、瞳孔、角膜反射所有指标都非常正常。</p>
“真是万幸，您没事，就是需要休息，”医生摘下听诊器，“您在下面待了多久？”</p>
安娜摇了摇头，“记不清了”</p>
医生看了看安娜的轮椅，“那您是怎么掉下去的？”</p>
“我的猫，”安娜有气无力，她的每一句话都轻到几乎只有一点气息，“我在找它”</p>
医生先是惊奇，而后笑了出来：“我家里也有两只猫，我懂这种心情但以后别再为了一只宠物做这种事了，它们跳来跳去安全得很，人不能比的。”</p>
“能否给我一条毯子？”</p>
曼特尔立刻起身去拿了一条薄毯，亲自为安娜围盖了起来，安娜始终闭着眼睛靠在轮椅上，病恹恹的，和一个货真价实的病人别无二致。</p>
“我推您回去吧，您房卡还带在身上吗？”</p>
安娜摇了摇头，“我需要一点水我，有点饿。”</p>
“啊，那我先带您去餐厅，”曼特尔扶着安娜的轮椅，“一会儿我再送您回去，好吗？”</p>
千叶屏住了呼吸，她看着周边的士兵，几乎就要抵达子弹时间的阈值——然而下一刻，所有在人群外围驻守的士兵突然回撤，他们迅速消失在走廊的两头，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p>
千叶跟在安娜身后回到餐厅。</p>
从安娜现身的一刻起，赫斯塔的注意力就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p>
黎各跑到千叶身边，“怎么去了这么久？药在哪里？”</p>
“啊，”千叶拍，“忘记了。”</p>
“什么？”黎各无法理解，“你专门出去一趟——”</p>
“药就在简床边的第一个抽屉。”千叶拍了拍黎各的肩膀，“你再跑一趟，辛苦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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